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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前夜 | 「我听见 Voguing 而激动如燃烧」

T China T 中文版 2021-03-16


「Come on, vogue, let your body move to the music ...」1990 年,麦当娜在电视上邀请 Voguing 教父 Willi Ninjia 为她编舞,将几个标准的 Voguing 即兴舞蹈动作,如手势、旋转、摔地、鸭子跳和最基本的定点姿势纳入最新单曲《Vogue》MV 里,于是这种动感型舞蹈一下火遍全球,打入主流文化视野。很大程度上,正是麦当娜这支 MV,让今日的酷儿群体在酒吧夜店中多了一种的宣泄和表达的方式。Voguing 从诞生之初,便与时尚、性少数议题和亚文化产生了紧密联系。我们如今可以通过 1990 年的纪录片《巴黎在燃烧》(Paris is Burning),或者 RuPaul 的节目《鲁保罗变装皇后秀》(RuPaul's Drag Race)和电视剧《姿态》(Pose)来了解它。作为一种性别表态的独特舞种,Vouging 及其专属的 Ballroom 文化早已闯入了主流大众的文化视野。


麦当娜通过歌曲《Vouge》将 Vouging 及 Ballroom 文化引入主流社会,在上世纪 90 年代风靡一时。


从 2018 年开始,中国的 Voguing 课程与 Ballroom 文化快速发展,北京、上海、成都、广州、深圳等地逐渐出现了 Voguing 社群,一场场迷你 Ball 相继上演。Voguing Shanghai 是上海 Ballroom 文化社群平台,今年 4 月 25 日,同名空间正式在常熟路对外开放,成为 Voguing Shanghai 的官方活动据点。简约装潢的排练室空间不大,入口处几排储物柜充当了屏风,天花板上吊着银色舞厅迪斯科球,墙上闪耀着红色的「Voguing Shanghai」字样霓虹灯管,像极了 Bruce Nauman 的早期观念艺术装置作品。到目前为止,有 80 多位成员频繁出现在这里,他们或在课堂上挥汗如雨,或互相切磋琢磨舞技,同时也建立起了亲密无比的家族(House)关系。



Voguing Shanghai 的成员拥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其中,Kiki House of Kawakubo(川久保家族)的老师 Irina Milan 是纽约「The Royal House of Milan」的成员。2016 年,Milan 来到中国开始教授 Voguing,标志着中国 Ballroom 文化开始萌芽。Shirley 和 Bazi 是 Milan 的第一批学生,他们得知 Milan 来上海时,便攒钱从云南和江苏飞来上她的课。2018 年,两人在上海成立了 Kiki House of Kawakubo,该家族目前共有 9 名成员,Shirley(该家族的 House Mother)舞技超群,有家族族母的担当和气质,带领大家「冲锋在前」;而 Bazi(该家族的 House Father)擅长把大家凝聚在一起。2019 年,跟随 Shirley 学习 Voguing 的 Jacky 选择辞去时装买手店的工作,在上海物色合适的场地来筹备 Voguing Shanghai 的线下空间。后来因为疫情,这个舞蹈工作室直到今年才尘埃落定。如今,每周都有不同的老师教授各类 Voguing 舞蹈。Kiki House of Kawakubo 的当家「花旦」VJ 坦言:「从小我就觉得别人的想法不重要,能真正伤害我的只有我亲近的人。但是直到现在我爸妈还会说,『不男不女』这样一个词。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带着我的爸妈来看我的表演,来到 Ballroom 这样一个场合。」在一支宣传短片里,Jacky 踩着高跟鞋,身披华服出场,眼神妖娆,慷慨地向观众送出飞吻,随后娓娓道来:「我的名字是耳东陈,道德的德,爸妈从小就希望我做一个有道德的人。我来上海就是想要完完全全做我自己。我也可以做一个大家喜欢的样子,什么短发肌肉,我很帅的。但是,为什么要做成一个别人觉得讨喜的样子呢?」Voguing 给他们带来了不吝表达的自信。腔调十足的 Bazi 一脸严肃地说:「我可以做一个『娘』到天上去的人,这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攻击我或着怀揣恶意的人。」末了,Shirley 总结道:「如果你发现一个 Ballroom 不欢迎你,那肯定是这个 Ball 的问题,Ballroom 欢迎所有人。」


12 月 5 日,Voguing Shanghai 以「千禧风暴」为主题举办了一场 Ball。


Voguing Shanghai 的成员,目前以在家庭或社会上受到性别压力的性少数人群或顺性别女性居多。据 Bazi 介绍,Ballroom 中的性别身份是多样的、流动的,主要有以下几种类型:顺性别女性(Woman);跨性别女性(Femme Queen)和顺性别的男同性恋(Butch Queen)。而在上世纪 Ballroom 文化刚在美国发源和兴盛时,这一人群正处于社会的极端边缘,原因一方面是由于性少数身份,另一方面是大部分是来自社会底层的贫穷有色人种,甚至在性少数群体中也会遭到歧视。然而,不同时代的 Voguer 面临的现实境遇不同。毕业于警察学院的 95 后女孩 Jue Jue 是学员之一,她成长在父权文化浓郁的家庭,后来又在军事化管理的寄宿制大学里读书,一直处于一种压抑的状态里。直到毕业来到上海,她借由 Voguing 终于重塑自信。今年从厦门毕业来上海做模特的 95 后 Voguer 骑原,说他在商业广告拍摄和日常社会生活中,通常会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女性气质,以免遭受性别歧视和职业表现不够专业的批评,而在 Voguing Shanghai,他完全可以去做自己。


