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人满为患的监狱，这里是恐怖主义者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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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门用于关押“恐怖分子”的艾尔海亚监狱，再一次刷新了人们被贫穷限制了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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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囚犯的待遇也分三六九等的话，那么关押在艾尔海亚监狱的圣战分子们，无疑站在了“食物链”的最顶端。他们大多来自“基地”组织或伊斯兰国（IS），有过在阿富汗、伊拉克或叙利亚的作战经历。去年5月，开罗摄影记者 David Degner 造访了位于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的监狱所在地，拍下了他们的生活状态。
丨 利雅得是沙特的首都城市。艾尔海亚监狱与它的配套设施，穆罕默德·本·纳伊夫康复中心都位于此。
“恐怖主义者的天堂”
作为沙特最大的监狱，艾尔海亚的规模足有10个足球场那么大。远远望去，高耸的哨塔上架着机枪，戒备森严。然而走进去一看，David 就糊涂了：这里根本不像监狱，倒更像是一座装潢讲究的五星级酒店。相比起那些人满为患，且狱警滥用私刑的监狱，这里简直是天堂。
丨 艾尔海亚监狱有320个囚室，每个囚室通常住6名囚犯，有些甚至只住2人。6人囚室大约30多平方米，明亮而整洁。墙上装有电视机，节目由监狱管理中心统一控制。犯人的一日三餐由监狱厨房集中备好送到每个囚室。另外，犯人们还可购买茶和其他杂货。
丨 图为狱内一个五居室。每个囚犯都有自己的独立区域。有人在柜子上放满气味不同的香水，有人则放着小说《在冬天》，书里讲的是穆斯林的内在信仰冲突，以及他们在西方生活时所面对的各类现实问题。
丨 每个牢房尽头都有一块铺满人工草皮的小空间，供囚犯们在此“放风”，沐浴阳光。
丨 囚犯们经常在室内足球场踢球，但是球总会弹到天花板上，把瓷砖震落下来。
丨 监狱里配有奥运会标准的室内游泳池。
另外，沙特政府对囚犯的亲属也提供“体贴入微”的照料，家属们每月从这里领取约400美元的家庭补助用于购买食物、交付租金和学费。监狱内还设有豪华的“家庭酒店”，便于他们探视。“不能因为一个人犯罪，就要他们的家人也一道受罚。”典狱长艾哈迈德表示。
丨 家庭酒店内有18个“豪华单间”，每个套间能住9个人，适合全家团聚。狱方规定，囚犯每月可与妻子会面一次，专车司机会驾驶着带有酒店标志的车辆，把囚犯的亲属送来酒店。
丨 房间虽然不大，却也五脏俱全。床、浴室、电视、冰箱、迷你酒吧等设施应有尽有，精心准备的茶和甜点就放在床头。妻子访问前，犯人们会收到监狱发放的伟哥。
丨 在家庭房里，囚犯们可以跟家人一起看电视，所有的餐食都会经由女服务员送到房间里。
丨 家庭酒店的后面是一个封闭的儿童游乐区。按照狱方的说法：“父母们必须得到一些独自相处的时间。”对于未婚的犯人，刑满释放时，狱方还会发放2500美元左右的津贴作为未来婚礼的贺金；而在关押期间结婚的囚犯，则有专门的房间可以用于宴请。
“去激进化治疗”
在美国关塔那摩监狱（自2002年起美军关押恐怖嫌犯的地方）呆了15年的 Mansour al-Qattar 在去年4月被送到艾尔海亚：“现在有一个不同的政府来关押我们了。”在关塔那摩营服刑期间，他曾花费10年时间进行绝食抗议，“在那里，你会恨他们，但在这里不会。”如今，他穿着统一发放的白色长袍，每天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丨 牢房内备有祈祷用的地毯和古兰经。狱方并不试图改变囚犯们的信仰体系，而是着力于去暴力化，以及确保他们对当局的忠诚度。
“为了打击恐怖主义，我们需要用另一种理论来取代恐怖分子的极端思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典狱长表示。
在伊斯兰教学者们的带领下，囚犯们每天学习伊斯兰教的正确教义与思想，“以便消除他们身上激进化的部分”。作为反馈，他们需要当堂宣称自己追随沙特国王，而非宣言圣战。
丨 教室的讲台。在监狱课堂上，讲师们试图强化这样一种概念：囚犯们应当服从他们的统治者，即沙特当局。而犯人们在叙利亚或伊拉克的战斗则被视为对圣战思想的误解，“只有国王宣布的战争才是正义的”。
丨 教室里整齐地排列着崭新的座椅。囚犯们在黑色木椅上刻上自己的名字、日期、座右铭，以及宣言（David 拍下的刻痕在后续的监狱审查中被强制删除了）。肃杀的环境与黑色的木椅让 David 感到压抑，“看到这些，我想到了穿着黑色制服的 IS 成员，扛着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的情形。”
另外，囚犯们在获准释放前，必须在穆罕默德·本·纳伊夫康复中心接受全方位的人道主义关怀，以及深入的心理治疗。在至少三个月的治疗之后，心理专家会对他们进行评估，看他们是否已经达到“去激进化”、“为未来的和平做准备”的教育目的——这将决定他们能否重新投入社会。
丨 作为沙特政府应对恐怖袭击、柔性改造恐怖主义者计划的另一部分，康复中心有着同样优厚的居住条件。活动中心为囚犯们添置了很多新的桌上足球与乒乓球台。
丨 康复中心提供的休息室，犯人们可以在这里放松自己，与家人通话，或者阅读。当然，这里没有网络可用。
在这里，犯人们穿着白色的长袍自由穿行，戴着脚踝上发着绿光的电子监控，接受康复中心为他们定制的心理治疗和艺术课程。
丨 康复中心的墙壁上，贴着许多关于治疗周期以及战略规划系统的的项目介绍。
丨 康复中心的教室里，白板上张贴着激励海报。在囚犯被移送到康复中心时，心理医生会对他们进行评估，以确定那些导致他们误入歧途的社会因素到底是什么（可能是毒品，酒精，或是家庭问题）。囚犯们需要在这里学习“如何与那些可能把他们视作恐怖分子的家人、朋友或同事相处”。
丨 在活动中心的入口处，有一面“荣誉墙”，墙上是内政部那些因抗击恐怖主义而殉职的工作人员。墙上的标语写着：“Don't think of those who died in the way of God as Dead, but alive with their Lord.”
