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2:青蛇劫起》：谁是陪你渡劫的那个人？

看了一部最近热映的国产动漫《白蛇2:青蛇劫起》。

看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想，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故事？

开始我以为这是个百合情深的故事，后来我以为这是个男女爱情故事，再后来，我觉得有可能是双性恋故事，最后的最后，我终于悟了，我感觉自己太狭隘了：

为什么总在爱情的圈子里打转转呢？这分明是一个心理咨询的故事啊！

故事的梗概是这样的：

小白和小青水漫金山时，终不敌法海，小白被收进雷峰塔中，小青带着怨恨攻击法海，被堕入修罗道中。

所谓修罗道是一个看上去像破败的现代城市的地方，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法律和秩序，只有弱肉强食。

小青在这里被一个蒙面男人所救，后来她发现扯下面罩的男子，竟然和小白长得一模一样。

小青一直觉得蒙面人就是小白的转世，但他什么也记不清了。

在一次的逃亡帮派追杀中，蒙面人的脸皮被揭下，小青才知道这个人其实是被反派利用追踪他们行踪的人，并不是姐姐小白。

小青在经历了种种伤心和怀疑后，最后两人还是携手前行，准备一起逃出修罗道。

在最后一刻，蒙面人为了保护小青，被反派所伤，他尽力把小青推出了修罗道，而自己则永远留在了里面。

在他们决定要逃出修罗道的前夕，小青最后问蒙面人，我怎么称呼你？

蒙面人说，名字不重要，你称呼我什么都可以。

虽然，在片尾，故事还是试图让观众们相信，蒙面人就是小白，但我认为那已经不重要，那只是一个“世俗的圆满”。

真正有意义的身份，就是不知道是谁，是谁都可以的“蒙面人”。

这可太像心理咨询师了，尤其是心理动力学取向的，不是吗？

何处是“修罗道”？

故事主体发生的“修罗道”，来源是佛教的六道轮回之一，生于此道的众生虽然资质与天界众生相去不远，但因嗔心和忌妒心很重，常斗争不休，无法获得最终解脱，只能以这种似天而非天的生命形式投生。

在影片中，“修罗道”中的众生，都是因为心中有所执念，不甘堕入轮回，因此流落到此。

所谓修罗道，正是一个人的内心的症结和痛苦聚集之所。

离开此地的方法有两个：

第一个是跳入“无池”，从此忘记所有执念之人，执念之事。

——这是遗忘，隔离的防御机制。

第二个与自己的执念搏斗，最终战胜，然后修罗道中就会伸出一座通往外界的桥，只要抓住这个时机，就可以通过这座桥冲出修罗道，重返人间。

——这可以理解为一种修通（桥的隐喻）。

影片中很妙地展现了苦于修罗道的众生在面对第一种方法时，迟疑不决的情形。

当我们通常以为自己很希望忘记那些给自己带来痛苦的记忆的时候，其实错了：很多人一边痛苦，却一边并不愿意放下痛苦。

所谓“执念”，不也就是“拿着”的“念头”吗？

让你痛苦的念头，其实是你主动“拿着”的。

可能我们跟这个痛苦共生得太厉害，当我们感觉要放弃痛苦的时候，就等于要放弃自己。

有一个屡考不中的胖秀才，明明为考不中而痛苦，当他走到“无池”边，却望而却步。

是啊，当他大半生都在为这个奋斗，你让他放弃这个，不也就等于是否定了他这大半生所有的价值吗？

小青的执念，是与小白这个好客体的分离，同时也是对法海这个坏客体的仇恨和愤怒。

此时的她，需要一名心理咨询师，那就是她在这个城中遇见的第一个救她的人——蒙面人。

蒙面人——匿名，中立，节制

从“蒙面人”出现开始，我就一直在猜想他究竟长什么样子，然而，这竟然成为影片的终极悬念：其实观众一直都没有机会看清他长什么样。

面罩之下，他还披着一副人皮面具，这个面具可以变成任意他想要成为的样子。

在小青面临绝境，心如死灰时，他情急之下，扯下面罩，以“男版小白”形象出现在小青面前，让她顿时重振希望，开始与他结伴逃亡。

这个情节颇有“移情”的意味：

这个时候，小青对于“蒙面人”恰好是建立关系阶段的“正向移情”：即把他视作自己记忆中的“好客体”——小白。

但不久之后，“蒙面人”的另一个身份被揭开：原来这个面具是修罗道里最大反派——牛头给他的，这上面有定位追踪器，所以，每次牛头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他们。

这似乎象征着小青（来访者）对蒙面人（咨询师）进入“负性移情”的阶段——开始怀疑，贬低他，让他成为一个卑劣，猥琐的“坏客体”。

即使有过伤心，怀疑和愤怒，小青并没有完全抛弃这个“坏客体”，因为他是如此真诚。

他说，不知为何，我就想要救你。

甚至，他不惜与牛头决裂：当反派让他再次选择想要成为的样子的时候，他并没有选择变得和牛头他们同伙一样，而是仍旧变成那个让小青期待的“小白”的样子。

但，他始终没有说自己是小白，他始终没有记起自己究竟是谁。

咨询师究竟是谁，对于来访者来说，并不重要，他就是那个模糊的，但可以投射各种情感的人。

这是“匿名”原则。

在小青与自己的“执念”搏斗的过程中，她一次又一次只身踏入黑风洞，蒙面人并没有跟着“被卷入”，而是在外面等待她，陪伴她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并尽力给她保证一个稳定的，安全的环境。

这是“节制”和“中立”原则。

至此，弗洛伊德一百年前确立，并一直沿用至今的古典精神分析规则一一集齐。

陪你渡劫

其他很多电影中，哪有女主上前搏斗，男主干看着的？那不得拔刀相助，英雄救美一下？

对软弱许仙痛恨不已的小青，一直也渴望有一个强大的男性能够护她周全，影片中本来有这样一个角色，叫司马官人，孔武有力，还是修罗道中大帮派领袖之一，小青寄希望于在他的羽翼之下求得保护。

然而在关键时刻，司马官人却弃她而去，让她伤心失望。

对比司马官人，“蒙面人”是柔弱的，但却是对她真诚的，不离不弃的。

最后小青发出感慨：强也好，弱也罢，也许都不是关键，有一个真心不骗你，愿意陪着你的人，就很好了。

“蒙面人”（咨询师）看上去不是那么强，不会替代小青（来访者）去完成需要自己完成的工作；但同时，那一份真诚和不离不弃，却也是另一种难得的坚韧和勇敢，支撑着“小青们”依靠自身力量，战胜心魔。

“蒙面人”人设最妙的一点是：他既是男性，又是女性（小白的转世），雌雄同体，整合男性和女性的力量，不正是我辈咨询师追求的境界吗？

说到底：

对来访者来说，咨询师强也罢，弱也罢，好也罢，坏也罢，男也罢，女也罢，都不完全是，又都可以是。

这其中有一种整合的意味，也是能够疗愈来访者的因素。

说到底：

对来访者来说，咨询师不过是陪你渡劫的那个人罢了。

所以，最后，当蒙面人“牺牲”了自己，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小青推向修罗道之外，而自己永远留下。

我不认为是泰坦尼克式的爱情悲剧，而只是一段咨询旅程的结束，一段咨访关系的分离。

蒙面人没有死，他只是去接另一个个案去了。

而小青也带着蒙面人的一部分（他留下的骨笛），回到了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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