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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管理中,食荒的自疗

橘子先生er 峰儿原创 2022-11-05

胎儿一心万用,婴儿一心百用,儿童一心三五用,成人往往一心也抵不了一用。仿佛这身相里有法界的秘密,而我们终将会活成预言本身吗?还是生来就有这样的选项?

在我小时候,由于近视,要滴一种夏天无的眼药水。十五分钟一次,连续四次。这样一个小时的功夫都在床上平躺。为不无聊,便听小说连播。

两瓶眼药水滴完,连播却没完。于是一边听一边开始画画。不能叫画画,只能叫涂鸦。不像我的女孩自创小豆丁漫画。我整个照美女画美女,每个都唇红齿白、明眸善睐,并且全都是女孩子,寻花不问柳。

后来还练毛笔字。书上说,如果在毛笔杆里灌入铅,写字也练指力。也许灌铅有难度,便搁置了。要不我这二指禅也就出徒了。终归我还只是脆弱的动物。

现在学力星球听书,就像一个懂我的人,时不时把山川、江河、星宇说开去。万千心事,花开见佛。手里自然也不闲着。或为婆婆改良衣物的女红,或是备菜培芽的男绿。

那绿豆芽本就三天出栏,今年也像染了新冠,两天就有了无症状感染者,隔离、勤换水等于事无补后,出芽一天后就得速战速决。

昙花开了,我的女孩还有一个星期才回来。于是就把昙花水培起来。它在夜里开,自是见不得光,于是放冰箱冷藏。关上冰箱门的那一刻,仿佛那昙花的香漫天着际。

一个星期后,那昙花还是当初刚开败的样子,一点儿也没蔫儿,骨力还在,好不娇情。大概永恒的东西只在生命的终极和末日缠恋。于是将它清洗干净,一天一朵,为我的女孩煲汤或者蛋羹。

于是十月一,从我女孩回来,疫情的状态就不怎么古典和稳定,没几日,就出现了确症病例。怕封城,女孩便提前返回了。等她走了,我们便也开始静默管理了。出不去,进不来,万物都在沉陷,却毫无知觉。

我们也没有备战备荒,现有库存并不多,看大家囤菜也没有晕菜。也不是让去抄底房地产,苦日子没过过,勤劳节俭的日子却是高杠杆。挑战了软肋,接着挑战硬肋,缺失的总会围拢。

记得我小时候,母亲常常提起那个穷得连块儿抹布也没有的家。命运把什么样的一方块天地,抛向那个小山村的姥爷家。四个孩子,三个夭折。那时命运一定也病了。姥爷一定长久俯视过那一路手指触摸过的一行行、一寸寸,不敢呼吸也不敢动。那么苍茫的山,却青得欲哭,山声似咽。那时宇宙背景辐射的整体振幅一定在百分之十,而《三体》中科幻的振幅最多百分之五。

解放后,姥爷姥姥是如何把他们唯一的女儿送去读书,最后成了县城里能吃商品粮的教师。家人为此总说,如果母亲不念那几句书,现在肯定在农村喂猪呢。不过看她天天改作业、备教案,忙到很晚,以致身体不太好时,又辩证地调侃,不过喂猪肯定比现在身体要好。于是大家一阵哄堂。

我无法体会姥爷此时的心情,只觉他头能顶五百罗汉。唐山大地震那年,他们那里也有波及。大家都在院里搭棚睡觉,姥爷却安睡屋中。大地摇摇晃晃中却并没有唤醒他去迎接这个世界,反而在这摇晃中睡熟了。好像他明白自己的房屋不会倒塌。而所有苦难的荆棘都是空心的,若渡苦难,不笨不行。

大家的日子都不富裕,吃肉还得凭票限量供应。好在当时猪蹄、猪尾巴、兔头什么的都算下水,上不了台面,很便宜地处理了。如兔头才二分一个,我们一次买一百多个。我家院内的租户正好是卖肉的,只要杀猪宰兔的时日,便给我们也捎带一份。现在想想,其实我们挺赚的。兔肉是美容肉,猪蹄是胶原蛋白的天花板,猪尾巴更是药材级别的。

