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给我扯双黄连了

写在前面

作为一个不懂任何医学专业知识的电影媒体人，我自然是没资格去对双黄连到底有没有“抑制”病毒作用说三道四的。

中医到底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

反正，昨晚丁香医生、腾讯医典等医学媒体或团队，都第一时间表达了愤怒，疑惑以及专业辟谣，大家可以上他们那儿判断这些问题。

我写这篇文，单纯只是因为昨晚到现在所有发生的，正在发生的事情，从媒体，群众，研究所，到药商，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后续很多问题也让我觉得越走越偏。

事后大家好像看上去都没错一样，你怪我，我怪他的。

群众觉得媒体误导，媒体觉得群众太蠢。

研究所用“初步发现”急于撇清，药商一副“我不说话，我赚钱，你们继续”的模样。

都没错吗？

都错了。

我们已经停更了快10天了，真的憋不住了。

媒体，群众，研究所，药商。

我们一个一个说。

一

我们从今天上海药物所的回应说起：

（来源中新社）

整个回答其实始终都在强调一件事：“抑制作用是初步发现”。

我给大家提炼一下整体的关键词。

“初步发现”

“还没有详细研究”

“不能太拔高”

“目前还在临床研究阶段”

“没有相关实验数据”

“不好说是否有效”

翻译过来就是：

一．双黄连没有预防功能，但可能对患病者有抑制作用。

二．不过这种抑制作用目前没有足够证据支持，只是初步的推断，我们刚刚开始验证。

基于这个当事方的客观前提，我们再来聊聊这次媒体、群众、研究所和药商分别在这次闹剧里扮演的角色。

二

先说媒体。

我相信很多人已经在微博上看到过这张电影截图了。

它来自一部叫《传染病》的电影，很巧，它拍的也是一种新型肺炎蔓延全球后的人人自危。

截图的台词是其中一条支线，裘德.洛扮演的媒体人勾结药商，用自己的网络影响力误导国民连翘（双黄连中的一味药）可以治好肺炎，导致全民哄抢连翘，最后药商销量暴增，股价飞涨，盆满钵满。

当然，即使再相像，我们都不能拿电影中的恶意来对现实中的各方动机进行揣测。

但至少我们可以用这部电影来看看，媒体几段小小的不严谨文字，在瘟疫肆虐的极端社会环境中，会产生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首先，民众的哄抢，这个你们也已经在全国各地看到了。

哄抢则必然会出现供不应求，这个时候要么就断货，要么就配额。

显然，我们也已经这么做了。

线下的排队哄抢，又会形成人群聚集，“解药”的传言容易吸引出现症状的患者或者家属前来购买，健康人就有很大概率遭遇病毒的交叉感染。

你买到了还不算完，买回去使用都是没有任何医嘱的，健康人过量服用任何药物，都会出现药物中毒，而且很多普通药物对某个特殊人群有极大副作用。

现在明白了吗？

双黄连这事的连锁后果远还未结束呢。

为什么我要把这些后果放在媒体这里说？

因为在这场疫情面前，你是能看出媒体的至关重要，以及它们贪嗔，痴恶，高下。

可能只是因为某个媒体一个字的不严谨，都会给社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任何属性的媒体，都必须清楚这个时候自己的社会责任。