“让人们停止憎恨社会和家庭、且重新投入其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康复中心的心理咨询师表示。
不过，截止目前为止，已有数千名恐怖分子从这个地方“毕业”，其中包括从关塔那摩监狱转来的120名恐怖分子。Ali Rimi 是其中一个。离开关塔那摩监狱时，他曾对未来的生活感到担忧：“我担心人们会怎么看我。在纳耶夫中心度过了牢狱生涯的最后的10个月后，Ali Rimi 表示自己已经克服了这些困扰。“只有疯子才会杀了人。”他用蹩脚的英语说。
丨 前关塔那摩湾囚犯的绘画作品。“如果你眯着眼，电线杆看起来就像穿着橙色连体服的囚犯。”治疗师告诉 David，图中电线杆的颜色，恰恰与该犯人在关塔那摩湾服刑时，狱方给戴着枷锁的囚犯们准备的狱服一致。
丨 在“发掘内心柔软部分”的艺术课中，囚犯们的画作。艺术治疗师称，“圣战分子”刚被送到中心时，很多人的画作往往呈现出血色的暴力的氛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后期的画作无论在线条还是色彩上都变得柔和，表现形式也从最初的单一、灰调转变为离开前的复杂、多彩。
丨 犯人的画作被挂在中心一个小画廊中作展示，其中不乏希望的作品，如在黑暗中，夏日海岛的黄昏、一根燃着的蜡烛，或者一对戴着镣铐的手从枷锁中挣脱而出。
丨 犯人的画作被挂在中心一个小画廊中作展示。“许多人最初并不想画人，因为他们认为这与伊斯兰教对立。但后来，一些画作中出现了沙特国王的脸。”
“重返恐怖组织的20%”
参观进行到这里，一切都显得充满人道主义色彩，如果 David 没有发现那台监视他的摄像头的话。而事实上，拍摄全程受到严格控制，狱方人员用大篇幅的ppt文稿向 David 展示“拍摄须知”：必须用狱方提供的相机进行拍摄、囚犯不得入镜、狱方有权审查拍摄结果。在苛刻监控下，David 只能从广告摄影的拍摄方法对监狱进行观察，而这种宣传式的视角正是沙特政府乐见的。
丨 位于健身房旁的录音室。但没有人知道它的用途。
“让恐怖分子重新融入社会，比单纯将数千名可疑的极端主义分子监禁数十年要来得务实和有效，”David 告诉我们，“这正是沙特政府和狱方想要宣传的故事。”
丨 空无一人的祈祷室
在西方越来越依赖于酷刑和无人机袭击的当下，不少人认为，即便是作为沙特在人权问题上的“面子工程”，改造计划也不失为严肃对待激进主义的一种创造。
丨 监狱内的医院病房。图为二号病房上方的卡片上写着“精神错乱和双手割伤”。
但在西方反对者的眼中，这无疑是犯了严重的政治错误，积极的接纳与有序的整合被视作沙特政府对待本土圣战份子的和缓态度。更有甚者猜测，这是一个“隐形的激进化项目”：“他们把圣战份子聚集起来，再统一洗脑，以便向宗教的角力场输出更多的‘不稳定因素’。”
丨 康复中心一个牢房区外，有着一片真正的（非人造）草坪，不远处是游泳池和健身房。有媒体曾写到：“这可能是利雅得最好看的草坪之一。”
最令人尴尬，甚至恐惧的是，在接受完“上乘的待遇和柔软的复健”之后，仍有超过20%的犯人重返了恐怖组织，且实际的失败率远不止官方所承认的数字。
“Said al-Shihri 在签署完‘爱国合同’并获准离开康复中心后，第二天便越过边境进入也门，担任起‘组织’分支的副头目。”
参考资料
[1]《Terrorist Rehab》，David Degner
[2]《A behind-the-scenes Look at ‘Terrorist Rehab’ in Saudi Arabia》，Ellyn Kail
[3]《Saudis hope to halt extremism with ‘terrorist rehab’》，Fernande van Tets
摄影 / David Degner
综合 / 曹雁南
编辑 / 简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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