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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玉明:关在家里,安安静静地读哪些书呢

歴史之島 2022-04-18

近些年最精彩的两场演讲,,,

黄克武:有关中国的学问不只是中国人的学问




各位朋友,晚上好!
 
上海最近好像处于一种很特别的状态,浦东封闭检测快要结束了,浦西这边要开始了,上海历史上从所谓开埠以来,恐怕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一个景象,一个繁华的热闹的大城市变得这么安静。
 
这样一种封闭性的状态对大家的生活会有影响吧?肯定会有一点。其实我住的这个楼已经封控了好几天了,因为出了一个确诊,那么接下去又是全市性的这样一种封闭检测。我的头发都已经好长了,没有来得及把头发给剪好。
 
也没有什么真的很值得慌张的,除了这几天大家去抢购一点蔬菜,准备那几天居家的生活以外,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紧张的。人类历史上瘟疫流行的状况是反复出现的,在历史上有过非常严重的甚至是惨烈的那种记载。我们读文学史的时候经常讲三国魏晋时代的动乱和瘟疫造成的人口丧失,那是非常惊人的,登记的人口丧失超过一半以上。
 
新冠影响的面很广,不过到现在新冠的毒性也越来越低了。前两天我看到张文宏医生发的一篇文章,他说经过确切的研究,新冠病毒所造成的死亡率确实低于流感。大家说已经低于流感了,为什么还要弄得这么兴师动众呢?我想领导层和专业人士可能有他们的考虑吧,可能这个东西它传染性特别强,波及的面特别大,如果不谨慎对待的话,可能会造成一些麻烦。
 
由于防疫的需要,现在大家都必须在家里待着,像我好几天都不下楼了,到了楼下大厅也不让出去的,那么就在家里待着。待在家里时间反正也不长,就那么几天,大不了十天八天吧,没什么大的了不起,不值得惊慌。

我觉得待在家里其实也有好处吧,可能一家人长时间地待在一起的机会也并不是很多,在一起也可以聊聊,促进促进感情吧。跟闺女有点什么矛盾,有些什么问题,以前没来得及细说,现在北方话掰扯掰扯、清理清理,对将来孩子发展的计划也可以仔细地商量一下。
 
我觉得从更好的一面来说,这其实也是个读书的机会,关在家里安安静静地读一点书,其实是挺开心的。如果你书架子上书很多,随便扯一本出来,可能有的书本来想读的老是忙东忙西就没来得及读,现在坐下来拿一本书仔细读一读,挺好。
 
你看我这几天就在读一本清代笔记,因为像清代笔记这种著作,它不是非常专门的,里面记的都是一些散碎的杂记、掌故这些东西。你要研究一个专门的问题的话,是有系统地读的,像这种笔记之类的东西,有时放在边上就不着急去读,现在拿起来读读觉得挺好的。里面牵扯到比如清代一些人物啊,一些事件啊,一些社会风尚啊,还有一些比如说读书的心得,《史记》的、《诗经》的心得,随便读这么一条,想一想,跟自己原来读过的东西对一下,其实蛮有趣的。
 
新茶上来了,昨天有朋友送了我新的龙井,我很开心,也是为了让朋友高兴,我就跟他说纪年的方法有好多种,有一种就是以喝到新的龙井作为一年的开始,我说祝福你们新年快乐,感谢他好意地送茶来嘛,喝着新龙井,读读笔记性的东西,挺闲适的那种感觉,其实真的也没有什么恐慌。
 
安静下来,把自己想过的事也可以梳理梳理,觉得适合于做案头的工作。以前如果说急急慌慌、匆匆忙忙好多事情来不及做,现在有些事情就可以拿着来做一做。昨天想起要给一个朋友的书写一个前言,正好坐在那里想这个前言的事。
 
说到读书,我的一个学生张新颖(我都不大好意思老说他是我学生,因为他现在也是名人了),他写了一本书就叫作《读书这么好的事》,这个书名说得挺朴素的。读书是多么好的事情,特别是喝着好茶读好书,这是很快乐的事情,没有那么太紧张,太慌张。
 
说到读书,如果我介绍大家一两本书的话,我就随口说吧,有一本新校注的《陶庵梦忆》,张岱的。


我们经常说张岱是晚明小品的作家,这样说文学史上也习惯了,也没什么不对,但其实他主要生活在清代初年,他的寿命也很长,活到挺晚的了。他现在流传下来的那些最著名的作品,其实都是在清代写的。按照中国传统习惯,他在清代没有做官,就所谓入清不仕,那么他就被当作是明代人,这是中国古代正史记载人物的一种惯例,这种惯例也成为大家论述一个人物时候的一种习惯,实际上他那些回忆他以往的生活的作品都是在清代写的。
 
《陶庵梦忆》大家很熟悉,出过很多很多版本,我说的这个版本是栾保群先生校注的,是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出版时间不长。
 
那么我为什么要专门介绍这本书呢?这本书它用的版本比以前的《陶庵梦忆》的版本要好一些,校注的工作也做得相对比较仔细。有的朋友可能读过《陶庵梦忆》,或者在各种选本里面读过《陶庵梦忆》当中的文章,我想,有这么一个新校注本的话,它给我们提供了更好的阅读条件。
 
