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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是美感,少年才是真的品质

2017-05-19 李一格 深港书评

广见闻,开心智,乐人生。这里是《深港书评》。




本期栏目:格外远


基于轨迹的跨度

空间交换的新鲜感

行走于城与人




在不久前,

我们曾介绍过《深港副刊》的一位专栏作者

李一格的行走小文《想给美丽的人美丽的生活》

在临近周末的时候

我们再奉上几篇她于不同时空的文字

希望能给你的周末带来轻盈的心情~





哈哈

第1个個故事

The first story

1


连结·柏林



柏林故事博物馆这样介绍柏林:柏林是激进的,这座城市唯一的传统就是它没有传统。在柏林,没有哪个单一的区域、建筑或纪念碑是绝对神圣的,你找不到古典或完整的美。每一代柏林人都尝试赋予城市新面孔,这是一座实验之城。


有些地方我错过了多次才反应过来。像是小小的卢森堡广场(Rosa Luxemburg Platz);沉默的灰楼是爱因斯坦基金会(The Einstein Foundation);与勃兰登堡门一街之隔,只有短短两段路的阿伦特街(Hannah Arendt Straβe),又比如两栋方方正正大楼中间的本雅明广场(Walter-Benjamin-Platz)。


书让我遇见他们。



偶然在书店碰到《社会改良还是革命?》,封面上鹰一般模样的女人是思想家和革命者罗莎·卢森堡。这个出身犹太的波兰女人通过假结婚才得以抵达柏林,在这座自己争取来的城市,她创办《莱比锡人民报》,化名为记者回到波兰领导革命,九次被捕入狱,又回到柏林组织数万工人游行……柏林是卢森堡一生的出路。


通过《爱因斯坦在柏林》,我才了解爱因斯坦曾在柏林生活近20年。1914年到1933年是他个人与历史交织最复杂的阶段,从抵达后不久一战爆发,到离开之年被纳粹抄家(柏林寓所)、转而加入美国籍。然而柏林是他的辉煌地,在这里他完成了广义相对论,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前往世界各地讲学。


汉娜·阿伦特始终相信人各有命,她的每一次自我保护、出走、追寻都通过对城市和地点的选择透露出来:她决定前往马堡结识海德格尔,她决定来到柏林写完关于拉赫尔·瓦伦哈根的书,她果断决定逃亡到巴黎,她又在集中营中果断决定离开,前往美国。汉娜总是知道何时出逃,前往何处。或许是她的这份清醒令德国人怀念,大街小巷的书店里阿伦特传记版本丰富,一书架的文字比阿伦特街要长不少。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人们风暴一般卷入柏林。从1875年到1910年,柏林夏洛腾堡的居民从2.5万人到30万人。社会和城市的发展让人迅速流动,工业、商业等各个领域的进发放开了各样工作机会,人们从贫穷的乡下来到仍旧破落的柏林,却没人想回去,人人都想搏一搏。在这样的背景中,本雅明在1892年出生了,之后他的身心流浪了一生,可灵魂的根大约在《1900年左右的柏林童年》。我读过《单向街》和《巴黎,19世纪的首都》,但最好奇的却是他曾秘而不发的关于童年的记忆。


住在柏林的日子里,我有意无意地阅读他们。他们的命运是柏林的一把锁头,有时自己挣脱,有时被人撬开,有时被历史反锁。当我再次路过那些地方,我可能为他们短暂停留,好像为过去反向填补时光。我可能在自己的兴味里让地方变得热闹。


人物有其位置。他们在柏林来又走,留下的可能只是单单的一条街、一栋楼和一座雕像。柏林的地图几乎是二十世纪的维基百科。路人默读,奔波,重复线路,偶尔增补街道。当一个人在城市里,他可能正经历着自己正错过的事物。他不会问:我在哪里?更不会说:我在这里。当他的阅读、成长和他的足迹、去向在某一路口碰面,就不再错过。


传统不是靠城市遗存去体现的,而是人的连结。人物的地理犹如大陆板块,即使你只身抵达,抵达的也只是孤岛。而阅读与思寻是洪流,穿越并怀抱一个个板块,让孤岛不孤,让岛民有家。洪流之于人,胜于情谊,胜于信义,胜于亲缘。


在我16岁的时候,老师对我说,一格,不要求得他人理解,你的知音也许在五百年后出现。我不敢想,我只是庆幸在柏林乘上了书的小舟,自由地穿越,自由地怀抱。


因为人与人的连结,从没有一个城市与历史割裂得如此决绝,也没有一个城市像它这样恒长。





空白

第2个個故事

The second story


少年·加州


输入


我们是在年轻时一点一点老去的。不是从十几岁到几十岁,而是从少女到少年。当少女从情绪和细节中爬出来,真正地拥抱世界,即是少年。长途,炎日和枯树都没了阴影,少年既不愿成为父亲,也不愿成为孩子。少年在干燥的世界里把心浸湿,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像一粒孢子,一边行进一边遗忘,在没有牵挂和依靠时,简简单单的。少年的心是肥胖的,接受感官粗暴的吸引,收纳这世界上的油脂。然而他不在乎,他有着干瘦的身板,黑的发,黑的眉,黑的眼。


