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暗黑的囚宠童话:长发公主
在密林深处与世隔绝的高塔里,住着长发公主乐佩。她的头发是有魔力的,只要一边抚摸乐佩的头发一边唱歌,就可以永葆青春。
女巫葛朵十八年前从王宫里偷走了她,把她带到高塔里,自己做起了她的妈妈。
在此之前,女巫长年靠着一朵金色花维持美貌。但这朵花后来被病重的王后服下,并产下一个有着金色头发的小公主乐佩。女巫知道小公主的头发也有着和金色花同样的魔力,所以就顺手牵羊把孩子抱走了……
今天,我们就从心理学角度解析这个耳熟能详的童话,这里面其实蕴含了母亲和女儿间,很多颇有深意的隐喻。
2 童话的隐喻
乐佩的金色长发有魔力,抚摸她的头发唱歌,可以让人永远健康青春。所以,女巫想要占为己有,而其他人得知后也想掳走乐佩。
看电影时我曾好奇,为什么偏偏是头发具有魔力,而不是其它部位呢?
也许,是因为古往今来,头发被赋予了众多内涵。
它可以象征爱情。古人结婚时会有一个结发的仪式,将丈夫和妻子的头发结在一起,寓意永结同心。
它可以象征女人味。骑着单车的女生,一头乌黑的长发随风飞舞,是韵味十足的。有位男性朋友开玩笑说,“你看梅超风放下长发,都多了几丝女人味~”。
它还可以象征欲望。性学家霭理士在《性心理学》书中说:“头发的诱惑力极大,它与性选择的视、听、嗅、触四觉全有关系。” 而和尚尼姑的削发遁入空门,也有放弃性生活之意。
女巫葛朵贪婪地捧起乐佩的头发唱起歌,她原本枯萎的面孔变得红润饱满、灰白的头发也重回乌黑青丝,她兴奋地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美貌。
从象征的角度说,当葛朵可以完全占有、剥夺、使用乐佩的金色长发时,也意味着母亲将女儿当做了自己的工具,通过占有吸取女儿的魅力、欲望和活力,让自己永葆青春。这是一个让人后背发凉的隐喻。在临床当中,我们会观察到一些微妙的母女关系。当母亲可以充分操控女儿时,母女二人其实处于一种人格未分化的状态。作为操控者的母亲,不仅可以剥夺女儿的人生乐趣让自己多活一辈子(因为她总是会听自己安排,只是一个傀儡),同时也可从女儿身上吸取青春和活力,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女儿的青春美貌欲望都是母亲的”。但要保持这样的关系,女儿就不能人格独立,如此才能一直作为工具。我有位女友小D,常常会梦到剪头发的梦。后来在聊天时得知,小D12岁就读一个寄宿初中前,母亲骗她去理发店把长发剪成“难看”的蘑菇头,后脑勺鹌鹑一样的发型一直是她心里的伤。这让我想起童话《莴苣公主》的版本中,女巫后来发现关在塔里的莴苣公主骗了自己和王子私会,就拿起剪刀把她的长发剪断,并把公主送到荒野中让她凄惨痛苦的生活。这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意识层面,小D的母亲骗她剪头发可能是出自对女儿寄宿生活的担忧,剪发是为了方便她生活学习。而在潜意识层面,那里面可能有母亲对女儿即将进入青春期的一些焦虑和恐惧。如同女巫剪掉莴苣的长发,小D的被骗剪发也暗含着母亲对她欲望的阉割。毕竟,要保持对孩子的操控来满足自己的需要,有什么比孩子有了自己的欲望开始恋爱更可怕呢?女巫葛朵可说是一个核心的关键人物。她既偷走了乐佩,同时又养育了乐佩,所以她和乐佩建立的也是双重关系:偷与被偷、养育与被养育。葛朵为了让“女儿”乐佩留在高塔不出去,可谓是费劲了“心思”。比如,制造恐惧。她对乐佩说,“听妈妈的话,外面的世界很可怕,出门在外,事情难免会出差错,流氓恶棍,毒藤流沙,食人族,毒蛇瘟疫也会来,还有恐怖巨虫,獠牙怪胎……”比如,评价攻击。在两人的互动中,常常可以听到“妈妈”的一些评价性语言,“衣冠不整”、“笨头笨脑”,还有后来她和弗林恋爱后得到的嘲笑,“就凭你,他会被吸引?”充满了对乐佩自尊和自信的打压。再比如,制造内疚。在亲子关系中,内疚是很好的控制手段。当乐佩接受了“妈妈”给她做爱喝的榛子糖,去很远的地方给自己带回白贝壳做颜料,她很难可以扛住“妈妈”说“你走吧就让我孤零零地死吧”时不感到内疚。