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把冷板凳坐穿，她终于迎来“突破”

卡塔林·考里科博士的首部自传《突破：我的科学人生》中文版即将上市，此前比尔·盖茨曾表示，“考里科的故事是一种启示。任何曾经怀疑过科学、创新和坚持能改变世界的人都应该阅读这本书。”

■ 卡塔林·考里科博士的首部自传《突破：我的科学人生》

新冠疫情促成的重大医学突破之一就是mRNA疫苗，mRNA已成为最具前景，有望给人类贡献更多疫苗的新一代疫苗开发技术平台。2023年10月2日，瑞典卡罗琳斯卡医学院宣布，将2023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授予匈牙利科学家卡塔林·考里科（Katalin Karikó）和她的战友德鲁·韦斯曼，以表彰其“在核苷碱基修饰方面的发现，使得开发有效的新冠mRNA疫苗成为可能”。

■ 2023年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卡塔林·考里科（左）、德鲁·韦斯曼（右）

诺贝尔医学奖委员会：“mRNA 疫苗与其他新冠疫苗一起已被注射了超过130 亿次，共同挽救了数百万人的生命。”

比尔·盖茨：“在大多数人眼中，由莫德纳和辉瑞/BioNTech等公司生产的高效mRNA新冠疫苗似乎是横空出世。但实际上，这种新型疫苗是研究人员数十年艰苦工作的成果，它们对结束这次大流行病至关重要，并且可能在预防未来的大流行病方面发挥关键作用。匈牙利生物化学家卡塔林·考里科博士就是这些研究人员中的一员。她独具慧眼，在很久以前mRNA技术还鲜为人知的时候，便已发现了其挽救生命的潜力。”

从一个匈牙利小镇屠户的女儿，到几十年冷板凳上的研究，患癌做手术，直到赢得诺奖，这中间几十年的岁月，就是考里科获奖后的自传《突破：我的科学生活》（Breaking Through：My Life in Science）所讲述的故事。此书是她坚定信念的见证，是她和奥运冠军女儿的对话，也是她从战后的匈牙利长大，一直走到用mRNA改变世界的鼓舞人心的旅程。

独坐冷板凳30年

1955年，考里科出生于匈牙利东部的一个小镇，父亲是名屠夫。考里科从小就对自然和科学感兴趣，在考入匈牙利塞格德大学后的一次讲座上，她认识了RNA这种神奇的分子。博士研究期间，她就认为可将微小的mRNA片段注入细胞中，让其向身体发出指令来自己制造对抗疾病的药物。毕业后，她留在塞格德生物研究中心开始从事mRNA研究，但这在当时还是个不受青睐的领域，无法吸引到经费，考里科在1985年被迫离职。

■ 1980年，匈牙利科学院生物研究中心RNA实验室工作的博士生卡塔林·考里科正在化学合成RNA

1990年，考里科以科研助理的身份来到美国宾大，以这个和终身教职无缘的低职位继续探索利用mRNA治病。1995年，由于缺乏经费，也没有成果，考里科的导师离开了学术界，她也不再拥有实验室并彻底失去了资金支持。这一年，她患上癌症，做了两次手术，丈夫也因签证问题滞留匈牙利，但考里科没有放弃。1997年，她开始与科研生涯中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新来的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免疫学家德鲁·韦斯曼合作并解决了mRNA的不稳定性以及可能引起过度免疫这两大难题。

即便如此，他们的成果也被认为无法实施。即使到了2005年，她和韦斯曼已经发表了数篇论述mRNA如何用于疫苗的研究后，她依然在申请终身教职时遭到了拒绝。考里科在书中这样写到：“有人告诉我，我‘不符合教职人员的水准’”。

mRNA和她的人生，迎来“突破”

2014年，被宾大“嫌弃”的考里科加入了BioNTech公司，当时公司正在研究针对癌症的mRNA疫苗。新冠暴发后，他们立即着手研发新冠疫苗，这一次终于迎来“突破”：2020年1月10日，中国科研人员对新冠病毒基因组进行了测序并于次日发布；世卫组织于3月11日宣布新冠为全球大流行病；同月，莫德纳宣布已研发出了一种基于mRNA技术的候选疫苗，并准备开始临床试验；12月31日，BioNTech与辉瑞公司联合研发的mRNA疫苗获得了世卫组织的紧急使用授权。在接种她的第一针mRNA疫苗时（在该疫苗正式获批的前几天），考里科流下了眼泪——30年的苦心孤诣，一路坎坷，终于拨云见日，走到了塑造人类命运的科学最前沿。

但考里科一生最引以为傲的还是女儿苏珊·弗兰西亚，美国赛艇运动员，曾获2008北京和2012伦敦奥运会两枚金牌。考里科打过一个比方：从事科学研究和女儿的赛艇有相似之处，因为赛艇运动员也是背对着自己前进的方向用力。她们看不到终点线，不知道距离终点还有多远……

mRNA技术为人类健康打开新大门

mRNA疫苗到来前，新疫苗的研发周期往往需要耗费几年、几十年，此前最快的疫苗“腮腺炎疫苗”花了整整四年，而莫德纳和辉瑞的新冠mRNA疫苗只用了11个月。这主要是因为传统疫苗需要在体外大量培养经过“灭活”或“减毒”、对人体无害的病原体或其部件，然后再输入人体以训练人体的免疫系统。而mRNA疫苗的原理是将好比食谱、“即插即用”的mRNA输入人体让其在体内直接产生“病毒物质”（抗原）的众多副本以激发免疫反应。随后，人造的mRNA会被人体的自然防御机制（包括分解它的酶）降解，留给我们的只有抗体。

■ mRNA将DNA中储存的遗传信息传达给细胞器，从而制造蛋白质。/Moderna

因此，mRNA具有超强的灵活性，研发和量产周期大大缩短：你不再需要用巨大的生物安全实验室在数百万个鸡蛋中培育病毒。一个简单的实验室就可以对抗原的蛋白质进行测序，并将其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世界各地。有了这些信息，单一的实验室就能在试管中制造出百万剂量的mRNA。

mRNA疫苗开发的灵活性和速度，为人类健康打开了新大门，科学家们可以在这个平台上开发很多疾病的疫苗。事实上，很多公司正在利用mRNA开发针对流感、结核病，甚至癌症的疫苗。比尔·盖茨：“即使拥有令人赞叹的远见，我猜考里科博士也没有想到mRNA疫苗有一天会在结束大流行病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并为我们提供了一种预防下一次大流行病的工具。对我来说，她的故事带来了重要启示：我们不可能准确预测出科学突破将如何塑造未来。因此，如果科学上是合理的，我们应当为听起来疯狂的想法投资，并支持像考里科博士这样愿意竭尽全力探索它们的研究人员，这至关重要。他们很可能会改变世界。”

是的，考里科的研究改变了世界，但很多像她一样坚持的人，最终并没有获得如她这般的成就和世界的认可，这个事实同样让人唏嘘。正如她在书中的开头写下的一句：有时，那些拥有最少的人付出最多（Sometimes, those who have the least give the most.）。

无论如何，考里科卑微的出身和无人问津的前半生，她的坚韧和最终的成就，对任何曾经或正在经历艰难但志向高远的人而言，都是巨大的启发和鼓舞——也正如考里科在书中写到的：“我说，你必须继续前进。你必须长大。向前，向着光。你就是机会，你就是核心。”（I say you have to keep going. You have to grow up. Onward, toward the light. You are the opportunity. You are the core."）

江洋

自由撰稿人，音乐会制作人；关心全球健康的文艺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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