我们每次回姥爷家,也只能带这些个下脚料。锅里炖得烂烂的,再用汤熬些姥爷自己种的土豆和绿菜什么的。那热腾腾的是冒着气的。姥爷每每吃完都要来一句:“大大今天又过了一回大年。”

加上看我嗑了他种的葵花籽,满满一大堆的瓜子皮,更是喜不自禁。仿佛我有了日核的光芒。日核啊,带核字的,敏不敏感?这光芒若能抚平现在,新的战争与和平下的核危机就好了,就以无事取天下了。那样如果我吃了螃蟹,岂不横行霸道?

现在回想他高大挺拔的身躯,那鼻若悬胆配以美髯须的容颜,真是帅得有罪,判个无期真是崇高的荣誉。

当时那美味,我不知道他们是拿什么料理炖的。现在想来,当时他们能有什么。大概只是一把盐、葱花之类的,最多放些酱油。那有什么现在五花八门的狠科技。但就是那原汁原味大抵才是世上的美味吧?

柴火需要风箱,那篝火的生态就像猛一抬头就会撞到你。汤是山泉水,早晨刚刚去接回。几个自然节气里抚慰过的猪和兔。酱油是酿造而成,没有什么添加剂,几分钱就一斤。我小时候吃煮鸡蛋的时候,爱蘸那酱油,特别那蛋黄蘸了,不比那香油差。

如今怕是一样都求不得,再组合不成那自然的原滋原味了。倒是有专家把杀猪上升到有趣的哲学问题。不过也是,我们这个最早驯化野生猪的国家和地区之一,现在的本地猪被外来猪种排挤,想吃回锅肉的猪种已灭绝。唉,我那可怜的二师兄。

闲话多了,还是看看自家库存吧。白面余额不足,但还能蒸一次面食。没有肉,我便找出那红糖,包了糖三角。就着豆浆,不比牛奶差。因为牛奶送不过来,正好可以天天打豆浆,豆浆是亲戚家自己种的红芸豆,再配以花生。糖三角吃完了,我便在豆浆料里加了黑米和小米之类的,豆浆秒变米糊,都不用吃主食。

而所剩不多的白面可以和玉米面搭伙烙油嬷嬷,里面放入鸡蛋、葱花和酵母粉,油嬷嬷松软香甜,像吻着小女孩糯糯的粉唇,软了你那焦虑的心。没有白面,纯玉米面的油嬷嬷便不好成型了,便琢磨纯玉米面的烙饼,这回什么都不放,一定也好吃。底气来自亲戚家自己种的玉米,又自己磨了粉。

只可惜,今年夏天太热,这些杂粮由于保存不当,有的生了虫子。按理当扔了。就像爱情说散就散,连气息都有浪费的嫌疑。但只要不发霉就有挽救的可能。只是要费些笨功夫。有听书的时间,心就被掰开了耐性。比如那米粒得一粒一粒从那里捡出来,就像要把火龙果的籽儿一一扣下来。有点儿过分的宠爱与起腻?

可想想它们不知经历多少苍生劳作才可入世,一个穗子能结多少粒?多少粒才能凑成这一袋?且不说那泥浪翻滚、尘烟一线的马嘶牛鸣。它们每一粒都充溢着秘密,有着青涩的刺芒,值得我们俯身而永远归顺。

不几日,那杂粮就被我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就像收拾了那心碎了一地的热烈,虽然夜未央,爱已凉。可以撑好些日子的尊严呢。

只是其中有一袋燕麦,由于生得虫子太多了,没法拯救。只能埋到花盆里当花肥殉情了。不想它们从花盆里长出了芽苗,让我感觉风吹麦浪。虽然我不知道那风从那里来。哦,真是如我一样的倔强,它们是要直接长成一盘菜的。感谢它们的出手相救。

和它们紧邻的是乌龟。《小王子》里小王子驯养狐狸,狐狸就是他的了。这乌龟能驯服我们吗?比如下些乌龟蛋,我们的会面就不会唐突。此时一颗乌龟蛋里的天空和云朵让人略感悲壮。

因为菜对于这个时候有多珍贵啊。一朵云走过,不想它变成新裁的长衣,都想让它变成长白菜。唉,曾经的菜务自由呢?