比如这一次，为什么在标题里要去掉“初步发现”的初步？

连临床验证，实验数据都没有为什么要急着报道？

没有确认就出来报道，这就是不负责任。不管你是官媒，还是纸媒，还是新媒体，这都是失职。

三

再说买药的人。

现在，网上大家一直在骂去抢购双黄连的人没有智商，愚蠢。

但我反而挺理解这些人的，这种环境下平头百姓都是一个草木皆兵的状态，可能平时没有那么多的信息渠道，也不怎么看书，现在突然病毒凶猛，求生欲驱使下，当然宁信其有。

而且搁平时，就算是就是再低级的诈骗，也没有怪受害者的道理啊。

我单列出来说，就是想劝劝大家，冷静一些，不要偏听偏信，在这种极端环境里任何信息。

不管它是一个代表了什么媒体，有多权威，都不要让他们高于你的脑子，你的思考，你的知识。

至于双黄连，对于你们这些健康人根本就没用，你出门买药只是白搭一个口罩，啥也没用，喝多了还会阳痿、腹泻，还没发货的赶紧退了吧，没买到的也千万不要出门了。

差不多得了。

四

再聊研究所和药商。

这两方是这次事件里面，让我觉得最蹊跷的。

我们先不谈他们当年宣布某女性妇科洗液可以抑制SARS病毒的老糊涂账，毕竟这个东西不具有双黄连事件的论证性。

我们就单说这次，有两个地方我一直想不明白。

正规媒体报道一个还在进行的科研实验的时候，是必须要科研方知情的。

但这个研究所明明知道一切都还在“初步阶段”、“没有数据支持”，那么大影响力的媒体报道必然会引发恐慌性抢购，却依旧同意或者没有阻拦这次报道。

我想不明白这个逻辑。

另一个是在开头那篇中新社的采访里，当记者询问研究所：“大家都去抢双黄连，您觉得有必要吗？”

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受访的药物研究所人员所表现出来的含糊其辞。

一个科研人员，当然清楚一个药物在那么严重的疫情面前，在没有实验数据的“初步阶段”是否应该被全民使用。

而他们又是系铃人，引起不良后果之后，有太多应该由他们辟的谣了。

比如，“未患病不建议盲目抢购，不能大量服用”是他们要说的。

“禁止孕妇，4周岁以下孩子自行服用”，是他们要说的。

“只能用于患者，不能预防”，也是是他们要说的。

哪怕只是说一句，“希望大家等我们更进一步的研究论证再决定”，也好过现在的逃避问题，含糊其辞。

为什么不肯说呢？

我不知道，大家自己想。

五

同样不肯说的还有药商。

因为这个双黄连之夜赚的盆满钵满的他们，至今都是沉默的，也没有一家出来给予群众提示或建议。

也许你会觉得，这不应该是药商的义务。

确实，平时禁忌和不良反应说明书都写了。

但现在属于疫情的特殊时期，大半夜会去抢购双黄连的也都是惊弓之鸟，暂时被疫情吓懵，失去理性判断能力的一群普通人。

你能指望多少人在这个草木皆兵的时候去仔细看说明书，会去自己思考？

更重要的是，现在和平时最大的不同在于，因为错误的引导，大家都是没有任何医嘱的情况下完成了购药。

而且是全民购药，用药人群比平时大千百倍。

在这些前提下，是否应该有一些忧虑，是否应该要采取一些对应的手段？

要是孕妇喝了怎么办？

4周岁以下儿童喝了怎么办？

喝多了药物中毒怎么办？

在这么大的基数面前，这都是很可能发生的事件，没有人考虑吗？

而当自己的获利和企业的社会责任产生矛盾的时候，应该选哪个，这个不用我来回答吧。

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不肯说呢？

我还是不知道，大家自己想。

写在最后

最后聊几句停更这段时间的一些所见所感。

这两天我越来越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是进入到了一部电影里。

还得是新现实主义的，就像是《小偷家族》、《大象席地而坐》这种。

最近的这些事，在我的有限认知里，真的只有影视作品的编剧才敢为了所谓的戏剧冲突和张力来这么写，就只会存在主观性，艺术化的想象空间里面。

这些事已经魔幻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哪怕把它们真的放到现实主义电影里，是会有我们这种搞影评的傻逼出来直接骂，编剧冲突制造的太刻意，太用力过猛，不考虑人性的复杂性。

我们不相信有那么一恶到底的人，所以会说人物设定失败，太脸谱，我们不相信。

我们不相信会在现实中发生如此魔幻、缺少逻辑的事情，所以会说转折过分生硬，冲突太过刻意。

但现在，就是现在。

所有的一恶到底，所有的人间魔幻，都真真实实地在我们眼前不断出现。

我们不得不相信了，不得不相信了。

但也因此越来越难过了。

音乐/鼠说—lz

配图/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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