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我是不是个傻X?”

灰白 3号厅检票员工 2022-06-02


写在前面

突然想写《世界上最糟糕的人》这部片子,是因为我越来越频繁地察觉到,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特别是女孩,都有一种普遍的情绪。

就是都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糟糕的人。

这东西不同于自卑,而是一种一代人的集体内化。

我为什么要那么强化“这一代”是因为我们这一代有一个特征就是比上一代有更宽泛也更自由的选择。

上一代喊不出的女权主义,喊不出的自我价值追求,我们都知晓并且喊出来了,我们可以不用想着择一人终老,可以更从心所欲,意识到可以不结婚,意识到可以不生孩子。

我们在更高的个体思想自由度上,但是我们得到的却不是更清晰的方向,而是更强烈的迷茫。

这种迷茫来自于,我们更多与这个世界产生交互,却也产生更多失败和更多的主义,于是我们会更多时刻去怀疑自己的“虚伪”。

电影里有一个我特别印象深刻的桥段——

女主角写了一篇文章来抒写自己的愁闷,假设说有一个朋友在和男人发生关系时口交,而这令她性奋且困惑,由此提出了:“你是否可以是女权主义者,同时又喜欢口交呢?“


这种矛盾的提出,就好像我们网上冲浪一样,以前就一个门户网站,很单一的新闻渠道,现在就不是了,海量爆炸,我们会在多面的观点交互里,更茫然四顾。

而我想推荐这个片子的原因,就是它某种意义上它在用最理想化的社会环境,锻造成一面镜子,看一个理想化的女主,在里面生活,恋爱,吵架,最终在镜子里映照出的是观众自己。

《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为了给我们看自己的未来,导演把城市选在了地球上最发达,社会福利保障制度最完善的地区,一个类乌托邦存在:北欧。

那里的人都在餐桌上公然谈论男权女权,随心所欲地塑造自己的生活模式,女主的家人即长辈也都相当开明。

女主的设定,也是一个我们非常“期待成为”的女性,无须受外部禁锢,任何事都能从心而行。


于是一切就好像是,环境已经什么都好,什么都没问题,什么都很自由,但我还是过得特别糟糕。

是为什么?是因为我特别糟糕吗?

电影就是试图去回答这两个问题(但注意,电影不是用来给我们答案的,呈现试图本身就已经足够有意义了)

它以最适合讨论性别议题的“情感关系”作为切面,切入去讨论一个女性在实现高度自由之后,何去何从,这东西看似与当刻的我们无关,但我觉得与脑中的我们,又是高度重叠的。

女主朱莉的情感,就和她的这一段人生一样,看起来那么快活,但实际虚虚晃晃,从来没有落定过。

有着最充足的空间去摸索爱情,满足欲望的游移不定,开头就因更换专业而轻易和男友分手。

后面和漫画家阿克塞尔恋爱后陷入疲乏,便和派对上的艾文德精神出轨,一切是如此随心。

 
但这些新鲜感的不断更新,实际是让她陷入到了更巨大的空洞里。

和阿克塞尔足够稳定便开始厌恶稳定,和艾文德相处又挑剔他对自己匮乏了解,还在左顾右盼中失去了自信,要不断地确认地自己的性吸引力。

自由,并没有强化被爱的安全感,理想的爱也没有更为易得。
 

与恋爱紧密相关的女性生育方面,朱莉也是在宽松的制度下,频频陷于摇摆。
 
可以随时决定生或不生,怀了也可以决定是否坚持到底或者堕胎,所以与阿克塞尔因生育分歧分手,又在和艾文德相恋时怀了孩子,最后选择了分手并意外流产。

而在这一整个过程里,朱莉依然不知道自己内心关于孩子的真正想法。

会向阿克塞尔讨要“你会是一个好妈妈的安慰”,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里,足以看出她内心的惶惑和不安。


