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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变态,有争议,我喜欢

灰白,小哥 3号厅检票员工
2024-12-03

写在前面

今晚聊刚上流媒体的今年戛纳电影节的大爆款——

《某种物质》

聊之前先说两句,这部片在豆瓣的分类是恐怖,但不是大家平常理解的恐怖片,它的实际体验更接近邪典电影混杂血浆电影,里面有大量的血浆和肉体恐怖,会给你带来一定的不安和不适,我看的时候都一度需要暂停缓缓。

但只要能接受这种电影类型,《某种物质》绝对是今年最值得看,也最值得聊的电影,它第一次让我觉得强烈的“破坏性”,对一部电影来说是褒义词。

电影讲的啥呢?

简单来说,表现方式上是极端黑暗版本的芭比,用相当直观的方式进行批判和反思,它们议题都有重叠的部分,用一个好莱坞女星为了重返年轻,接受注射“某种物质”的方式,重新获得掌声的故事,去聊女性在容貌焦虑下无休止的被剥削。

这么听可能还是会觉得很干瘪,但实际观看的具体体验,就像是导演直接把你按在椅子上,逼你看女性是如何为了皮囊保持美丽,不惜注射、剖肤、直至变成血肉模糊的畸形怪物,大剂量地激发你的生理不适,然后不得不对这个议题产生反思。

当然,因为拍法上比较极端,争议也很多,不少人都提出,前半段本着反凝视目的,展示对女性肉体的凝视,本身就是一种对女性的剥削,这不能算是手法上的进步。

我完全能理解,也赞同可能会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只是就像我们之前说的,我们肯定还需要更多初级的女性主义启蒙片,这一部可能确实不够完美,但也足够值得观众捧场,尤其足够值得女性一看。

正文

这部电影在现有的女性议题上,加入了导演自己的思考,叠加了更多可延伸的层次,所以新旧部分我们都说说,熟悉的部分就算是温习了。

电影具体讲了些什么?

它的主题关于女性的外形焦虑,而故事从表面看,好像只是一种比较重口的泄愤型表达,枪口对准的还是女性自己,讲的是女明星伊丽莎白(黛米·摩尔饰)在焦虑之下,使用了科技手段,分裂出了一个符合世俗“美貌”定义的自己,最后变成了看不清本体的怪物,把血喷到了所有曾剥削她的人身上。

但如果你细看全局,你可能会推翻这个说法,女主之所以变成这样,并不是自发,而是一种必然的被动。

为了让大家看到这种被动,电影使用了间离的方式,让观众不要代入主角,而是退后一步去看她和她的生活。

正片第一幕就提醒了我们这一点,女主站在专属的星形标志下,接受追捧和欢呼,这里选择的视角,既不是女主主观视角,也没有代入周围捧摄像机的人的视角,而是俯拍的第三方视角,可见这个视角的意义,就是为了制造一种隔阂,类似的视角片子里时常出现。

隔着这个距离看,女主所遭遇的一切,都跟她的性别直接相关。

当她作为老去的过气女明星时,因为容貌身材不被老板认可,她不能继续工作,也不能得到目光的驻留,而当她通过科技,分裂出另一个美貌年轻的自己,则可以继续从前所拥有的一切。

这便是导演借此融入的一个新观点,父权下的社会结构与规训,组成了对女性的专属诱惑,这种诱惑会让她们自发地坠入对美和年轻的追求。也是因此,同构了独属于女性的存在主义焦虑,容貌、身材焦虑只是一种显化。

直白点说,就是女性会无法自控地认为,女性必须是“完美”的,要不断靠近或贴近这个标准,否则这具身体和灵魂,不仅是应该羞愧,而是根本不应该存在。

这也是为何后期女主分裂出“苏”,属于同一意识下的不同面貌,而每交换一次,处于年轻位置的女主都对本体的存在意义更质疑,更厌憎,甚至产生毁灭心态。

这并不是意识产生分裂,开始独立,而是女主不断地主动强迫自己,必须停留在当下这个美艳的、“被爱”的状态,那个老去的自己只应该消失。

电影是通过这种科技的想象和介入,充分展现了看似只是焦虑外貌的女性,被社会规训的程度之彻底。

这种独属于女性的恐怖,还进一步体现在了怪物且新且旧的设计上。

女主变成怪物之后的形态,会引发观众的反感和恐惧的原因,一部分跟大卫·柯南伯格电影(《变蝇人》、《感官游戏》)里一致,一方面是身体和畸形欲望的结合,会引发观众对本能欲望的恐惧;

一方面是身体遭遇科技入侵,被异化后,会引发观众对主体丧失的恐惧。

不同的部分在于,大卫电影里还有一部分是用非男非女的身体,来引发一种性别焦虑的恐惧,而《物质》里,怪物很明确就是一具女性身体,原本的脸和被异化的脸同时存在,体现的是只关乎女性的,无法找见自己位置的虚无的恐惧。

女性被永远困在时间里,困在年轻的过去,困在年老的当下。

对于女性年龄,电影里出现了男性视角的两次评判,老同学看着伊丽莎白,说“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美丽动人”,而节目主持人对年轻的苏,会问“你能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美丽秘诀吗?”

