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懂《降临》? 可能是因为你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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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自中国科幻小说《三体》获得国际认可以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留意科幻相关的书籍。
最近,一部烧脑科幻电影——《降临》,在大陆上映了,其改编自美国华裔天才作家特德·姜(中文名为姜峯楠)的原著小说《你一生的故事》。
这部神作在豆瓣的评分高达8.7分,超过四千人评价▼
而作者特德·姜,仅仅凭借15个短篇和中篇,四获星云奖、四获雨果奖、三获轨迹奖、英国科幻协会奖、斯特金奖、坎贝尔奖等。
特德·姜(中文名为姜峯楠)
然而,许多人在看完电影后仍然给出了一个大写的懵逼。但是书评君今天想说,你看不懂,可能只是因为你懒。
看过原著的观众都知道,这个小故事在原著中也仅仅占有70页的篇幅而已。当电影将文字转换成画面而显现出来时,省去了书中许多逻辑、定律的部分,难免会使人觉得困惑。
简单概括这个故事则是——某一天,外星飞船来到地球,语言学家路易斯(艾米·亚当斯饰)和物理学家伊恩(杰瑞米·雷纳饰)被美国军方征召进入飞船内部,尝试和外星人沟通。
然而,书里所涉及的理论与观点,却不仅仅只是情节那么简单。
电影里的路易斯和伊恩
小说以第一人称“我”(语言学家路易斯)叙述,两条时间线交错进行:
一条是她和理论物理学家盖瑞(电影改为伊恩)授命去和外星人沟通;另一条线是她回忆和女儿二十五年生活的点滴。
在这个故事中,作者玩了一个很巧妙的文字游戏。在回忆和女儿的生活片段时,路易斯一直用的是将来时。
过去、现在、未来,在路易斯的世界里是一个整体。她看到了开始,也预见到了结局,但却不能改变什么。小说的调子是沉静的,悲伤的,电影中很好地保留了这些。“如果你的生命旅程已经知道答案,是否还会用力去热爱?”成为了这本书的一个重要命题。
相比于外星人、航舰大战,更瞩目的是特德·姜对于语言学和因果论的假想,再有非零和博弈、费尔马最少时间定律、自由意志和变分原理等等理论,但电影里只表现了一部分。
举个粟子:原著小说里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介绍了费尔马最少时间定律就非常有趣,并由此各种神展开,上升到更高的角度去思考人类的思维方式,因果关系等,光是这个就可以让人想很多年。
附上一段特德·姜《你一生的故事》中对费尔马定律的一段描述:
“我还想问问你费尔马定律的事。这里头有些事我觉得古怪,可又说不清怪在什么地方。这个定律听上去根本不像物理定律嘛。”
盖雷的眼睛闪闪发光,“我敢打赌,我知道你觉得什么地方古怪。”他伸出筷子,把一个锅贴一挟两半,“你习惯于从因果关系的角度考虑光的折射:接触水面是因,产生折射改变方向是果。你之所以觉得费尔马定律古怪,原因在于它从目的、以及达成目的的手段这个角度来描述光。好像有谁向光下了一道圣旨:‘令尔等以最短或最长时间完成尔等使命。’”
我陷入沉思,“接着说。”
“这是一个老问题了,关系到物理学中蕴含的哲理。自从十七世纪费尔马提出这条定律以来,人们便一直在讨论。普朗克还就这个问题写过不少著作。这个问题就是:物理学的一般公理都是因果关系,为什么费尔马定律这样的变分原理却是目的导向?比如这里的光,好像有自己的目的。这已经接近于目的论了。”
“嗯,用这种方式阐述这个问题,有意思。让我想想。”我掏出一枝毡头笔,在餐巾纸上画了一幅简图,就是盖雷普在黑板上画过、描绘光的折射的那幅图。“好了,”我说,一边想,嘴里一边把想法说出来,“我们假定,一道光束的目的就是取一条耗时最少的路径。这道光束怎么才能选出这条路?”
