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刊选读】雪山上的“鹦鹉螺号”
“无限风光在险峰”,在艺术领域,同样如此。当艺术家成为登山者,当艺术家来到山野间,雪山的雄壮与美丽、攀登的艰苦与畅快,都会触发他们的灵感闸门,造就令人意想不到的神奇之作。正所谓,山与艺术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无论是深入山本身,还是对山与人的关系之间的探索,山都赋予这些艺术品别样的生命力,使其传达出坚定和信仰的力量。这个夏天,《山野》带你走进艺术家眼中的雪山。
本文刊载于《山野》杂志2019年8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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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包一飞
阿根廷高山画家米格尔·多拉(Miguel Doura)拥有孩子般明亮天真的眼神,不修边幅的外表下藏着对生活的执着,对艺术的热爱。他建立了世界海拔最高的画廊,连续17年的夏天,他在南美最高峰阿空加瓜的大本营生活、创作,和世界各地的攀登者交流,为这干燥寒冷的高处,带来一丝温暖和喜乐。
2017年的1月,我第一次作为高山向导带队前往南美洲最高峰阿空加瓜进行攀登。去之前我就听说过米格尔·多拉的故事,每年在南半球的夏天,他就在海拔4300米的阿空加瓜大本营开设“鹦鹉螺号”画廊,展览他所有的画作,并继续创作。
初到大本营的前几天,我们都忙于海拔适应和拉练,等第一轮的适应结束后,我们有几天休息的时间,我和我的队员就约着去看看这个画廊,为大本营的生活增添点儿艺术气息。
沿着营地的小路走着,就看到了指引的牌子,在一顶白色的帐篷前面,竖着一棵“椰子树”,这海拔4300米的地方怎么会有椰子树呢?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棵假树,还有一小块假草坪,即使这样,在寸草不生的地方呆了10天,看到一抹绿色还真让人欣喜。
推开白色的帐篷门,满眼都是粗犷奔放的画作,阳光透过帐篷晒了进来,非常温暖。这时候有个大约50多岁的男人头发乱七八糟,穿着一双凉鞋就进来了。这造型和气质一看就是个艺术家,他就是米格尔。
看到我们这么一帮人,他竟然还有点儿羞涩,没有说什么,只是朝着我们微笑。看到我们在认真地欣赏他的画,米格尔显然很高兴,慢慢和我们攀谈起来,当听说我们来自中国,他说道:“我还没有去过中国,可是我的画已经去过中国了。”
米格尔的画初看如同小学生的画作,由粗犷的线条和色彩堆积起来,看似无奇,浏览一番,我们便准备离开了。这时候米格尔问我们要不要喝茶,阿根廷人最爱喝的是马黛茶,用一个管子插在一个葫芦做的茶杯里面,放满茶叶,然后不断地加水。
接受了米格尔的邀请后,大家用同一个杯子同一个管子,共饮一杯茶,自己喝完后加上水再传给下一个人。屋里也没有什么椅子,大家东倒西歪,席地而坐,晒着温暖的太阳,很是舒服。
聊天中得知,米格尔曾经是一位摄影师,也喜欢旅行和登山,早在1995年他就登顶了阿空加瓜。当他来到了阿空加瓜之后,感觉这是一片神奇之地,便爱上了这个地方,时常都会来此徒步和攀登。
后来他也迷上了绘画,算是一位半路出家的画家。每次当他从山里回到家的时候,总是感觉雪山在召唤他回到这里。米格尔每年在阿空加瓜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感觉这里能带给他无穷无尽的创作灵感。
从2003年开始,在每年的攀登季节,也就是南美洲的夏天,他就在这里驻扎下来,建立了自己的帐篷家园。在非攀登季他就会在全世界旅行、绘画,但是他最爱的还是这个海拔4300米的家。他经常背着画画的装备满山行走,寻找创作的灵感,也曾经爬到海拔6964米的山顶,在那里画画。一谈起自己的画,米格尔的眼睛立马明亮起来。
在米格尔的画廊一角,有一张吉尼斯世界纪录的证书,2010年这里被认证为世界海拔最高的画廊。不过米格尔并不急于向大家宣传这个,他更希望看到有人能够读懂他的画。
