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刊选读】深入地下世界 探寻沙漠绿洲的幕后功臣
本文刊载于《山野》杂志2019年7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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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 / 杨纪
从空中鸟瞰广袤的吐鲁番，巍巍大山环绕盆地四周，中间横亘着闻名遐迩的火焰山。在山与沙漠戈壁的地表层下，隐藏着一条条蜿蜒交错、星罗棋布的神秘暗渠，似一部交响乐的五线谱，这就是至今已有2000多年历史的古代水利工程奇迹——一种叫坎儿井的河。
吐鲁番的坎儿井总数达1100多条，总长度5000多公里，和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同被誉为中国三大工程奇迹，是世界上最大、最美的地下水引灌工程之一，有新疆“地下万里长城”的美誉。也正因有了它，本应寸草不生的“火洲”，才魔幻般成了“中国最甜美的地方”。
坐落在天山山脉东部的新疆吐鲁番，是一个典型的封闭式内陆盆地，面积5万平方公里，其中4050平方公里低于海平面。它位于欧亚大陆中心，由于距离海洋太远，周围又被高山围绕着，自古以来干旱少雨，年平均降雨量仅有16.4毫米，蒸发量却高达3000毫米以上。
夏季地表温度多在45°C以上，沙漠里甚至能烤熟鸡蛋，是名副其实的“火洲”，曾三次创造全国47.6°C的最高气温纪录，沙面实际最高温度82.3°C，被称为中国的“热极”。
吐鲁番境内的茫茫火焰山，通过吴承恩的神魔小说《西游记》名扬世界。书中火焰山的火与这里土黄色的沟沟壑壑有些形似，到盛夏之日的酷热之时，荒野上简直成了一个大烤炉。
自然环境如此恶劣，本应是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但它却奇迹般成了一块美丽的绿洲，而且这里出产的葡萄和哈密瓜名扬世界。
初访这里时，很多人都好生纳闷儿，辽阔的盆地不见河水，不见溪流，天上又不下雨，且每年有大半年时间烈日烧空，大地流火。没有水源，人是怎样生存下来的？为什么这里会成为风景秀丽、瓜果飘香的“世外桃源”？
这时当地人会道破迷津：吐鲁番不是没有水，而是水在坎儿井里流着，叫你看不着！“火”在地上流，水在地下淌，水火如此相容，“火洲”就是这般神奇。
原来，距今2000多年前，为了解决生活和灌溉用水问题，古老的吐鲁番先民历尽艰辛，用智慧和汗水建造了世界上最神奇、最浩大的水利工程——坎儿井，才有了今天“火洲”上风景如画的“桃花源”。
其实坎儿井并不是真正的“井”，而是先民们人工开凿的地下河。吐鲁番盆地北部的博格达山和西部的克拉乌成山有许多冰川，每当夏季来临，就有大量的融雪和融冰水流向盆地。
这里山地地面植被稀少，大多为裸露基岩，雨水在地表很快形成径流，向吐鲁番盐地中心输送。进入戈壁砾石带后，由于砾石透水性强，一些河流50%的水流入地下，有的甚至全部渗入地下，在盆地北、西边缘形成一个巨大的潜水带。积聚日久，使戈壁下面含水层加厚，水储量大，为坎儿井提供了丰富的水源。
另外，吐鲁番大漠底下深处，砂砾石由粘土或钙质胶结，质地坚实，因此坎儿井挖好后不易坍塌。坎儿井是由地下暗渠输水，不受季节、风沙影响，水分蒸发量小，流量稳定，可以常年自流灌溉。所以，坎儿井非常适合当地的自然条件。
加之这座盆地是由北向南倾斜的大戈壁，从天山脚下到低于海平面161米的盆底，长约60公里，却有着重1400多米的坡差，这又为修造坎儿井，开采地下水，提供了极为有利的地形条件。
为把天山雪线下的融雪和地下水引来灌溉耕种和生活，吐鲁番的先民们凭直觉，看到了开采地下水的可能，便从选点、挖泉、掏泉开始，凿石刨土，逐步发展到精心选线，扩泉、延泉。
他们通过实践认识到将泉眼每延伸一次，水量都会增加，因而延泉不止。但当伸延的暗河达到一定长度时，通风、出土、采光却遇到了困难，于是聪明的吐鲁番人又在平硐上面开挖出一串串竖井，并使竖井和平硐相通。