Voguing Shanghai 既是 Voguer 们比拼辛苦排练成果的盛会,也为他们提供了展现真实自我的舞台。


从东京时装学校毕业的新加坡籍造型师 Marcus 向我讲述了在东京和上海练习 Voguing 的感受:「日本人是活得很压抑的国民群体,虽然很客气很礼貌,但实际个体的状态是不开心的。我在东京练习 Voguing 的时候,身边的同道中人并不多。同一个教室的 Voguer 是年龄很小的女生,我们很难有什么话题和交集,大家下了课就分道扬镳。」后来,Marcus 来到上海后,先是因 Voguing 结交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经常一起吃饭喝酒蹦迪。他把与社群的距离拿捏地刚刚好 ——「不会太远太孤单,又不会太近太窒息,因为很多时候我喜欢独处做一些事情,同样也会在需要鼓励的时候,去自然而然的联络彼此。」对于像 Marcus 这样一个常年漂泊无定的外来客来说,Voguing 是可以寄托情感的平台。



12 月 5 日, Voguing Shanghai 以「千禧风暴」(Millennium Storm Ball)为主题的 Ball 如期而至。参演选手们都极尽本领、各显神通地变成了 2000 年的时尚 Icon,而现场音乐则是来自布兰妮、李贞贤、李玟、滨崎步、宇多田光、萧亚轩、陈慧琳到后街男孩、潘玮柏等人的千禧热单金曲。无论你身材长相如何,是男是女,性取向为何,只要有胆量,都能上台走一圈。这次 Ballroom 的评委莲龙青,专程从北京飞来,他是从泰国起家从事变装皇后(Drag Queen)的国内第一人,他凭借出众的装扮,在网络上掀起了一股变装皇后的社交媒体风潮,并成功进军了美妆界。他说自己并没有受到过性别歧视或变装带来任何身份压力,并坚信 Voguing 与 Drag 共通的一项特质就是「态度和气场很重要」


Voguer 们在 Voguing Shanghai 的舞台上通过各种方式展示自己的个性与这种文化的独特魅力。


可以说,Voguing Shanghai 带来的这场 Ball 实现了普罗大众的 T 台梦,Voguing 这种由 40 年前美国底层非洲裔黑人群体创造的舞种文化,有了走向大众流行的趋势。在演出现场,有穿搭展示(Best dressed)、T 台走秀(Runway)、真实模仿(Realness)、Voguing 舞蹈比赛(包括 Old Way、New Way、Vogue Fem、Vogue OTA)等。就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Voguing Ball 提供一个展示自信的舞台,也营造了一个大型的乌托邦限时梦境。激烈角逐后,胜出者诞生,既有不负众望的卫冕冠军,也有惊艳全场的黑马选手。以不同的项目为载体,参与者们借这场 Ball 诉诸身份以及怎样理解世界。譬如,真实模仿环节,参赛者会扮演成不同的社会角色,以此来表达对上流或中产生活的理解和向往。该环节还细分为 Butch Queen Realness 和 Femme Queen Realness 两类,前者是男同性恋模仿传统的男性气质,而后者是跨性别女性尽可能模仿普通女性。正如 Jennie Livingston 在《巴黎在燃烧》中所描述的那样:「对我们来说 Ballroom 是接近现实的,因为我们将获得所有名声、财富、明星和聚光灯。」虽然 Voguing 代表了一种被性少数群体簇拥的亚文化,但它本身魅力十足,具有反抗气质,资本市场显然不会放过如此有魅力的文化,时尚圈、影视圈等早已将其纳入自己的话语体系内,比如英国歌手 FKA Twigs 的表演中,就带有很多 Voguing 元素;歌手蔡依林的专业舞者团队中有很多 Voguing 舞者;还有去年的真人秀《传奇》(Legendary)和 2018 年的纪录片《My House》等。


1990 年的纪录片《巴黎在燃烧》由 Jennie Livingston 执导,记录了纽约市及参与其中的非洲裔美国人、拉丁裔,以及同性恋和跨性别社区的 Ballroom 文化。


Voguing 社群及其组成的 House 的存在意义,不仅是让性少数者以家族之名在 Ball 上争取荣誉,成员们在现实生活中也会互相扶持,帮助彼此完成自我认同。与一般的舞团相比,Voguing 社群都有非常强大的凝聚力。如今局势已经发生巨大变化,各大 House 的成员不再因生存而选择抱团生活,而是遍布全球。不少成员都有多国的文化教育背景和行业工作经验,一种跨文化、跨语言、跨民族的国际化社群已然形成。虽然 Voguing 和 Ballroom 文化可以帮助性少数者更好地了解自己,但其首要服务对象还是社群内部人员,推动大众对性别多样化的认知并不是这一文化的天然责任。Voguing 是舞者们讲述他们故事的工具,他们通过略显僵硬的姿势和动作模仿杂志模特,是讽刺的,也是俏皮的和喜剧性的,更无疑是一场战斗。



当下,传统的二元性别体系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松动。人们对于性别的理解早已超越生物性征,走向更为弹性与复杂的社会学建构。当我们在网络上搜索「性别分类」相关的关键词,将获得超过 60 种性别分类标签。性别究竟意味着什么?当「性别多元化」日益成为社交媒体的热门话题与身份标签,当歌手们在舞台上表演时髦的 Voguing,当特立独行的 Voguing 社群活动不时刷屏 …… Voguing 与性少数身份之间的关联又是如何以草蛇灰线的方式存在的?我们在探寻这些问题的答案时,不妨将 Ballroom 文化的独特语言纳入自己的思索范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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