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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谱》导演杨平道:人总会不自觉地往祖宗的故事里添油加醋|谷雨计划
《生命的河流》预告片
撰文 | 蒋春华
编辑 | 李媛
出品丨
《家谱》《生命的河流》剧照
导演杨平道
杨平道:在的。很多家族的历史可以上溯到明清,一般叫八世公、五世公,就是第八代、第五代的意思。
杨平道:那是2007年,我刚毕业。当时我拍的一个短片得奖了,奖了一个高清的小DV,就有了拍摄工具。我之前一直想做剧情片,但拍剧情片对刚毕业的学生来讲太难了。我有个同学家庭条件不错,我就跟他聊,说我想去拍我家,跟他讲了Family Tree的结构,他挺感兴趣的,就给了我2万块钱,说去拍吧。
《家谱》剧照
杨平道:我以前特别爱看理论书。我拍过一个叫《动静存在》的短片,听名字就非常概念。拍了之后,我放给人看,所有人都看不懂,实际上是我的问题,那时候我还不太懂视听语言。
杨平道整理做法事的符
杨平道:亲人去世后,我们那里的规矩是,要在一个时间段内找一个风水先生,做一个开山仪式。经历过开山仪式,去世的人“眼睛才会睁开”,才会 “自己去找东西吃”。
杨平道:是我表弟。这拔草的几个镜头,是我第二天回去摆拍的。我觉得还差一个结尾,就随意地拔一下草。它是我的一个心愿,也代表我对我父亲的情感。这个行为很克制,拔拔草,也没有说在那里要拜,哭泣什么的。但是那个伤心、愧疚是在的。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想真实和虚构之间的关系。
《家谱》剧照
杨平道:这个故事被我改装了一下,放到了我的新片《好友》里。它是真实发生的。当时村委开大会斗地主,谁敢去捅他?一开始,没人敢举手,虽然是在意识形态笼罩下,人性善的一面还是在的。但是我爷爷的一个堂兄举手了,后面还有三四个人跟着举手了,因为有工分奖励。有人提前告诉地主家“赶紧逃”,他就带着一家大小往山上跑,堂兄就追,结果是追到山上捅死的,那个场景太残忍了。
杨平道:在广东农村,有落叶归根的观念。哪怕你搬出去了,你真正的归宿还是在你的祖屋里边,祖屋如果破败了、坍塌了,我们那个地方会觉得是特别糟糕的事情。
《家谱》剧照
谷雨:你在影片里运用电视机呈现了一些工人的状况,也讨论过改革开放之后,农村社会结构的瓦解。
杨平道:一个讲农民工的纪录片,把我看哭过。外地打工的母亲过年后回家,儿子不认识她,她有半个月在家里想重新把这种母子关系建立起来,但是快要建立起来的时候她又走了。所以那个孩子在哭,他妈妈也哭,但是奶奶为了不让她哭,赶紧把他抱回家里,不让他看。这种画面太残忍了。在改革开放过程中,7、8亿农民所在的农业社会结构是被进一步瓦解掉的。
杨平道:结婚是我人生计划之外的事情,因为有了孩子。当时我在人生里面一个很困顿的阶段,因为奶奶去世,我突然结婚,孩子也有了,我一下子就觉得生命的河流停顿了。《生命的河流》前面有一个镜头是河流的,它流得很慢,很像我那个阶段。在我家门前,每年三四月份,那条河会长满浮萍,好像水是静止的,像池塘一样。上面依然有生命力,长了很多东西;底下那个水是流动的,但是看起来是静止的。
《生命的河流》剧照
杨平道:一般我拍戏不排练,直接就拍。我当时就是想,这些素材都是碎片,我怎么把它们结构起来?我希望它有剧情,因为它有一个家庭里的新生,还有衰老和故去,生命交替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杨平道:它也有很多种。比如像我爷爷那种叙述的方式,比如我说我是怎么来的。“妈妈,你怎么生出我”在农村里是一个蛮尴尬的问题,很多人就说你捡来的,是从河里捞来的。《生命的河流》也好,《家谱》也好,《好友》也好,实际上我一直在探讨一个比较老生常谈的哲学命题:人从哪里来,又将往何处去?在我们生活中,真的面临这样的困惑。
燃尽的香灰
杨平道:也是很巧合,正好我小孩在那个阶段出生了。这主题就等于是自然而然就形成了,而且这主题我一直比较感兴趣。生老病死,人类无法回避,其中的苍凉感,让人百感交集。
谷雨:你做了很多这方面的勾连,有一个是你奶奶去世,你在抬棺材,有人说她的嘴巴可能会喷出东西来,另一个镜头是你小孩喝完奶要拍一下后背。你是故意做这样一个呼应吗?
杨平道:对,说白了,就是生死之间的这种微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