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色平平难成译员？

在韩国，越来越多的客户要求女译员“形象好，气质佳”，赵金铉博士（Jinhyun Cho）以此为背景，就韩国语言服务行业中的“审美劳动 ”进行了研究。

如今，在特定领域工作的人员需要满足更高的形象要求，比如零售业和酒店行业就对“得体仪表”（从着装到妆容）有着严格规范，且日益看重员工是否“外表靓丽，声音悦耳¹”，此类例子不胜枚举。这就是所谓的“审美劳动”，员工迫于压力不得不改善个人形象，而这种影响也蔓延到了其他行业。读者也许会惊讶地发现，韩国的职业译员目前也正面临着“审美劳动”的压力。为什么译员也需要长得漂亮呢？

2010年左右，随着电视节目中的美女译员出镜率增加，韩国出现了“eoljjang tongyeoksa（高颜值译员）”现象。近年来，随着韩国外国人数不断增加，本国选秀节目中出现外国面孔不足为奇，而外国选手与节目主持人之间的沟通则需要译员帮助。

电视节目中受欢迎的译员有两大共性：都是女性，并且都很漂亮。“美女译员”这一独特群体的流行引起了笔者的思考：这种现象是否影响到了其他领域的译员？如果是，又是如何影响的呢？

笔者采访了多位来自不同领域的英韩译员，探究他们是否认为外貌出众有利于职业发展。结果出人意料：在27名受访者中，大多数人认为“长得好看”是职业发展的加分项。他们还表示自己会采取各种方法来提升形象：让自己更显年轻（如染发）、保持微笑、让自己的声音亲切迷人。还有报道称韩国译员注重身材管理，关注潮流趋势，甚至会通过整容来提升颜值²。

语言地位下降

英语技能向来备受韩国各界所推崇³，此前，译员受到认可和尊敬也是凭借出色的英文能力。

在韩国，经过一番激烈角逐才能进入高校开设的翻译学院，该职业的火爆程度可见一斑。据称，韩国最负盛名的口译与翻译研究生院（GSIT）英韩系的录取率仅为5%。

英韩口译员曾被看作“英语大师”⁴、完美的双语使用者，其任职资格曾经完全取决于语言能力。然而，随着“高颜值”成为潮流，语言能力的地位却逐渐下降。近来媒体上出现的译员常被称作“女神翻译”。

女性天下？

要清楚为何译员职业声誉的评判标准发生了转变，为何他们也面临“审美劳动”负担，首先需要回答一个问题：译员努力变美是为了谁？长久以来，全球语言服务业中都是女性多于男性，被一些人视为“无男区”⁵，译员男女比例为3：7左右的韩国也不例外。

然而，女性在这一领域的人数优势并不意味着职业优势。值得注意的是，大多数译员是兼职或自由职业，报酬相对较低，几乎没有工作保障。事实上，正是这种灵活性能让女性在兼顾家庭与事业的同时，还能运用自己的双语技能。

但是如果受过教育的韩国男性想以类似职业为生，则会显得与社会主流有些格格不入，因为男性通常承担着养家糊口的角色，需要工作有保障，收入稳定。劳务市场一直以来也更偏向男性，据报道，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⁶的36个成员国中，韩国的收入性别差距最大。截止到2017年，韩国女性的收入仅为男性收入的63%。

在这样的背景下，不难理解为何 “翻译是女性职业”的刻板印象得以形成。1988年韩国举办奥运会时，同声传译开始进入公众视野，当时受过高等教育的韩国女性正在为打破职业发展困境而抗争，因为女性的就业前景仅限于某些特定职业，如护士、教师和空乘人员，而在企业工作的女性通常会在婚后辞职。

在奥运会筹备和举办期间，同传译员在电视上频频露面，为众多女性提供了新的职业方向。该职业工作时间灵活，女性在实现事业心的同时，无需归属于某一组织，也不必担心遭受性别歧视，并且翻译行业十分重视工作能力：语言水平越高，工作机会越多。

同传薪资丰厚也是吸睛点之一。由于能胜任如此高难度口译的人才为数不多，一些译员一天的收入据说可以达到一个中等家庭月收入的三倍⁷。

市场日趋饱和

奥运会期间，同传成了光鲜体面的职业，只有双语技能 “完美”且智商超群的人才能胜任。虽然客户大部分都是位高权重的男性（如首席执行官和高官），但当时市场上需求远远大于供给，市场规则仍然利于译者。

然而，在二十一世纪的头十年中，翻译学位课程不断增多，口译市场也随之饱和。截至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韩国只有一所高校开设了口笔译课程，如今达到了十所，每年向市场输送200多名译员。

此外，有短期海外经历的非专业译员也开始进入口译市场，且收费较低，因而英韩译员的工作机会减少，薪资也降低了，因此也开始面临提高自身竞争力的压力。口译市场中的译员主要是女性，客户则以男性为主，市场的性别特征利于客户，而且市场译员不再紧缺，客户不再像之前需要“请”译员，还能“挑”译员了。

在招募译员的广告中，“形象好，气质佳”，甚至具体到身高的要求并不少见。在译员稀缺时，该职业的服务属性并不显著，如今，译员们不得不将自己包装成客户的“理想状态”，语言和外在形象都满足条件了，才能在充满同类竞争者的市场中存活。

外在形象成为译员审核标准之一，从根本上来说还是性别权力问题，也显示出为什么口译变成了“女性工作”，表面上看去女性似乎是口译市场的主力军，但将“颜值”归为考核标准的、以男性为主的客户群体才是真正的主导力量。

赵金铉博士在其《英语语言意识形态在韩国：口译历史与现状（2017）》一书中对该话题有更详细的阐述。

Notes

注释：

1 Warhurst, C & Nickson, D (2001) Looking Good, Sounding Right. London: The Industrial Society
2 Cho, J (2017) ‘Why do Interpreters Need to be Beautiful? Aesthetic labour of language workers’. In Gender & Language, 11(4)
3 Cho, J (2017) English Language Ideologies in Korea: Interpreting the past and present. Cham: Springer
4 Choi, J & Lim, H-O (2002) ‘The Status of Translators and Interpreters in Korea’. In Meta, 47(4), 627-635
5 Hermans, J & Lambert, J (1998) ‘From Translation Markets to Language Management: The implications of translation services’. In Target, 10(1), 113-132
6 OECD (2017) The Pursuit of Gender Equality: An uphill battle
7 Op.cit. Cho, J: Springer

本文最初刊登于英国皇家特许语言家学会会刊《语言家》，由英国皇家特许语言家学会官方授权北京策马翻译有限公司进行翻译并发布。

本文由策马翻译（集团）旗下翻译培训中心学员Riley、Neve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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