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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画廊”创办人:别人觉得我陪他们画画久了,自己都疯了

2017-08-29 苗世明 乐天行动派


今天,你的朋友圈是否也被“小朋友画廊”刷屏了?


我们当然可以从技术出发去分析,据说这可能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公益传播类H5。然而这一切也离不开背后孩子们一笔一划地付出,离不开背后每一个令人动容的故事。


苗世明是上海艺途无障碍工作室 WABC ( World of Art Brut Culture /世界原生艺术文化))的创始人,让我们听他讲讲刷屏“一元购画”背后你不得不知的故事……


那天我在香港的维多利亚港,忽然想起梭罗在《瓦尔登湖》里写:


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生活得有意义

我希望活的深刻,并汲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

然后从中学习,以免让我在生命终结时

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活过


如今,我当然不似梭罗过着隐居的生活。

相反,当别人问起我,现在常驻哪里?

我只能回答,T1到T3航站楼。各个城市的候机楼里,哪个角落有家面馆,有个面包店,我都能快速找到。

希望这些航线,能够串联起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精智障碍人群的艺术价值;能够让更多人感受到WABC艺术疗愈的力量。


在开始讲述我与WABC的故事前,先讲两个童年的故事吧。



童年·生命之爱不能用金钱衡量


我5岁,当我还是小苗的时候,妈妈送给我一只小鸭子,我特别喜欢,每天把它捧在手里,觉得它是我最好的小伙伴。

那时,我住在姥姥家的平房院子里,一起住的还有舅舅。有一天中午,我突然发现,小鸭子不见了。舅舅走过来告诉我,他不小心踩死了小鸭子。

小鸭子当时扁平的样子我至今记得,就在舅舅家那扇门旁边的地上,我站在它旁边痛哭流涕一个下午,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就没有了。

舅舅看到我很痛苦,就问我鸭子多少钱买的。我哭着说:不知道,5毛吧。

然后,他给了我5毛钱。

从那以后,我就很痛恨拿钱来做情感交易。生命之爱不能用钱去衡量。


第二个故事,是在我7岁那年上幼儿园大班时发生。

那时我特别调皮,去的第一天就跟班上最厉害的男孩打架,我打赢了,很像动物世界里斗胜的感觉。

但是老师把我关在一个小办公室里面,等我妈妈晚上接我回去。

我一个人在屋子里,看着窗外天空渐渐暗下来,觉得伤感而孤独。一心想出去,很想获得自由。

这时我看到桌上有一张纸,便开始画人生当中的第一张画——巨大的树,很多小鸟,有的在飞,有的在树上。

我想让老师知道我内心的感受,让她知道不应该把我关起来。

结果,第二天,老师建议我妈妈让我学习画画。从此我开始自己画画的历程,通过画画表达自己的情感,并一直持续到高考。


后来我追溯自己为何会坚持做WABC无障碍艺途,发心去尊重每一个生命内心中宝贵的价值意义与美好——很大原因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强大,尽可能地去保护这些生命。

而我选择将这种保护方式,交给了艺术。



缘起·人人都是艺术家


我从中央美院毕业后,在2009年,为北京798双年展筹划了一个叫“人人都是艺术家”项目,想让一些社会底层的人去学习现代艺术。机缘巧合下,我在北京朝阳区亚运村找来14位精智障碍人士,为他们开展绘画培训。

没成想,一个月之后,看到他们的画作,我完完全全被他们的才华所征服。

其中有一位男士,他被车撞过,有点智力障碍,每天只用铅笔画一些小人,但是每个小人画的都不一样,这让我很震惊。



在《造就》的现场分享


那场展览挺成功,很多公众媒体都关注了。

于是我就思考,可能是我们预设了正常和非正常的语境,很多这样的家庭不愿意把孩子带上街头,所以我们看不到他们。他们明明存在着,却从人群中“蒸发”了。

我想起了梵高,世人一直不理解他,邻居觉得他有病,就报警把他抓起来,他只能在一个小窗口,孤独地创作。在《星夜》前,我会看得忍不住流泪,一个人处在极其压抑的空间,但精神的火却能炽热燃烧,这大概就是艺术的力量。



梵高《星夜》


看这些人的创作,我能够感受到同样的激动。虽然他们和社会缺少紧密的连接、互动,也没那么有秩序,但是他们在画里表现出我们不太清楚的生命力和活力,那么自然,那么有原生性。

后来看到40年代法国的杜飞曾经提出一个词——Art brut(原生艺术),就是指精神障碍患者、民间艺人、通灵型人的作品。我立马意识到,这就是他们。

既然非语言的方式这么有力量,我,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2010年,我干了件到目前为止觉得最艺术的一件事儿——

在上海成立WABC无障碍艺途。

别人一度觉得我陪他们画画久了,自己都疯了……那就疯了吧。

从此我管自己叫大苗(跟国际友人就介绍,自己是“Big Miao”)。



成长·寻找中国的梵高


2010年,我和23岁的小龙,成了好兄弟。私底下,我叫他龙哥,一直觉得他是一个特别浪漫的人。

小龙有轻度脑瘫,父亲早逝,为了谋生奔波,小龙妈妈很少有时间和小龙沟通。一个家,两个人,沉默是常见的主题。直到我带着志愿者、画笔和调色盘去了当时的卢湾阳光之家,我见证了小龙的变化——

他以前比较自卑,不愿意打开自己的时候,画出来的是:




我就经常陪他画画,他给我讲他痴迷的古文明历史和科幻电影,他说自己是个哲学家。下完课,我们就一块儿去附近的弄堂吃小馄饨。后来,我从画里看出了真实的小龙。



《圣诞鹦鹉》



 《金猴肇喜》



 《气球上的森林》


当我不断面对他人的各番诘问“你为什么要陪他们画画?”