我对米格尔的一幅作品印象很深刻。画面上,登山者戴着头灯在黑夜中出发,攀登阿空加瓜,远处的太阳才露出一点点的尖角。那一点点的温暖,就给了攀登者无比的勇气。
除了画登山者、画雪山,米格尔的画也有很多非写实的主题,来自他的想象和感受,他会把他的思想通过画笔来展示,有些看起来幼稚荒诞,却充满了故事。
在我们聊天的过程中,不时有人来参观画廊,他显然对那些直接问价钱的客户不太关心。他更加热衷于讲述他画作里面的故事,要是不讲清楚,感觉他都不愿意把这幅画卖出去。
当我们完成艰苦的攀登下山回到大本营后,我们又回到米格尔的画廊,再看到那一幅幅的画作,如同带我们又回到了山上。让人感同身受的不仅仅是山上的风景,而是那时的心境。
让我最惊奇的是,风吹在脸上的疼痛,居然能用画笔展示出来;那种不知道还有多远才能到顶的艰苦跋涉的心情,竟也能跃然纸上;黑夜中埋头攀登,心里那些胡思乱想,竟然也能在某一幅画作中找到共鸣。尤其是那一道曙光,竟然在画作中能够透出温暖,如同上帝之手将光芒洒向人间。攀登前我原本对这些画作还没有太多感触,攀登后竟然生出无比强烈的共鸣。
米格尔的画作其实并不便宜,但是我们的队员还是找到了几张产生共鸣的作品要带回中国进行收藏。我在一幅不大的画作前面驻足,这是暗夜中的阿空加瓜,一轮明月映照着雪山,宁静而充满力量。如同我很多次在黑夜中向顶峰攀登,感受着这静谧的力量。
这时米格尔突然对我的队友们说道:“我想送一幅画给我的好朋友Bao,不知道大家介不介意?”原来米格尔想送这幅画给我,又担心队友们认为我带他们来买画收受好处。他说之所以想送我这幅画,是因为我读懂了它,并且很感谢中国的登山者能够欣赏并购买他的画作,对他的生活提供帮助。队员们当然不会反对米格尔的心意,我就这样拥有了第一幅米格尔的作品。
2018年1月,我又带队来到阿空加瓜,这次一到大本营我就直奔米格尔的画廊。我们热情地拥抱,一起享用马黛茶,分享这一年的旅行见闻和生活。
适应期过后,我总爱和队友们到米格尔的帐篷呆着,在无风的下午,脱掉上衣,躺在那一抹绿色的“草坪”上,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椰林树影水清沙白的马尔代夫。
我开始理解米格尔为什么能够在这里呆十几年了,虽然这里没有大城市的便利,但是你可以用想象力来建立自己的美好生活。远离世俗的繁琐,生活在纯净的大山里,和朋友分享自己的经历和想法。
结束攀登准备下山前,我们邀请米格尔来到我们的帐篷,参加庆功晚宴。我们大口喝着阿根廷红酒,分享我们的攀登历程。米格尔说要给我们唱一首歌,这是一首情歌,时而高亢,时而温婉,悠扬的西班牙语歌声带我们进入那跌宕起伏的故事,米格尔深情而清澈的眼神,让我们感受到他对生活充满了热爱。
我们在帐篷里跳起热情的拉丁舞蹈,吸引了营地的其他人一起加入,那一夜大家开怀畅饮,尽情舞蹈。
在山里,米格尔不是避世的圣人,他是真实的、热爱生活、饱含激情的人。整个大本营的人都爱他,他经常会被邀请到各个营地与队员们共进晚餐,他也会帮着工作人员在厨房里刷锅洗碗,完全没有艺术家的架子,平凡而自然。
这一次的攀登我又拥有了第二幅米格尔的作品,这一幅更加明朗阳光的画被我挂在了办公室的墙上,一抬头就能够看到它。明年就是米格尔在阿空加瓜大本营的第十八个年头了,虽然他已经快60岁了,我相信他一定还会出现在阿空加瓜的大本营。
我们一起在阳光温暖的画廊喝着马黛茶的场景经常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想再次去到那里,不仅仅是因为要带队攀登,更多的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值得牵挂的朋友,一个目光清澈的朋友。
艺术家简介
米格尔·多拉
阿根廷画家,在南美洲最高峰阿空加瓜大本营创办了“鹦鹉螺号(Nautilus)”画廊,并由此摘得最高海拔的当代艺术画廊吉尼斯世界纪录称号。
米格尔·多拉的油画大多都反映了自己在高山上周边的自然风景,在夸张的线条与色彩的融合下,把阿空加瓜山最美的风景展现出来,并且深受后印象派的影响,作品充满了神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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