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的下午茶 ｜当一位父亲想教会孩子勇敢

▲ 苏格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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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用我所有的科技去换取和苏格拉底相处的一个下午。

——乔布斯

编者按：

苏格拉底是一位富有魅力的哲学家，也是西方哲学的重要源头。他最有名的话是“未经审察的生活不值得一过”，他的思想绝大部分集中在柏拉图的著作中，以谈话录的面目出现。究竟什么才是良好的生活方式？爱与死亡和哲学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人应该具有怎样的美德？

「此念」希望还原一个真实的苏格拉底，使高高在上的哲学思想能进入公众的视野，通过对经典的导读，以此能契入公众自己的生活理念。承此想，特邀请研究者胡赳赳对苏格拉底的思想进行解读和梳理，每周一期专栏文章，每周三的晚上更新，「此念」独家连载。欢迎读者参与讨论与互动。

cinian

胡赳赳

作家，文化研究者

近著有《论孤独》《赳赳说千字文》等

策划修复出版了被誉为

中国“百年语文第一书”

《澄衷蒙学堂字课图说》

喜马拉雅FM主持汉字文化类节目

《赳赳说字》等

现兼任大董美食集团首席文化官

中国传媒大学跨媒体艺术研究中心特聘导师

 

苏格拉底的下午茶

作者：胡赳赳

这是一篇充满辩证法的文章。或者说苏格拉底的所有谈话都是辩证式的。在《拉凯斯篇》中，两位父亲要为儿子寻找一个老师，学习格斗这门技艺。在场的将军拉凯斯则建议，此事应该请教苏格拉底。

在探询之中，苏格拉底层层剖析，与大家一致认为：学习武装格斗是形式，其目的是照看年轻人的灵魂。

而谁有资格当年轻人的老师呢？老师自己的灵魂必须是善的，而且有成功的教学案例。

话题转移到格斗的技艺：与穿盔甲作战的技艺相关的美德就是勇敢，所以首先要定义什么是勇敢，然后再来讨论年轻人如何通过学习和训练变得勇敢。

然而经过一番讨论：无人能给勇敢下定义，因为他们并不拥有关于勇敢的知识。只有勇敢的行为而不知道什么是勇敢，只能算作无知。所以这次谈话是一次开放性的谈话，没有形成最终结论。大家决定再约时间继续讨论。

在这篇纪录当中，苏格拉底首先引导两位父亲寻找真正的问题：学习格斗这门技艺只是一个入口，只是学习的形式；学习的目的在于“你们的儿子是否要转变为有价值的人”。那什么是有价值呢，在灵魂中拥有美德。拥有什么样的美德呢？与格斗有关的美德就是勇敢。那如何定义勇敢呢？必须拥有关于勇敢的知识。但显然众人包括苏格拉底对勇敢所作的知识考察尚是粗浅的，尚未触及勇敢的根本性定义和内涵。而好处就是，一个关于勇敢的知识论建立起来了。我们该如何看待勇敢、认识勇敢，已经有了方向，有了切入点，也有了一定的认知。虽然还很模糊，需要辨析，但这个开端取得了一致性的成果，众人达成认知，这是个令人愉悦的开端。

一开始，苏格拉底便引导说：“做一个好决定要依据知识，而不是依据多数原则。”在这里，他提出了一个重要的原则，唯知识论原则而不是民主原则。这是一个精英式的原则，也就是在专业问题上，拥有专业知识的权威比大多数外行的意见更重要。谁掌握的专业知识最正确，就听谁的。这就像病人看医生，一定会听医生的意见，而不是大多数人投票去选择治病方案。如果依据多数原则，则当事人会被冤死。后来，苏格拉底被陪审团判为死刑，便是典型的案例。苏格拉底因为不招人喜欢，而被投票冤死。民主原则固然很好，但仍有一个致命的阴影就是：实现了多数人的暴政。

苏格拉底进一步引导说：“真正的问题在于，你们的儿子是否要转变为有价值的人。”苏格拉底说，为了年轻人的灵魂的缘故，我们正在考虑学习的形式。他继续询问，我们中间是否有人是关心灵魂的专家，能够很好地关心灵魂，如果有这方面的好老师，我们必须去探访。

他对老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首先这些老师自己的灵魂是善的，也能照看许多年轻人的灵魂；其次他们也显然教导过我们，有些人在他的影响下变好了。

此时，拉凯斯则说：“如果他真的是一个人，配得上他说出来的话，那么我会非常乐意看到说话人和他的言辞之间有恰当与和谐。这样的人在我看来是真正懂音乐的，不是依靠竖琴或其他某些令人愉悦的乐器，而是依靠言行一致，在他自己的生活中产生一种美妙的谐音，这种谐音是多利亚式的，而不是伊奥尼亚式的，我想，它甚至也不是弗里基亚式的或吕底亚式的，而是仅有的真正希腊式的谐音。”

接下来，苏格拉底与众人一起探询什么是勇敢。他们在交谈中理清了事物的逻辑：把美德添加到孩子的灵魂中去，使其变好。而与武装格斗技艺相连的美德是勇敢。

那什么是勇敢呢？苏格拉底发现，有些人抗拒快乐中表现出勇敢，有些人在忍受痛苦中表现出勇敢，有些人在克制欲望中表现出勇敢，有些人在克服恐惧中表现出勇敢。

有人提议：如果一个人真是勇敢的，他显然是聪明的。

这就相当于说：勇敢是某种智慧。

此时，参与者说：勇敢是一种在战争和其它情况下有关害怕或希望的知识。

苏格拉底指出，这种可怕的事物和可望的事物是朝向未来状的，未来的善和未来的恶。

但这仍然没办法给勇敢下定义，因为按这个思路，苏格拉底指出“勇敢不仅是有关可怕的事物和可望的事物的知识，它实际上是关于所有善恶加在一起的的知识。”它不仅是关于未来的善恶，也是关于过去的和现在的，一切时间的。但是这样一来，苏格拉底发现这个概念被无限放大了，“你现在谈论的，就不是一部分美德，而是全部美德。”

于是，苏格拉底说：“我们还没有发现什么是勇敢。”

这篇文章可以看出苏格拉底构建知识论的一种方式。他擅长找出最本质的问题，对这个最本质的问题进行集合，试图去下一个定义。同时找出本质问题与其它事物的关联。所以，不用纠结勇敢的定义是什么，而是应该聚焦于这篇文章的隐性核心：关于“知识论如何成立”。要搞清楚什么是勇敢，必须拥有关于勇敢的知识，探询勇敢的边界。哪些行为是勇敢的，把这些行为收集起来，探讨这些行为的共性。在共性的基础上，不仅要试图定义它，同时要试图驳斥它。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知识慢慢浮现出来了，概念也将趋于明晰。

最后，苏格拉底坦率地承认自己并未搞清楚什么是勇敢，由于并不拥有关于勇敢的知识，于是只能算作无知了。但是，知道自己的无知，也是一种收获。这会让人产生谦卑的节制，也会让人更具有勇气去寻求天然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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