因为父母的过度保护,孩子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可怕,“你知道大城市生存有多难吗?”“你知道国外有多乱吗?”所以,他们始终不敢跨出探索的第一步。因为父母的不断否定,孩子的独立生活能力被打压,“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不行的。”“翅膀没长硬呢,到时候失败了你别哭。”自尊自信之剥夺,就如独立之人被抽走骨髓打断脊椎,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稳。因为对父母的内疚,“爸爸妈妈老了,以后生病了怎么办……”所以只能遵从父母的意愿,做父母想要自己干的工作,和父母同意的对象结婚,而没法围绕着自己的需求做出选择,建构生活。他们就像是最初被困在高塔里的乐佩,对“妈妈”和高塔充满了羁绊之情。
在弗林闯入高塔之前,乐佩是独自生活在高塔里,生活中只有一个“妈妈”。这是一个二元的母女关系,且充满了封闭性、窒息性和吞没性。她的世界,就是一个人读书、打扫、画画、弹吉他、做针线、烹饪煮饭、午饭后玩拼图、投飞镖、烤蛋糕、做纸工……弗林闯入了她的生活,并将她带出高塔去看自己梦想的天灯。这象征着二元的母女关系出现了第三方。从个体成长来说,母亲和孩子一开始总是共生的,但是逐渐需要个体化。在这个过程中,父亲如果可以出现将母亲带离过于孩子,或者父亲多陪伴孩子,这对孩子的心理成长意义深刻。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孩子从和父亲、母亲的三元关系出发,可以逐渐去面对更大的世界,而不必被禁锢在二元的高浓度关系中。影片中,乐佩有了弗林的陪伴,终于去到了高塔外的世界。她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就连普通的风景也欢呼雀跃。弗林,成了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支持者,引导者。就那样痞痞的,帅帅的,用百无聊赖的姿势静静地陪伴。“这就是为什么……我从没有……”她说不下去,脸上满是痛苦。这不是一种利用与被利用的工具化关系,而是两个人之间平等的滋养性关系。在这样的关系中,乐佩在追求梦想的喜悦和背叛妈妈的内疚冲突中慢慢清晰自己的真正所需,“我不想再回到塔里去。”在和弗林一起冒险的过程中,乐佩长期被压抑的能力和自我价值也在不断恢复。当她可以对女巫说出,“我再也不会让你利用我的头发”时,她树立了自己的边界,向母亲表达了自己的攻击性。这些都是成长的重要过程。当影片的最后,乐佩、弗林和女巫的争斗中,弗林用玻璃碎片一举割断乐佩一头金发,那简直成了点睛之笔。被剪下的金发就变成了褐色且失去魔力,那意味着作为工具性的金色长发消失了,那段工具化的关系也彻底结束了。在这段关系里,你是否可以让我永葆青春并不重要,最关键的是,我可以坦然地接纳你所有的一切。“我爱死褐色头发的姑娘了。”弗林对失去了金发的乐佩说。
在现实的生活中,很多被困在塔楼里充当工具的“长发公主”们,也许没有那么幸运。可以有一个弗林,主动地闯入自己的世界。很多的时候,都需要我们自己扎扎实实地蓄积着内心的力量,来对抗女巫设置的“塔楼”。你需要一砖一瓦地去建立属于自己的真实自信和自尊。你需要用自己的皮肤去感受外面世界的冷暖,用自己的双脚去测量河水的深浅,然后你才会感知到,原来自己的身躯里居然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当你对外面的世界感到恐惧畏缩时;当你想要坚持自己所想却感到内疚时;当你觉得违逆父母感到自己很坏时;当你被嘲笑打压却又马上吞下愤怒时,允许自己多停留一下,去感受那份直接升起的情绪和感受,而不是马上付诸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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