比起夸赞,这些更多是对美丽标准的强制定义,是把外形的保持作为女性的潜在义务。

这个词贯穿了女性的一生,所以在不符合标准的一切时候,女性都是难以安于自身位置的。当然实际上,女性本来就没有过自身的位置,这一点马上就会聊到。

电影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需要解答,就是让这种怪物出现的,到底是什么?电影批判的方向到底指向哪里?

一方面是上面说过的,即社会组成的诱惑,指向的也自然是父权系统下具体的人,具体的风气。

电影里的男性角色都是这样的存在,他们对于一切女性,关注点都会放在性别特征上,对员工苛刻年龄和外形、带着男股东们追着女表演者跑的老板就不说了,男面试官在观赏完女面试者表演后,说的也是“可惜不能像看她脸一样看她的奶子”。

食物也是相关的隐喻,导演利用不同性别对食物的态度,同时展示他们对女性肉体的本质态度。

对于男性来说,女性肉体就像小龙虾,只有消费和品尝价值,吃干抹净后只需要丢掉,而由于女性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对自己的肉体,她们时常感到的是不满,是对当前皮囊随时会变老、变形的惊恐。

女主对食物的泄愤,和幻想自己身体里被塞进一只鸡腿,就是这些负面情绪的外化。

导演在这些基础上,还批判性指出了两个更弥散而无处不在的现象。

一个是女性普遍缺乏主体身份,或者说是不被允许拥有主体身份。

女主可以是顾客503号,是海报上被消费的符号,她可以是任何,但都无关她本体,没有人仅仅把她当伊丽莎白,当一个人去看待。

就像女性去面试时,身份会被窄化到只有三个维度:姓名,年龄,三围,这些跟主体身份都并不绑定。

老板可以随时给助理改名字;年龄和三围既是客观事实,又在逼迫女性“自发地”违背这种客观,改变既定样貌,因为这决定了能否通过面试。

这看似是女明星的专属规训,实际上对于大部分女性都存在同一影响,只是不同的方式和程度,并没有什么特例。

电影里很多细节设计也在强调这一点,女厕所的标志上,女性是必须穿裙子的;苏的表情细节比如咬嘴唇,采访喜欢让自己的观点更“新潮”,让自己显得更无辜“完美”,都是非自然而又“自愿”接受的状态。

女性生来就要为了标准而努力,改变自己,就像女主哪怕本体过度衰老,都要失去本体了,也还是想以“苏”的面貌存在。

也因为女性缺乏主体身份,女性实际也失去了看待自己的视角。男性凝视会取代所有的本原视角。

这一点电影正是通过男性凝视的全然展示,达成批判和反抗的。

整部电影里,女主都处于被凝视、被客体化之中,前半部分用各种偷窥机位,完成偷窥欲望的分割和呈现,对眼睛、嘴唇、臀部、小腿的特写等,摄影机几乎成为男性的第三只眼睛。

包括最后二十分钟也是,女主因为违背科技使用规则,成为了一个畸形怪物,而无论男女,观众们对怪物的态度更多不是害怕,而是依然凝视怪物,骂“怪物”,指责它,推搡它。

女主最后会变成怪物,也是外化了内心把自己视为怪物的心理,她觉得自己就应该是完美的,所有完美以外的词都指向怪物。这表面上是女性自我异化,实际上也还是男本位。

这么做就是在强调,父权社会里,美丑没有分别,标准也随时会变,这些甚至都不重要,凝视只是固化女性客体位置的手段之一,而女性不得不支付所有代价甚至自我伤害。

就像女主,只能在这种由外到内、又由内到外的剥削里,一步一步失去自己,最后回忆里只有曾经那些利他意义的注视,所谓“唯一被爱的部分”。

我想导演是悲观的,她不觉得女性处境会被轻易改变,也不觉得女性自己会轻易改变,知道银幕前大部分人会跟电影里一样,要么作为女性被继续剥削,要么继续剥削女性。

所以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把那么多人都要看的奶子扔出去,把凝聚过无数次目光的身体拆分成肉块,把血泼向晚会的观众席,也泼向银幕外的观众。

与其说是泄愤,更多是一种呼救吧,关于女性,除了血和痛依然是真实可感的,再无其它。

音乐/

配图/《某种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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