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手册》专访细田守：在现实与虚拟之间寻找更多可能
《 龙 和 雀 斑 公 主 》
导演：细田守
编剧：细田守
主演：成田凌/染谷将太/玉城蒂娜
类型：科幻/动画/冒险
上映：2021-07-15（戛纳电影节）
片长：122分钟
地区：日本/爱尔兰
语言：日语
完美的公主
电影《未来的未来》，尽管有些魔幻色彩的情节，但它在2018年的出现，标志着日本导演细田守的动画世界里一部非典型作品的诞生。
在这部精致且极具自传性的家庭编年史短片之后，他又为我们带来一部恢宏的动画长片。就像细田守的其他作品一样，被认为是除吉卜力工作室以外最令人兴奋的作品之一，主人公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从中体验两个世界的互通性。
《未来的未来》剧照
当我们仔细看《龙和雀斑公主》，会发现这部电影处在作品构建中的一个新阶段，它从一个外围的但广为人知的领域展开，其实它从一开始就是对电影界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的重述，即珍妮-玛丽·勒普兰斯·德博蒙所著的《美女与野兽》。
《龙和雀斑公主》剧照
科克托和迪士尼在这部电影里被集合在一起，除了有对迪士尼的致敬和对科克托视觉上的复刻，更有一种象征意义。角色设计师吉姆·金出现在制作班底中也表明这个版本的着力点是推陈出新而不是将经典故事神化。
这部奇幻作品选择将感情线移出故事的范畴（避免让主人公坠入爱河），而不是将其作为主要的问题来阐述。因此，与《夏日大作战》（2009）不同的是，这部电影的重点在于现实和虚拟之间的戏剧性对立。
《夏日大作战》剧照
现实和虚拟在电影中交替出现，互为补充。电影片头直接带我们进入到U世界，它是“史上最大的互联网空间”，也是“终极虚拟社区”的所在地。每个人都有一个由计算机程序“基于个人生物识别数据”创造的“化身”。
这是一个由建筑师Eric Wong设计的极具城市化、冷漠化和几何化的网络社会。它更多体现了对社交网络的隐喻，而不是对“第二种人生”式的平行世界的描绘。
起初，U世界被赞助商的广告和社会成员的攻击性评论所侵蚀，而这些人却借着匿名的好处逍遥法外。
一些民间英雄，自封为监管者，把道德要求强加在别人身上。事实上，他们与任何形式的边缘化群体作斗争，比如“龙”这个庞然大物，很快就成为他们毫无根据蔑视和仇恨的对象。
《龙和雀斑公主》剧照
但也正是在这个世界，年轻的阿铃以贝尓的身份尽情歌唱和闪耀，成为一个数字合成的完美偶像。
在现实世界中，她是一名害羞的女高中生，生活在四国岛的一个偏远角落，她的母亲为救一个陌生的孩子而溺水身亡。
除了这个悲惨的事件，U世界似乎在各个方面都与那绿树成荫、田园诗般的现实世界背道而驰。尤其是一个由五名合唱团成员组成的女性团体为这个年轻的女孩提供了充满智慧和温暖的保护。
《龙和雀斑公主》剧照
如果这部电影巧妙地建立在了这些张力十足的主题上，和形式的对比（绘画与合成图像）上，那么它在处理这两个世界之间的界线上则不怎么明确。细田守的论述不能简单理解为是对非物质化和将情感转移到数字领域的现象的谴责。
相反，他着重描写抛开U世界的存在，而不是装模作样的分析它，因为一个少年遭受到的暴力和不可言喻的痛苦，那些深藏的创伤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此外，也多亏了有U世界, 像阿铃一样普通而自卑的少年才会重获信心，并向其他人敞开心扉。
用着“贝尔”名字的阿铃事业如日中天，她重获自信，成为崭新的自己，这毫无疑问没有未麻这个知名人物危险，未麻是今敏1997年执导《未麻的部屋》中的女主人公，也是细田守创作的奠基者。
《未麻的部屋》剧照
最后，值得注意的是，除了对“美”的陈见和对双重世界的不近人情的设计外，细田守还与爱尔兰动画导演汤姆·摩尔（代表作《狼行者》）达成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合作，他们一起圆满完成了贝尔找到野兽城堡的镜头。我们也相信Miraï要合理利用她即将抵达的虚拟世界，也许并非没有可能。
《电影手册》
两面性细田守专访
您曾说《龙和雀斑公主》是您梦寐以求想要制作的电影？
我希望从《美女与野兽》中获得灵感，从我还是一名大学生时，它就一直吸引着我。不可否认，我也非常喜欢让·科克托的电影。在社交媒体上，我的个人资料照片是他的一张画，这是我在《怪物之子》巡演期间参观高蒙私人博物馆时发现的。但迪士尼的版本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91年，当我开始在东映工作室从事底层动画工作时，我曾想过放弃，但这部电影改变了我的想法。从那时起，我就想把这个故事做成我自己的版本，就像中岛敦在《山月记》中诗人化身成老虎的故事那样。
您和迪士尼的动画设计师吉姆·金的合作是否符合您的预期?