栾先生的校注也做得比较仔细,比较专业,我为什么介绍这本书呢?这本书首先文字非常漂亮,特别当我们读古书的时候,我们对那种语言表达能力特别强的人会油然地发生一种敬佩。
 
前不久我在讲韩愈的文章。韩愈这个人大家对他有各种各样的看法,说得高的,像苏东坡说的“文起八代之衰,一代文宗”,但是也有人不喜欢他,比如周作人就特别不喜欢他。但是我想有一点你不得不肯定,就是韩愈在锻造语汇和语言表达的力量感上,差不多可以说无与伦比,很少有人及得上,因为他是一个对语言非常敏感,对语言的表现力特别有追求,而且效果特别强烈的这样一个人物。我们读韩愈的《进学解》,从头读下来你会发现里面全是成语。为什么全是成语呢?因为他说过的那些话都特别的新鲜,特别的有概括力和表现力,特别的引人注目,所以大量的文字后来都成了成语了。
 
一个民族的语言是怎么样发展的?一个民族的语言就是由那些特别具有创造力的作家不断通过发掘,通过他们的一种特殊的表达来丰富这种语言,来增加语言的活力。说到这个地方,尽管我刚刚说到周作人不喜欢韩愈,但他特别喜欢晚明小品,像张岱这些人,在语言的这种表现力上来说,可以说韩愈和张岱有共同的地方,就是丰富了中国的语言,他们为中国的语言不断地注入活力。
 
《陶庵梦忆》的文章都比较短,文字非常的漂亮,适合于以一种不太紧张的、比较轻松的态度去品赏它。这种文章是好文章。
 
好文章不能简单地说读。就像我们吃到特别好的菜,我们不是说在吃一道菜,我们是在品味一道菜,因为这道菜太好了,我们是在品味一道菜;就像我们喝特别好的茶,我们也不能说我们在喝茶,我们在品茶。文章也是这样。特别好的文章,我们不要用最简单的话说我们在读一篇文章,说我们在品味一篇文章,这样更恰当一些,更好一些。

还有一本书是一位美国学者写的,那位学者的中文名字叫孔飞力,他是美国最著名的汉学家费正清的继承人,那本书的名字叫《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这本书现在说来也是不新不旧,10年以前三联书店出版的,相比较起来,这本书要严肃一点,学术化程度也要高一点,但是它也是好读的。

 
中国国内现在还是有那样的一种传统习惯:学术性的著作都是不太通俗化地,通俗化的读物常常学术性不高。当然,这两年已经有所改变了。在国外的出版界里面经常可以看到那种可读性很强、学术性也很强的著作,这类著作对普通读者来说是特别有好处的。
 
《叫魂》这本书写的是什么呢?它写的是1768年(也就是乾隆三十二年)发生的一件事情。当时有一种名叫“叫魂”的妖术在民间流传,据说有一些术士他们懂得一种叫“叫魂”的妖术,只要获取受害者的名字或者他的毛发,或者把他们衣服上面剪下一片来,就能够做法让这个人生病死去。这是一种民间的巫术,这种巫术我们在《红楼梦》里面就看到过,赵姨娘花钱让马道婆做法去害王熙凤和贾宝玉。
 
巫术在中国的民间,有人相信它。你说它有效果,这恐怕是没有依据的,但是有人相信它,它的历史非常的长久。这种东西在士大夫阶层里面应该是没有什么影响力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嘛,具有中国正统的文化修养的人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虽然在中国民间社会特别是底层社会里信仰它的人很多。
 
那么围绕着当时的这种所谓“叫魂”的这种妖术的流传,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社会事件。为什么会形成这样重大的社会事件呢?因为它引起了乾隆皇帝的注意,引起了整个统治阶层的不安。孔飞力的这本书通过这种妖术以及社会各个方面对这种妖术的反映,写了三个社会层面的事情:一个是皇权,就是乾隆皇帝怎么对待这件事情;然后一个是官僚阶层,我刚刚说了,传统的士大夫他们本来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可是他们在皇帝的猜疑心和在皇权的逼迫之下,做出各种各样过分的不合理的荒诞的反应,制造了很多冤案;还有就是中国民间社会,中国民间社会对这种妖术的相信、恐惧、利用,以及以此作为一种陷害他人的手段。
 
这么说吧,“叫魂”本来是一个荒诞的巫术,但是它形成一个重大的社会事件以后,你通过这件事情可以了解中国社会的各个层面,以及各个层面之间的关系、权力的运作;尤其我们通过这本书,能够从一个角度更好地理解中国历史和社会。
 
如果说因为疫情的关系大家在家里有比较多的可以利用的时间的话,来读一些书!我的意思是说,你也可以读一点比较散碎的、有趣的、短小的、好玩的书,也可以找一本你以前没有很多时间来读的、相对而言讨论一些比较大的问题,我们能够从里面对中国的历史和社会增进了解,那也是有益的事情。当然了,要有好茶!有好茶,读书,然后思考,我觉得可以过得挺开心的。
 
好了,我就说这些,祝各位健康快乐,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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