可见恋爱及婚育形态的自由,允许人们在不同的阶段更新选择,且无需背负道德和责任感,但实际只是让自我意识更为模糊,且加深了摇摆的矛盾和苦痛。
 
工作也是如此,物质的充分保障,让人得以将兴趣与职业随意地结合或抽离。
 
朱莉从医学换到心理学,毕业后当摄影师,兼职书店店员,皆一时兴起。
 

但这种自我意识的跳跃与随性,实际是让她越发迷惘了。

没法像阿克塞尔(安德斯·丹尼尔森·李饰)对自己的漫画一样,对什么行业有所执念,也不肯安于服务性岗位,会轻蔑艾文德(赫伯特·诺德鲁姆饰)作为“咖啡店员”抱负短浅。
 
没人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包括她自己,“不知道”正是她嘴里出现最多的语汇。
 
包括舆论环境的宽松,也就是我们一直心念的那种「无所不能言」的状态,好像也没有实现多么理想的互益氛围。

朱莉会在饭桌上谈论女权,写metoo时代的口交文章,把具有矛盾的想法公开发表。
 

但比起友好接纳,更多的还是被忽视,被廉价的评点。
 
象征父权而缺位的朱莉父亲拒绝观看文章,对女友缺乏了解的艾文德也只是随意地对她的文笔表示赞赏,且没有得到朱莉的许可便观看,相当于某种讨好和窥伺。


你看,情感,婚育,职业,舆论环境,多维度的权利平等,选择自由,朱莉似乎也并未过得多么如意。

究竟为什么呢?
 
电影并没有指向某种具体的原因,但指向了一种答案的可能性——
 
自由,好像是一个伪命题。
 
无边界的自由,便是无自由。无尺度的选择,便是无选择。
 

在更多的时候,人们的「随心」,只能呈现出一种既无法完全满足于「自我」,也无法完全接受被外界侵入、塑造的“他我”的矛盾状态。

朱莉的人生是困于这种拉锯,而这种拉锯的形成,尤其是后者对自我的侵入,电影也提供了观察的切口。
 
一是先进的科技有着两面性。
 
它为人们的衣食住行提供了切实的智能保障,而这也意味着,大数据对人们进行着无孔不入的管控。
 
大到全球资讯的涌入与更新,小到朱莉对艾文德社交网络的翻看,多样化的媒介对个人生活有着间接或直接的介入。


更微妙的一处设计,是借由艾文德来传递的。
 
这是电影里唯一一段男性视角的自述,由于前妻是狂热的环保主义者,他出于陪同而参与了大量的环保活动,也形成了对可持续生活的信仰。
 
而当他爱上朱莉后,他第一反应是“背叛了萨尼瓦,背叛了萨米人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质子化的人类难谈自我,无处遁形,连最内在的信仰,也体现出某种被堆砌和形塑的虚无。


这也正是电影对片名的唯一一次点题。
 
另一是传统思维与新兴思维的尴尬迭代。
 
高速率进步的社会并不指代全人类的自我意识觉醒,尤其父权阴影仍有覆盖。
 
朱莉父亲会借口背痛而缺席女儿生日,包容朱莉新女权思想的阿克塞尔,也会出于对自己“生命的延续”的需求而想要孩子。
 
人们总要陷于新旧思维的冲撞,因此坚持自己的认知,明确自己的取向,比想象中更难。
 

结尾更证伪了自由的空泛。
 
朱莉回到了独身生活的原点,好像获得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
 
也便是说,即使在最理想化的自由背景里,人们依旧未必导向幸福,导向真我的实现。
 
但电影只是抛出了这么消极的结论吗?
 
或许也不是。
 
在这样的状况下,关于我们该如此自处,也是电影的另一探索意图。

我知道,因为朱莉理想的频频落空,很多人会想到一些下行的答案,承认自由无意义,自我的放逐或盲从等。
 
可反过来想想,其实像朱莉一样,敢于自反,接受后果,再继续前行,也不失为一种无解之解。
 
毕竟,哪怕在任何人包括自己眼里,没有谁比我们更失败,更糟糕了。
 
至少在我们的人生里,还奏响着不断更新的十二篇章,每一字句的起落曲折,都是获得。
 

配图/《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配乐/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