当我决定拍摄《龙和雀斑公主》时，我去拜访了传奇人物格兰·基恩，我想和他见面已经有30年了，我希望他可以告诉我，他在迪士尼电影《美女与野兽》中是如何工作的。
基恩向我介绍了他的电影《飞奔去月球》（2020）的角色设计师吉姆·金，我决定与他合作，与其说是为了向迪士尼致敬，不如说是为了与他一起创造一个现代版的《美女与野兽》。最初的故事发生在中世纪，贝尓的美是外表上的。这部电影对这个概念提出了质疑。女主角不是特别漂亮，但她也代表着美。
《飞奔去月球》海报
您参与了帕斯卡尔-亚历克斯·文森特的纪录片《今敏：造梦机器》。您的电影有没有某些方面向《未麻的部屋》致敬？
我和今敏的作品有很强的联系。《龙和雀斑公主》的首席美术设计师池信孝，几乎是今敏所有电影的艺术导演。自从今敏去世后，他暂停了工作。十年后，他再次成为我的电影的首席美术设计师。通过与他合作，我切身感受到今敏的世界。但是，池信孝从一开始就提醒我，他对乡村生活的经验少之又少，他专攻城市设计。
影片中还穿插了其他电影桥段。例如，导演是枝裕和的《步履不停》的故事似乎也有在这里面出现
我差点忘了是枝裕和的电影中也有那一幕。事实上，一位母亲救了一个溺水的孩子，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孤儿，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四国岛的真实环境，那里的江河中经常发生这种事故，拯救别人的冲动会导致自己的死亡。阿铃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她自己也想拯救一些陌生的孩子。通过拯救两兄弟，她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成为她母亲一样的人。
《步履不停》海报
爱情故事随之产生了变化，它发生在另一个维度……
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爱情故事，而是在网络世界里发生的。“贝尔”一开始没想过野兽是个小男孩。我最感兴趣的是，每个角色都有多张面孔。这就是为什么我特别喜欢原故事中的野兽。
还有个角色团体十分有趣：一群与现实作斗争的虚拟社区合唱团女性。
这五个女人的出现有多种解释。在我访问高知县的时候，那是一个年轻人越来越少的农村地区，我遇到的人几乎都是女性。在这个地区，女性被认为要比男性强壮得多，根据当地的说法，一个女性可比八个男性还要强壮!我受到这个现象的启发。虽然阿铃没有母亲，但有这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像母亲一样呵护她。同时，是这个女孩将她们团结在一起，给了彼此一个存在的理由。
在您的电影中，经常把现实和虚拟进行对比，在《龙和雀斑公主》中则更进一步了。这种反思，以及对社交网络的劝诫，是否与您是一位父亲有关？
如今，人们对互联网的看法更为消极，它被描述为反乌托邦，因为网络乱象正在日本爆炸性蔓延。我是一个父亲，我的女儿Miraï现在5岁，即将上小学。她迟早会有自己的智能手机，也会成为社交网络的一员。她将会被这些工具所束缚。但我希望她能学会在不迷失自我的情况下生活，网络的积极作用能被充分利用。
您和爱尔兰导演汤姆·摩尔的工作室完成了合作。是什么促成了《狼的孩子雨和雪》和《狼行者》两位导演的相识？
《狼行者》在日本上映时，我们共同参加了一场研讨会，我们发现了彼此的共同点。日本和爱尔兰都是远离好莱坞的岛国，我们都在制作边缘化的动画电影。作为少数派，我们选择进行同样的斗争。电影《龙和雀斑公主》在汤姆的指导下，由卡通沙龙动画工作室制作了非常生动的第41个场景。在这个场景中，女主角在寻找野兽城堡的过程中，“化身”不断地问她是否迷路了。
《狼行者》剧照
地图工作室似乎不再是“世界上最小的工作室”，就像你不久前定义的那样。
你从它的组织结构来看，这个工作室仍然很小。每三年拍一部动画片，我们在收入上是输家，但我们在独立性上是赢家。我们的规模永远不会超过迪士尼或皮克斯。他们的商业雄心是巨大的，但他们所制作的电影内容是否符合当代的需求?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工作室的预算或规模，而是所涉及的主题，符合当代儿童需求的主题。
《龙和雀斑公主》剧照
-FIN-
原作者：Thierry Méranger
来源：《电影手册》
专访原文标题：Perfect Belle
原采访者：Thierry Méranger
影评翻译：chungyin
采访翻译：chungyin
校对：小张
排版：Alva
审稿：Xav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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