下午两点,加州的太阳正烈,日光晒在我们的跑车上,并穿进来打在我身上。我穿着一身宽敞的黑衣,戴墨镜,行驶在干燥的公路上。


车带我跨越大桥,从旧金山湾区驶入San Mateo大桥。双向行驶的宽阔大桥形同一条狭窄的链子,纯蓝的天和海湾挤压两者间的一切。遥远的对面,灰蒙蒙的都市氲成一条细线,更遥远的山包也化在这细线里。


桥面是光秃秃的白色,每一辆汽车疾行而过都似爆裂的前奏。两边干瘪的路灯,孤雁的单翅一般,无休止地重复、闪过,大约不曾存在。还有干枯的电线杆,也被蓝天消化了。车是快的,大桥是慢的,“前方”永无休止,我们即使知道前进,也忘记了去哪里。



身旁一辆同色敞篷车与我们并行,开车的人朝我打招呼。我想,少年只会微微笑,便这样做了。朋友在身旁笑我,她说我应该say Hi。


我们跑在大桥上,车里的民谣听得我干干净净的。脑海里有很多东西,但心里还是一个单纯快乐的调子。过去和路灯一起闪过。我想我是迷恋变档的,转化角色和速度,想把每一个角色都做得漂亮,在每一种速度上都达到极致。


少年的青春就停止在获得了很多的那一刻,他的心灵是肿胀的气球,气体溢满,心情在爆破的边缘。青春却在气球破裂的时候回来,追着长途跋涉的少年。终有时候,少年把娱乐和愚蠢卸在路上,心里只装得下前方的公路,简单的,真实的。



终于驶出大桥的另一端,开往Napa的路上,日光渐渐成了夕阳。这让我想起两年前第一次来Napa时,也是车行在夕阳下。那时,夕阳浪漫,公路悠悠,风很甜。走进庄园后坐下来,手中的葡萄酒被柔和的日光映透出有气血的红色。少女陶醉在幻念与真实之间,在浅浅的美酒中摆渡。而如今,少年只会这样形容在Napa的夜晚:Yountville,好酒、美食,今天还不错。


少女是美感,少年才是真的品质。


回旧金山,海湾对面的城市灯火辉煌,我确定不是海市蜃楼。我用手机抢拍时没对好焦,照片中只剩三四点红色和白色的菱形光圈,是车灯、街灯和信号灯,正如虚焦的短暂快乐。






哈哈

第3个個故事

The third story

1


滑雪·韦尔比耶



身体倾向是信念的一种形式。生理的动态是一种趋势,有本能的,有信念的。不过信念在身体到达运转平衡的极致便消失。比如芭蕾舞演员纯净、连续的Pique。

滑雪始于一处高地,俯瞰雪山慢慢缩小成铺在大地上的地图。山峰的立面以滑雪者的弧线衔接,他们俯冲、滑降。注视他们消失在滑道的转角,就像注视一片雪花离开。在雪的国界,动静是一回事,刚柔也是一回事。

 

当身体的趋势展开,我便无法描述。忘记了滑雪时内心的空境、熟练成本能的技巧,还有山峰的名字、当地的时间,我无法描述那真实存在的遗忘。当每一处肌肉都悄悄达成平衡,人成为重力的持物,不必过度用力也不必害怕。敏感的神经、热情的血液,身体像一只精灵,如此专注。

 


滑雪前漫长的铺陈与遗忘相对,这对我来说意味更多。当一个人抱着雪板度过关卡,拖着滑雪靴登上缆车,人付出着自己,把自己搬了进来,身体重得好像运动已经完结。滑雪的过程可能在几分钟内结束,这段路途永远短暂。然而为了这几分钟,却要乘漫长的缆车到达更高的山峰。


上行的路永远遥远,是一段无法克服的时间。当我下定决心朝更险的滑道出发,坐缆车的时光已是一切勇气、风景和征服了。这时我常摘下雪镜,平心静气地数经过的山顶和房屋,低头欣赏山坡上滑翔的人,偶尔吊椅索道上有同乘者对话几句。大多数时候,我一个人是安安静静的,风也没有,只好注视眼前的绳索渐渐变短,过了一个关卡后又变长。终于,抬起栏杆的那一刻,剩下的只是顺从身体的趋势了。

远行时我已习惯带上我的滑雪服,不抱目的,准备就绪。我渴望的不单单是滑雪的时令,也是我的信念,自然的我。




编辑 | 罗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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