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铝关税振兴美国工业”——天大的笑话

2018年3月1日，川普向一群钢铁和铝业大佬们承诺，在接下来几周将对美国进口的钢铁征收25%、铝箔增收10%的关税。当天下午，全世界股市齐跌，美国的道琼斯指数跌了1.7%（420点） 。随后美国商业部发布了一项调查，指出大量来自中国的钢铁和铝箔进口“威胁到美国的国家安全”，以此为白宫调整关税的依据。

3月8日，川普在一群钢铝业工人代表的簇拥下签署了关税文件，将在15天后生效。

推特治国的川普自然也在推特上宣布了这项决定：

我们的钢铝行业（包括其他很多行业）在近几十年由于不合理的国际贸易和与其他国家糟糕的政策，一直处于衰退状态。我们不会再让我们的国家、公司和工人们被继续被占便宜了。我们要自由、平等和聪明的贸易！

随后在白宫的新闻发布会上，总统川普更是强调了这个关税是非常“有爱的”（loving tariff）。

棒打中国钢？

在竞选期间，总统候选人川普曾屡次攻击“便宜的中国钢”（cheap Chinese steel），这次出台关税也是为了打击中国生产过剩的钢铝。然而这次的新关税却主要打击了美国的盟友们：目前美国超过一半的铝箔进口和17%的钢铁进口都来自于加拿大——不要忘记了，加拿大不仅仅是美国的邻国，更是美国的“国防工业基地”（U.S. defense industrial base）。消息一出，加拿大外长气得跳脚“完全不可接受”（absolutely unacceptable）；在朝核危机的档口，出了这样的规定来对付盟国韩国的出口产品之一，也是打了盟友的脸。还好在正式签署关税文件时豁免了加拿大和墨西哥，让这两个与美国贸易有密切往来的国家逃过一劫。

另一方面，虽然中国钢产量世界第一，但其主要出口地并不是美国。据纽约时报的数据可视化显示，向美国出口钢铁最多的几个国家中，中国连前十都排不进；而中国出口钢铁最多的国家中，美国也排不进前十[1]。这个道理很简单，中美两国长久以来在钢铁贸易上就没谈拢过，美国有24项贸易救济措施（trade remedies）专门针对中国出口的钢铁，超过世界上的所有国家。

所以说这20%的钢铁关税根本对中国钢的出口没有太多影响。中国钢价格较低在世界范围内畅销，让美国钢在世界上竞争力降低。对此，美国再如何增加关税，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关税之战”的输家和赢家

美国对钢铝增加关税的消息一出，欧盟主席Jean-Claude Juncker发表声明，向美国征收25%的反制关税也很有意思：征税的三种产品分别是产自众议院议长Paul Ryan威斯康星州一号选区的哈雷摩托车、产自参议院共和党领袖Mitch McConnell家乡肯塔基州的Burbon威士忌、还有主要在美国南部制造的牛仔裤。另一说法是来自摇摆州佛罗里达的橙汁也在列。正是蛇击七寸，棒打要害就是为了动摇选区，欧盟也是被迫参战了。

哈雷摩托车（Harley-Davidson）

可是增加钢铝关税这个事儿，众议长共和党人Paul Ryan也不支持。

美国国内钢铁制造业的工人数量本来就不多，目前约有14万人，占美国总劳动力人口的零头都不到。如果钢铝价格因关税而上涨，一些以铁铝为原材料的行业将不得不通过裁员来来控制成本，也就是说另有650万人所在的行业会受到负面影响。财富杂志算了一笔账，受铁铝关税影响，得到直接优惠的钢铝制造业预期会增加3万3千个新岗位，而其他使用钢铁为原材料的加工行业可能会损失近18万个工作岗位。正负相加，不少经济分析机构预测接下来美国会因此损失的工作岗位在10-15万之间[2]。典型的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然靠着铁锈带选民（美国中西部五大湖附近、传统工业衰退的地区）翻红而上台的总统川普，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向票仓表示“不忘初心”的机会。

除了与钢铁相关的行业会受影响，水涨船高的钢铝成本往往也会被转嫁到消费者身上。钢铝关税的消息一出，美国啤酒业领头羊之一MillerCoors就表示”非常失望“，还指出这个决定“会造成啤酒产业失业”。用锡纸包装巧克力的好时公司发言人表示，“关税不仅危害整个美国经济，还会让所有消费品物价上涨，损害美国消费者的利益。”

（美国的啤酒常被放在这样的铝罐中出售，铝材料成本上升后也会造成啤酒价格上涨）

钢铁关税效果到底如何？

白宫表示，钢铝关税的直接原因是保护国家安全，也是为了保障美国钢铁产业的发展。然而这也不是美国政府第一次宣布钢铁关税了。早在2002年布什也出台了钢铁关税，随后大多制造商不是转而使用其他材料，就是将成本转嫁给消费者，钢铁业也没被振兴，最后研究发现对经济影响弊大于利。根据美国劳工部的数据，在钢铁关税实施的2002到2003年间，钢铁行业的工作机会并没有增长，而在取消关税之后，钢铁业工作机会也不见得有狂跌[3]。

美国劳工部数据：钢铁业工作岗位数量

如果追溯再早一些的里根关税——1980前期美国经济衰退，1981年里根出台了针对日本汽车行业的配额，本意是让美国的汽车制造业公司比如福特，克莱斯勒和通用汽车能有喘息的机会，然而在削减了日本汽车的进口数量后，美国汽车厂商争相涨价，各公司利润创下了历史新高，甚至在1984年还降低了汽车产量来维持汽车高价。根据Brookings Institute的研究发现，在1982到1984年，这些贸易限制让美国丢掉了6万个汽车制造业的岗位。消费者则是最大的受害者，当时每辆汽车的价格上涨了一千美元[4]。

事实上在川普上台之后，竞选前的豪言壮语“对中国征收45%的关税”，“将中国列为货币操纵国”并没有发生，而且中美贸易一切依旧。2017年美国对华贸易逆超依然高达3750亿美元，甚至高于往年的增长率。

中美之间的逆差是结构性逆差而非竞争性逆差。中国廉价消费品的出口最后受益的明明是美国消费市场；而中国想进口的半导体/集成电路产品却因为美国的贸易壁垒影响——这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关税”就能解决的问题。而美国钢铁业工人的失业不仅仅是因为美国钢缺乏国际竞争力，更主要的是因为美国产业的转型，以及钢铁行业自动化需要的劳动力减少。

那些住在铁锈带、希望川普能让他们重圆美国之梦的钢铁工人，作得恐怕还是一场空想的美梦。

这次关税事件一闹，共和党减税方案的大脑、白宫经济学家Gary Cohn也辞职了。接下来拿过接力棒的，恐怕就是贸易保护主义先锋、“中国威胁论”经济学家Peter Navarro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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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章

[1]https://www.nytimes.com/interactive/2018/03/06/business/china-tariffs.html 

[2] http://fortune.com/2018/03/06/trump-steel-aluminum-tariffs-cost-jobs/ 

[3]https://www.bloomberg.com/view/articles/2018-03-02/steel-tariffs-talk-ignores-effects-on-manufacturing-jobs

[4]http://money.cnn.com/2016/07/27/news/economy/donald-trump-ronald-reagan-trade-japan/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