“这个……好吧,我们设想万物皆有灵魂,采用拟人化的说法。这束光必须检查所有可能采取的路径,计算出每条路径将花费的时间,从而选出耗时最少的一条。”他一筷子叼走盘子里最后一个锅贴。
“要做到你说的这一点,那道光束必须知道它的目的地是哪里。如果目的地是甲点,最快路径就与到乙点全然不同。”
盖雷又点点头,“一点没错。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最快路径’这种说法就失去意义了。另外,给定一条路径,要计算出这条路径所费时间,还必须知道这条路上有什么,比如有没有水之类。”
我定定地注视着餐巾纸上的简图,“就是说,这道光束事先必须什么都知道,早在它出发之前就知道。对不对?”
“我们这么说吧。”盖雷道,“这道光不可能贸然踏上旅途,走出一段之后再作调整。需要重作调整的路绝不会是耗时最少的路径。这道光必须在出发之初便完成一切所需计算。”
我在心里自言自语,这道光束,在它选定路径出发之前,它必得事先知道自己最终将在何处止步。这一点让我想起了什么,我很清楚。我抬头望着盖雷,“这就是我一直觉得古怪的地方。我很不安。”
就电影内容,我们就不作过多“剧透”了,强烈建议大家翻一下原著,就70页左右,很短,很快就能看完,而且会发现很多电影未解开、有意思的谜。
1967年生的特德·姜,迄今发表了15篇短篇小说,不算多产,但是其每一部作品问世,基本都能把当年美国的科幻奖项横扫一遍。今天我们就来谈谈这个天才科幻作家吧~
特德·姜:可爱的哲学思考者
文 | 小庄
就在几年前,我放弃了对所谓“完美小说”的执念,这让阅读突然间轻松了起来,不管是作为读者,还是作为作者。而在此之前,我延续了多年的阅读习惯是——总要阶段性地选定一两位“大神”,把读到他们的新作当做high不可言的妙事。换句话来说,那些苹果迷们在等到苹果公司发布新产品时的心情差不多类似吧。
特德·姜(Ted Chiang)也曾是“大神”后备人选之一,他的名声(在科幻小说圈中)实在是太响。提及此君,总会有人举出他四获雨果奖四获星云奖的高能履历,这两个奖分别由“世界科幻协会”在1953年、“美国科幻和奇幻作家协会”在1965年所创立,是全世界范围内最老牌和具有影响力的科幻文学大奖。
虽然特德·姜都是以中短篇或短篇的内容拿奖,但考虑到他出道二十多年也就写过十来个中短篇或短篇,这种获奖率实在是惊人,更不用说他还频频光顾诸如轨迹奖(上世纪70年代开始创办的新兴科幻奖)、日本科幻大奖等在内的其他大奖了。再加上华裔作家和软件工程师出身这样两个既神秘又亲切的设定,使得最开始的我简直是以顶礼膜拜姿态去拜读其《商人与炼金术师之门》,那应该是刊登在某一年的《科幻世界》杂志上。
据特德·姜的介绍,他写这个故事,灵感来源于物理学家基普·索恩的工作,鉴于这位当代大科学家已经因为电影《星际穿越》而被不少普通人所熟知,所以其实不难猜到姜所说的灵感大致就是索恩关于虫洞的一些研究了。
基普·索恩
《商人与炼金术师之门》用了《一千零一夜》的讲故事手法,然后还有大约是学自博尔赫斯的叙事口吻,构造了一个在时间里进进出出的“我”。通篇纵横穿梭,有着古老与现代的混合,不可谓不美不精巧,然而在看完之后我却满腹狐疑,没能领会它盛誉之下的独特性在何处,并且,它相当地缺乏可描述性,任何人想要讲明白这故事到底说了啥都是困难之事。于是我将他剔出了自己的大神人选。
当然,“小说要不要讲故事”本身是一个复杂的话题,我觉得能写出好看的故事是一项很重要的技能,当然你可以放弃这项技能,去运用语言来塑造某种具有使命感的氛围场,也就是布朗肖所说的“文学空间”,但这么做的前提依然是“你有一个好的故事,只不过你放弃讲述它”,而不是“你只有一个概念,并试图把它附着在可有可无的故事上”。
之后读到了包括特德·姜十个短篇的故事集《你一生的故事》,同名小说是特德·姜的代表作,也是真正令我赞叹的作品。