这些竖井在地面上的距离因地下水流量的不同而远近各异，有的间隔15米，有的间隔100米才打一眼，而深度就要看地下水位有多深了。
从第一眼竖井开始，把所有的竖井用在地下挖的一条渠道连通，这条渠道就叫暗渠。它形成了一条在地表以下汩汩流淌的小河，这就成功地把高山上流下的淡水资源引到干涸的盆地。
当然，具体施工很复杂。据考证，早在春秋时代，此地的先民就开始在距离地面100多米处挖掘坎儿井。挖井工具是砍土曼、红柳筐和麻绳。聪明的古人，利用镜子的反光，为地下挖渠做定向。
走入光线昏暗的地下，头顶上的井口射入几道阳光，脚边已是水流潺潺。不深入地下，你永远无法想象那一排排从遥远的天山脚下，一直延伸到广漠南疆的井口下面，竟有如此神奇的乾坤。掬一捧清凉的坎儿井水，这滴滴晶莹里是生命的琼浆，更是智慧的结晶。
坎儿井水来源于天山冰川，是冰川融化后流经戈壁沙漠渗入地下再汇集到坎儿井涌出的泉水，因此水质优良。蹲下身来，用手捧起水喝一小口，清冽而甘甜。
刚才还在地面上暴晒，喉咙干渴，现在深入10米深的地下，被坎儿井清凉的水滋润着。众人禁不住再喝几口。周围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咽水时嗓子发出的细微咕噜声。坎儿井的水，是地下的溪流，更富有大自然的滋味。
坎儿井就像隧道一样，静悄悄地躺在有坡度的地层中，短的几百米，长的可达二三十公里，一直延伸到饱含地下水的地方，让地下水汇入其中，并引领地下水由高渐低，穿穴而过，晶莹浩荡地流出地面。这里繁荣的奥秘之一，就是在吐鲁番盆地分布着类似人体血脉的坎儿井群。
最奇妙的是，这样一条藏在地下的小河，太阳晒不到，水不会大量蒸发，流量稳定，不仅灌溉了农田，也解决了人们的生活用水问题。它的价值就在于把埋藏颇深的地下水，巧妙地转变为地表水。
与万里长城和京杭大运河齐名
新疆大约有1600多条坎儿井，其中以吐鲁番盆地最多最集中，达1200多条，总长超过5000公里，相当于京杭大运河的1.7倍。由这么多条坎儿井构成的地下水网，铺设在火洲的地层中，该是何等壮观啊！这岂不应验了一位哲人的预言：水是大地的血液。坎儿井就是赋予火洲大地生命的脉管。
坎儿井的水，在暗渠和明渠及涝坝中流动时，约有40%的水回归土地，形成自然循环。这水不仅养育我们人类，还养育着这一地区的野生动植物。戈壁上的红柳、骆驼草、野兔、野鼠和小麻雀，从古至今，一直生活在这里，它们也是这里的主人。
最有趣的是，出市区不远就是闻名遐迩的葡萄沟，它位于吐鲁番东北角，是火焰山西侧的一个大峡谷。从坎儿井中流出一道银练似的河水，崖壁上满缀着枝叶相连的藤蔓，涓涓清泉从崖壁苍苔间溢出，注入崖下池塘，一股清凉之气顿时扑面而来。
△吐峪沟景致
冰川水灌溉着两岸的葡萄园，葱碧叠翠的葡萄园中点缀着零星的桑榆桃柳，村舍农家掩其中。清流萦回，树绿花红，一片诗意盎然的田园风光，与火焰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葡萄沟不仅盛产葡萄，还是吐鲁番的避暑胜地。
步入宽敞幽深的葡萄架下的甬道只见两侧藤蔓相缠，甬路上绿萌如盖。串串葡萄垂于架下，有的如玛瑙，红中透紫，色泽明鲜；有的似翠玉，晶莹剔透，光彩照人。闻之果香如醇，令人谗涎欲滴。
三三两两身着艳丽服装的维吾尔族姑娘，手挽筐，在为客人采摘葡萄。爽朗的笑声伴着路旁的潺潺水声，好一曲清纯恬淡的田园牧歌，令我如梦似幻，恍若误入世外桃源。
吐鲁番正是因为有了坎儿井，才使“火洲”上有了50多万亩的葡萄园，魔幻般成了“中国最甜美的地方”。它不仅是一项堪称“世界奇迹”的伟大水利工程，更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用智慧与创造留下来的文化古迹，如今已经正式申报世界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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