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日本人已进入第四消费时代，而中国人还处在第二消费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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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浦展 | 消费时代 | 共享经济

“共享经济”这个词现在来看，似乎已经不新鲜了，从airbnb 房间共享，共享汽车，共享单车，到现在的共享雨伞、玩具等等，这在中国社会已然成为了一种新的消费社会形态。而早在2012年，Uber、Airbnb、滴滴、共享单车等等业态还没有大行其道的时候，日本有位社会学家三浦展，根据当时日本社会出现的新质的观察，就已经提出了“共享经济”这个概念。

看到“消费时代”这个术语，让人觉得有些“隔膜”。可是一想起近几年中国电商节“双十一”的盛况，恐怕就不难理解了。人人疯狂抢货，快件沦为“慢件”，快递员月入过万。这些状况，可谓是“消费社会”的最好诠释。从前，人们省吃俭用，钱存银行，如今消费却成拉动经济增长最强力的“马车”。疯狂消费，事后悔恨的“剁手党”们，的确给经济发展做出了贡献。

在三浦展的《第四消费时代》中，他把日本社会的发展分为“四个消费时代”，有读者读完称：“日本人已进入第四消费时代，中国人还处在第二消费时代。”

什么是“第二消费时代”呢？即日本在1945年1974年间，经济高速增长，个人消费欲望强烈，疯狂追求名牌，就如今天的中国一样。世界各地奢侈品店都待中国客人为“座上宾”。每逢长假，日本东京银座大街中国游客万头攒动，人流奔涌，个个手持大把日元现金，用中国话高声分享购买奢侈品的快感。而如今的日本社会，正在进入追求简约和环保的“第四消费时代”，日本人到国外旅游，已经很少消费奢侈品了，大多是购买一些明信片、钥匙链这样的纪念品。

在三浦展看来，进入第四消费时代的日本社会，人们关心的不再是消费什么，而是和谁一起消费。“购物使人幸福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真正能带来幸福的不是物质，而是“联系”——人和自我、他人、社会、自然的联系。

中国社会是不是要再等上几十年才能和日本社会如今的消费观趋同呢？观照日本消费时代的进化历史，或许能给我们一些启示。

日本已进入第四消费时代，中国人还处在第二消费时代。

图/日剧《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消费社会的进化之路

○袁园

早在2007年出版《下流社会》一书的时候，三浦展就爆得大名，该书在当年荣登日本亚马逊销售榜的冠军，并因为提出的新颖阶层概念——“下流社会”而广获媒体报道。

《下流社会：一个新社会阶层的出现》

 陆求实 戴铮 译

文汇出版社

2007年1月

出生于1958年的三浦展被誉为日本“消费社会研究第一人”——一桥大学社会学专业出身，毕业后进入巴而可（PARCO）公司担任行销杂志《穿越》的编辑，后进入三菱综合研究所，又创立了CULTURE STUDIES研究所（文化研究所），长期研究家庭、年轻人、消费、都市与阶级等社会现象。

△日本社会学家三浦展

由于在巴而可公司担任行销杂志主编的工作经历，要处理各种最新消费数据、发布消费趋势报道，三浦展得以见证和观察最鲜活的消费动态，因而与一般的学院派的社会研究者不同的是：

三浦展的社会学研究著作非常接地气，他的理论化概括也都建基在很多具体发生的消费现象的概括和观察之上。让读者觉得“这就是我的生活，就是我的选择”；

而同时，经过他鸟瞰后的总结和归纳，又能将个人零碎的生活经验汇入到社会趋势演变的大潮中，使得个人对社会和自身的理解，都能同时获得一种清晰的坐标感。而这，大概也正是研究和理论的魅力吧！ 

三浦展以他多部文笔通俗而又概括出各种振聋发聩观念的著作，展示了这种理论魅力的平易近人和影响力。

历史：4个演化阶段

《下流社会》《阶层是会遗传的》《超独居时代的潜商机》以及《第四消费时代》是三浦展极具代表性的几部著作。

《下流社会》是比较感性的对社会的观察，全球化的垄断性竞争对中产阶级进行的严酷剥夺，致使这个阶层的群体往“上流”晋升的通道越来越窄，而不堪重荷不断往下流动的越来越多，整个社会由上、中、下三个阶层的结构演变成“上流”和“下流”的分庭抗礼。而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一代更是源源不断加入的“下流社会”，其特征并不仅仅是低收入，更在于沟通能力、生活能力、工作意愿、学习意愿、消费意愿等的全面下降，也可以说是“对全盘人生热情低下”。

《阶层是会遗传的》接续《下流社会》的话题，提出中产阶级弱化的M型社会，孩子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因为父母的工作、所得，以及价值观，都会左右孩子的人生。

《阶层是会遗传的》

 萧云菁 译 

现代出版社 

2008年4月

《超独居时代的潜商机》则是针对新的社会阶层的变动，出现的不婚主义、离婚率上升、生育率下滑、高龄化日趋严重等新社会现象，探索不同独居生活形态在日益成为社会主流之后，导致的消费需求的改变，并因此提出了不同的商业模式来预测这种社会中的“商机”。

《超独居时代的潜商机》 

李静宜 译 

天下文化 

2014年7月

这三本书都是针对当下时代出现的新社会现象或者朝向未来的解决方案所做的“片段式”研究。

正是因为有这些对当下新社会现象的研究铺垫，更为宏观的历史视角、集大成式的著作《第四消费社会》才具有非常真实可信的说服力，并将消费社会理论的梳理和归纳推向了一个更为纵深的视角。