特德·姜的大多数作品都让我想起年轻时迷恋过的许多概念化小说,比如让-保罗·萨特写的那些。曾经认为像是《恶心》《墙》《真理的传说》那样的就是不可逾越的高点了,但现在回头来看却不再顶礼膜拜。
哲学家写的小说大多数会匹配不上他们的名声,他们的主张更适合在话剧剧本体现,因为哲学家的使命是大声地喊出来,而非安静地在房间里神游。
而特德·姜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哲学命题思考者,他很诚实地在每篇小说后面都写上了促发其写作该篇的科学哲学概念,而我则每每在读到“如果假人能够使用语言,它就应该有自我繁殖的能力,它和冯·诺依曼的机器人不一样……另一个观点是预成形说,这个理论是说,生物的形状早就存在于其父母的生殖细胞中,现在的人当然把它视为无稽之谈,但在当时,这种理论有其意义……我对以上两个问题都很感兴趣,于是把它们写了出来”(《七十二个字母》)这种后记的时候感到好累,为科幻小说这种文体感到困惑,因为我自己也写科幻短篇,也忍不住会在下面加一排的脚注,对于脚注的执着经常打扰了我让文字自行流淌的美好愿望。
再来说说特德·姜的成名作《巴比伦塔》,也是他1990年凭此拿到星云奖从而一举成名的作品。众所周知的巴比伦塔故事本身就是一个已臻完美的概念化小说,而且它的叙述是以典籍式的方式完成的,这很可怕,任何人想要去重写典籍的尝试都不得不在解构和重建上吐尽最后一口血。小说在整个前半段的叙述中并无建树,最后抛出的是一个“无尽世界周而复始”的包袱,很多人为此击掌叫好,但同样的主题真正令我震撼的只有波尔·安德森的《宇宙过河卒》。
《降临》剧照
还是回到《你一生的故事》上来,这部小说已经拍成了电影,由商业片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执导。交织着语言学、因果论甚至变分原理的科幻搞成一部好莱坞大片,单是想想这一点就要让人心潮澎湃。
无论如何,《你一生的故事》的确是特德·姜最好的小说,甚至也是这个时代最好的科幻小说之一,它拥有绝对独特的创意,此前没有哪部科幻小说这样去深层次描写过人类和外星人的语言和意念交流,此外它在这创意点上开辟了极其大胆的时间结构和视角切入,除了使用“叹为观止”这种陈词滥调我简直想不到更好的形容。
《降临》里的外星人语言
将《你一生的故事》和特德·姜的其它小说做了比较之后,我的发现是这篇比较长,所以有足够的篇幅来把故事讲完整,而作者本人也不急于在其中抛洒概念,至少,他同时兼顾了人物和心理的细节,所以让我读得回味无穷。于是满心希望篇幅还要长的《软件体的生命周期》能够继续给我带来如此阅读快感。然而这篇小说里出现了作者前所未有的神叨气质,节奏缓慢而重复,真正应了“周期”一词。
读到一半,我的内心又再度好累,于是找机会向译者张博然提问“你为啥愿意翻译这篇小说”,他用了十来分钟给我讲了他作为一名演化生物博士生的观点,我后来在他的译后记里找到了大致的总结:
因此,我们看到了一个虚拟的数字生命如何逐渐带上了人类的特征。虽然文中反复在讨论他们到底是动物、是人还是某种新的生命形态,但文中也说过,心智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环境的栽培;是安娜和德雷克们把人性赋予了数码体,又从他们得到了支持和安慰……”
《软件体的生命周期》
(美)特德·姜 著 ,张博然 等译
译林出版社
2015年5月版
我猜想特德·姜自己一定很爱这个故事,作为一个软件工程师,他用了很多年来构想并完成了它,并忍不住在其中倾注了太多想说的话。
编辑 | 罗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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