我想起了第一次看到精智障碍人群画画时的初心——发现中国的梵高。


于是,我花更大的功夫寻找学员,陪伴他们。

有一个孩子叫小宇,我在他9岁时遇到,教了他三年。大概一年之后,突然有一天,他妈妈拿了一个过生日用的圆形纸盘子过来,上面画了很多漂亮的色彩。

我从这里看到了小宇的世界,于是告诉他妈妈,就让他画200个盘子,需要任何物质支持,我们来提供。同时也不要去干预他画的内容,他画什么都可以。一个月后,他妈妈带着这些盘子回来了。



 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盘子


这一系列盘子对他妈妈的改变也非常大,她开始肯定孩子的创造性,而且小宇越来越愿意配合身边的人。因为他的表达出来了,周围的人能够接纳他,就能产生互动,不会像以前一样,自己只是自己来回地跑。

还有一个孩子叫捷麟。2015年,我第一次在广州认识他,他在创作时非常投入,也非常有情感。当时他还拿了一幅画给我看,标题写着“我要上学”。我想起五年前在上海认识小龙那会儿,他问我“如果我是正常人,是不是我也能读博士了?”




 捷麟在众人面前即兴创作


他的妈妈告诉我,捷麟自从被学校劝退,哭了好几回,这让我的心里紧了一下。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帮助这个“小梵高”。

在WABC里,有个说法是“每个人手机都有一幅《大海》。”



 《大海》



 《春之月》


他一边画画,一边开心得哈哈大笑的时候,周围的人就是会忍不住被感染,自己也变得快乐起来。我觉得我看到了自有,是一种人性对生活、对自己情感表达的自由。



 观众在现场看捷麟创作


其实这些艺术家画的都是自己,不是要像谁,就是很真诚、很直接地在表达自己的情感。

每次看到他们这么认真地在表达自己,很多人却只盯紧他们是“疯的”“傻的”,对他们有很大的偏见,我就总是停下来思考——究竟谁是正常人,谁又不是?是他们病了,还是社会病了?



延伸·我们能做的不只是陪伴


这七年,我知道这些“天才”画家的魅力,但是,我更知道,这些“天才”家庭背后的困难。

就像捷麟,父亲重病,母亲只能照顾他们父子,经济状况十分艰难。初识不久,WABC就在十天内为捷麟一家募捐十万元。可是,捷麟为什么不能依靠自己的双手来赚钱,养活自己的家庭呢?


当我发现有越来越多的个人、企业与WABC并肩作战,一起对抗社会对这部分特殊人群所造成的偏见时,我知道,WABC所能做的,已经不仅是单纯地陪伴他们,而是利用、整合更多的资源,让更多的人去发现、支持身边的“美”和“爱”,我给WABC注入更高的使命——

将精智障碍特殊人群的艺术价值传播至全球,实现真正的社会融合。让这部分人群,能够通过艺术创作,实现自我及社会价值。



 “绅士狗”抱枕



 WABC联手科勒公司制作的马克杯



 WABC学员的装饰画/画者:小燕子


2014年,大黄鸭设计者霍夫曼因为自自闭症艺术家岩岩的愿望,亲自赴沪,将上海作为大黄鸭在中国大陆旅居的最后一个城市。



 霍夫曼&岩岩



我一直觉得,那个小男孩,除了是岩岩,也是五岁时的我。

是我们,一起用艺术的力量,让小鸭子复活了。


同年10月份,WABC学员登上《中国梦想秀》的舞台。





WABC开展了多次特殊人群与公众的融合活动,并联手W酒店、梅赛德斯-奔驰、大梅沙京基喜来登、喜达屋、汇丰银行……等企业,举办了多次艺术活动。



  中国首个由自闭症孩子创作的城市巨幅地面涂鸦(北京银河SOHO)



 “守护梦想,点亮希望”30城巡回画展



 WABC画展&喜达屋酒店



 WABC&W酒店



 WABC&科勒公司



愿景·用艺术影响生命


在后来数次为公众举行的艺术体验环节,我发现,非语言的力量其实可以覆盖到所有人身上。



 艺术疗愈体验后的分享



 很纯粹、很简单地快乐创作


那些平时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如果画出来,所有想法就都能投射到画面上。每当我看到一些压力很大的人在艺术疗愈后觉得十分放松,就总想起阿兰·得波顿曾经写——


艺术提供给我们的不是其他,而是对生存中的缺陷的解释和解决方法。

一部艺术作品应该有助于我们理解和欣赏那些在无人凭吊的坟墓中安息的每一个平凡人生的价值。


这些年,艺术影响了我的生命。我经常会去想,也去很多国家看,觉得我们的生活环境也好,社会也好,可能充斥太多“权力”和“金钱”这样的语境,让我们少了很多对生命、对自己的原生文化的关注。

但就像蒋勋先生曾经在授课的过程中说,要用艺术唤醒内心的美。它从来都没有消失,只是在睡眠状态。

所以,我最终是希望——

让每个人去感受艺术的治愈力量,让每一个地方都有原生艺术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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