《第4消费时代：共享经济的新型社会》 

马奈 译 

东方出版社 

2014年10月

“

对于每一个被断崖式抛入到全球化“时空压缩”发展进程的渺小个体来说，获得这样的历史性认知视角非常重要，因为，知道自己在哪里，将往哪里去是对自我生命进行理性把握的重要手段，而知道新的社会形态在形成，大家的生活都在同时发生巨变，不但可以减少焦虑，而且“共享型消费社会”的出现还有可能将人们带入更为幸福的世代。

”

——这正是三浦展在《第4消费时代》中提出的非常具有希望性的新观点，也可以说是人们发展出的最新社会创新实验，为更多的人带来了希望。因而这是一本非常重要的，带有扭转性叙事的社会研究和文化研究著作。

三浦展以日本社会作为观察和研究的对象，提出的消费社会4个演化阶段分别是：

1912至1941年，第一消费社会

社会背景是从日俄战争胜利至侵华战争期间，东京、大阪等大城市为中心的中产阶级诞生，其消费取向为崇尚西洋化的、集中于大城市的；

1945至1974年，第二消费社会

社会背景是从战败、复兴、经济高度成长期到石油危机发生，此阶段的特征是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全国一亿人口中产阶级化，消费多以家庭为单位，重视功能；

1975至2004年，第三消费社会

社会背景是从石油危机到低成长、泡沫经济、金融破产，社会差距拉大，消费重视个性化、多样化、差异化，出现明显的品牌倾向，与此同时社会上的单身者群体和“啃老”者群体，由于追求多样化的自我，而成为这个阶段具有代表性的消费主体；

2005至2034年，第四消费阶段

社会背景是以雷曼兄弟倒闭代表的国际性“金融海啸”，两次大地震，经济成长不景气以及雇佣不稳定造成的收入减少、人口减少，与此同时，也造成了消费市场的缩小，这个阶段的消费逐渐出现了无品牌倾向、朴素倾向、休闲倾向以及本土化倾向，人们更加趋向于共享，而这个阶段具有代表性的品牌正是朴素却大受欢迎的优衣库和无印良品。

△东京塔是日本进入消费主义时代的一个象征。

反思：将消费社会推向新阶段

对过往消费社会形态和特征的回顾，其实是为了描述当下正在发生的一种新的消费社会形态的出现。三浦展将它概况为“共享经济”，这个词在现在来看，似乎已经不新鲜了，但在该书日文版出版的2012年，Uber、Airbnb、滴滴、共享单车等等业态还没有大行其道的时候，“共享经济”的概况主要还是来自三浦对日本社会出现的新质的观察。

尽管三浦展在这本书中是以日本社会为研究对象，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作为亚洲现代化的先进生，日本的经验具有某种预示性和带动性。

其预示性在于，东方的文化积淀和西方的现代逻辑最早进行碰撞和融合，新的生活经验必将产生新的社会文化；

而其带动性在于，整个社会很早就进入了发达国家的行列，贫富差距的扩大，社会阶层的固化，以及消费社会被创造出的“多重化自我”人群的诞生，也在这里生产出了吉登斯意义上的“反思的自我”，人们面对资本主义的快速发展所带来的重重社会问题，进行积极的反思，并重寻出路，无论是著名设计师原研哉在其著作《日本的设计》中大力提倡的“社会设计”，还是在商业品牌中出现优衣库、无印良品这样的品牌，亦或是青年人返乡开启逆都市化的本土生活，以及各种重建社区联结的努力，都能看出日本社会各界人士都在积极反思的基础上，所开创的新的实验和实践。

这些带有探索性质的实践，共同将我们当下的消费社会推向了一个新的阶段——提倡简约、环保、共享、互助的“第4消费时代”。

△无印良品走性冷淡风，深受日本人欢迎。

现状：发展后的“修补”

中国社会目前也经过了三十多年的高速发展，进入到更为复杂多变的国内和国际局势中。虽然，无论是从历史经验还是从经济体量、人口规模以及发展的地区性差异上，中国与日本都有很大的区别，但是在消费社会的视域中，个人对消费所作出的选择和判断，将累积出最为真实的社群分化以及最为复杂而混合的社会形态。

三浦展在这本书中提出的“共享经济”关键词，此刻也渐渐开始进入到中国社会，在一些大城市中以社会创新和社会企业的形式而逐渐存在、发展。其中也有人类对自我的反思，以及在其所可能采取行动的情况下，对自我实践意义进行尝试和肯定的勇气。

三浦展在日本社会中发现的这股趋势，或许并不是偶然，它应该也来自文明本身的发展规律。正如山崎正和在《世界文明史的尝试》（2011）所庄重预言的：

“

进步的意义在于修补文明的破绽，因此它会永远持续下去。但是现在我们人类期待的文明，并不在于进步的有无，能够让当今生活更加充实的文明，才是我们所期望的。”

如果说发展仍然意味社会前进的动力，那么对发展所带的破坏性后果的修补，也将成为文明的可以持续前进的重要支撑。《第4消费时代》为这种“修补”的路径，从消费的角度做出了很好的理论化概况工作。

但是，共享经济的具体实践和启动，将在不同的社会情境中考验我们的眼光、智慧和胆识，只有每一个处于此社会下的个人，都因为具体的“欠缺”而认识到共享互助必要性的时候，或许我们才能在问题重重的现代社会，通过“修补”的努力，找到一条通往更幸福生活的道路。

封面配图 | 电影《 一个购物狂的自白》

编辑 | 罗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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