当年在我的储户里,有位军长。刚开始我只知道他是部队的,我住部队大院,自然和他有着部队的菜园情结。后来学校让我孩子和他做过一期节目,在报纸上我才知道老人的,他曾参加过抗美援朝啊,让人脚后跟能不由地立正。

老人常和女儿一起来办业务。聊到干休所的拆迁,他们说最好我们两家住一块儿,就隔个小矮墙。我想的是他们有什么要办的业务,隔墙递给我就行,不用再跑了。而他们却说可以方便隔墙递给我菜。

那菜倾注了他们的时间和羁绊,自是青眼有加。如今前尘每抖落一桩,依然花落声起。现在我们却落单人间,还没等风起,便与落日同回。老家院里的枣和果在结、在落,一整院全是。

好在年前的时候,亲戚家给的杂粮里,有一些咸菜干。这东西现在不常有了。那可是我们小时候的零食,相当于现在的辣条什么的。想那阡陌小巷,我的小伙伴把她仅有的一小块儿咸菜干撕成两份,我们两个便大快朵颐,嘴里还念叨着:吃上咸菜喝上水,屁股后头跟上鬼。吃咸菜肯定咸,自是要喝水。只是这为什么要跟着鬼呢?也许那是人间的好呢。

许是时间久了,那咸菜有些风干,咬不动了。看看一大罐子腌蒜的蒜醋还在,就把它们放了进去。现在十个月了,打开一看,那蒜醋的味道还在,咸菜也软软的。看绿豆芽短短的芽和它们挺相配的,便和它们凉拌了,再佐以虾皮、香菜和海鲜酱,竟也成了美味。猛一看以为是改良版的韩式牛肉料理。只是我吃完,这身后会不会跟着韩式范儿的鬼?

还好在冰箱有猪皮,拔毛、下锅,也学父辈炖猪蹄的样子,只一把盐,放些葱姜蒜。出锅单舀汤成型,就像凉粉儿一样,透心的明媚仿佛可化作虫草鱼鸟。剩下的猪皮仿佛还没有尽兴,可以再放水煮一大锅,可包罗万千山水。

过了几日不那么紧张了,有些店铺可以开张了。秋冬季节,备好白菜、萝卜、土豆、葱头等冬储菜,就不再执念那些反季节的蔬菜了。当然少不了干菜挡驾。黑木耳、黄花、竹笋、口蘑类也是不少。

还有一袋银耳,古装剧里看多了太太、小姐拿它煲汤,那干瘪的材质又活转过来,发泡出来的色泽和形态,让我想到了闻一多先生的“诗唐”,渐开唐风,而不是唐诗。它们可是猪皮冻的裙裾,知否?知否?太转回眸,香飘曳衣,有念无人。你可以尽染肥绿瘦红,比如红的枸杞、绿的黄瓜、黄的胡萝卜,尽情花钿、斜红的唐之妆容。妖野端丽,既满足了好色之心,又成就了舌隐。

虽然此时已是霜降秋色尽,与我们栖居的小鸟还时不时喳喳几声,一叫一应的,故意不小心悄声细语,仿佛也在与我们相随漂流颠簸。让我不由想到了那个稀有物种烟鸟,那鸟叫完六声后,第七声便吐出青烟,就像一位老烟民的魂魄,带着人间万年的孤独,吐化一场惊弓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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