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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末年,一块刻写历史密码的碑

刘青松 点遍青山船头直 2019-08-06


1644年4月25日,崇祯皇帝自缢于煤山,写于其袍服上的遗言是:“朕自登基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致逆贼直逼京师,然皆诸臣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卢沟桥畔的宛平城,1984年,有关部门在城墙内发现了一块埋藏起来的石碑,详细记录了当年筑城工所用银两、工料、丈尺及形制,以及捐款来源和开支情况等。碑文出自筑城工程主持人——明末宦官武俊之手,字里行间,一个大大的“冤”字。


作为“畿辅咽喉”的卢沟桥,自公元1192年建成以来一直是军事要冲。明末,农民起义烽烟四起,东北满人不断向关内侵扰。崇祯十一年(1638年),崇祯帝召集群臣商议在卢沟桥东建城,设兵防守,拱护北京。


“武俊碑”碑文称,十二名官员商议的结果是,工程造价需32万余两白银。其时国库空虚,崇祯帝肉疼,便命御马监太监武俊另估造价。武俊不但谙习营建之事,且具工程理财经验。经他估算,工程经费大幅削减为14万余两白银。


武俊受命主持建城。他到任后,“勉承上命,度材鸠工,力为创始”。为了兼顾“坚城”和节省,他除把收放钱粮、管工等要责委以专人外,还把“内外各官捐助城工银两”、“原估建造丈尺”以及“用过夫匠物料工价”等,一一详细入账,并由他“总其大纲,察其勤惰”。


1640年,卢沟桥畔,一座东西长640米、南北宽320米的桥头堡建成,定名“拱极城”(即后来的宛平城)。清代官修北京史志《日下旧闻考》载:“规里许为斗城,局制虽小,而崇墉百雉,俨若雄关。”


武俊自述,筑城工程实际用银12.5万两,不但比大臣们的议估数目节省多半,比他自己计估的也省银2万余两。他把省下来的银两悉数具报,“恭进四库收讫”,毫无染指。


武俊称,他万万没想到,他的清廉节俭,得罪了那些想从工程中捞好处的权臣,工程验收时,验工者不但吹毛求疵,还诬陷他冒领银1.7万余两。崇祯帝震怒,把他革职收监,“将俊三年之栉风沐雨,一生之孤忠清介,付之灰烬”。


为了自证清白,武俊在狱中愤笔两千言,将筑城始末与底账和盘托出,并托人刻之于石,藏于城墙内,“以俟事久论定”,“求白于天下万世”。


武俊的苦心没有白费。石碑面世之后,后人知晓了这段公案,尽可评说其中的是非曲直。


无论武俊的自述是否为实,这块鸣冤碑,已成为一面史镜。


宛平城顺治门瓮城北墙上镶嵌的武俊碑复制品,上有石檐遮护(图片来源:胡人的博客)


卢沟桥历史博物馆里的武俊碑拓片(图片来源:胡人的博客)


王朝末年的腐烂气息,弥漫在“武俊碑”上。亡国之君崇祯帝十六岁接手一个千疮百孔的王朝,大力铲除阉党,勤俭自律,励精图治,甚至六下罪己诏,欲挽狂澜于既倒。然而,内忧外患之下,他疑心重重,滥杀大臣,以致众叛亲离。逆淘汰的官场,官员口头忠诚,一心权钱。


历史给了崇祯帝一个黑色幽默。拱极城建成时,设东西两座城门,东为“顺治门”,西为“永昌门”。四年后的1644年4月,李自成农民军西路大军长驱直入,过卢沟桥,入“永昌门”,穿拱极城,一路打进了紫禁城。崇祯帝自缢于煤山。李自成称帝的年号恰为“永昌”。1644年6月,李自成农民军放弃北京,清军进占。第一位在紫禁城登基的清帝,年号恰为“顺治”。


宛平城“顺治门”。


顺治门”门额。


今天,宛平城“顺治门”瓮城北墙上嵌有一块石檐遮护的刻石,它是“武俊碑”的复制品。


它刻写着“顺治”的密码。


(原载于《能源评论》2019年8月刊“悦读”,原题为《卢沟桥边的一块鸣冤碑》。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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