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性过年，烟花生意赚钱了吗
今年春节，你在烟花爆竹上花掉了多少钱？
撰文 | 王枻坤
节前，围绕烟花爆竹能不能放开的讨论一度热烈。人们期待用烟花爆竹驱散三年疫情阴霾，重新让年味浓烈起来。
如今烟花放完了，你觉得今年年味回来了吗？从春节七天来看，多地举办的烟花秀刷屏网络，一些做烟花生意的老板也表示今年行情比去年好了一些，甚至出现了一趟烟花货运价涨3万元的情况。不过，围绕烟花爆竹燃放的公共政策、产业发展、乃至大众燃放的礼仪，全社会还未形成普遍共识。这些不解决，烟花解禁难以一蹴而就。
#01
刷屏的烟花秀与频仍的火灾事故
除夕夜，山城重庆的烟花秀刷屏了不少人的朋友圈。在B站上，这场烟花秀的各类视频加起来过了百万点击，是各地烟花秀在B站上点击率最高的一场，显示出民意风向。
北京夫妇石楠与郭佳，当晚恰好就在重庆现场。两人事前没有做任何攻略，纯属偶然遇上这场烟花秀。“很惊喜浪漫，现场的人一起倒数，把除夕变成了跨年。”在北京憋了三个春节的郭佳有感而发。
重庆本地人杨欢，很早就知道了重庆要办烟花秀。当晚晚上9点多吃完年夜饭，就来到著名景点洪崖洞附近，但现场早已人山人海，相关部门实施了交通管制。
杨欢随着人流一直等到23时50分，绚烂的烟花瞬间照亮了辞旧迎新的夜空，共持续约20分钟。
重庆这场烟花秀的创意负责人为蔡灿煌，他曾是2022年北京冬奥会开闭幕式焰火执行设计及技术总监、也曾负责过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文艺演出《伟大征程》焰火表演等重大庆典活动。
“重庆焰火表演的灵感来自于浪漫独特的山水情怀，采用本地的趸船为燃放阵地，希望给大家呈现一场在长江上的跨年焰火。”蔡灿煌在受访时表示。
大年初一，由厦门与金门共同举办的2023年海峡两岸春节焰火晚会，则吸引了一些两岸同胞的关注。
近8万发各式焰火共持续30分钟，照亮门对门的厦门金门夜空。两门共同举办焰火晚会始于1987年，这场有历史感的焰火晚会，有的更多是两岸一家亲的意义承载。
除了重庆、厦门外，据媒体报道，大连、滨州、东营等地也举办了各种规模的春节烟花秀。
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大连，早在去年12月30日，大连当地就出台相关政策，允许民众在限定区域，除夕燃放烟花爆竹不限时，引来网络民意好评。此外还有珠海、陕西延川、甘肃白银，也都出台了附带一定条件下的允放政策。
不过，在绚烂烟花的另一面，各地频发的火灾事故也是不容忽略的事实，事故原因也都与不当燃放烟花爆竹有关。
除夕夜，浙江绍兴、上海奉贤等地都发生了不同规模的火灾。绍兴是因不当燃放烟花爆竹烧坏了一大片草坪，上海奉贤则直接因烟花爆竹点燃了一辆小汽车，所幸未造成人员伤亡。
在大年初五，江苏扬州一辆价值百万的保时捷，因停放在未燃尽的斗香上，导致引燃轮胎，车体烧毁。
而如果把时间线放宽到从元旦以来，就会发现因烟花爆竹造成的安全事故，呈现阶段性高发态势。
早在1月1日，湖北仙桃汉江大桥附近就发生了火灾。警方调查，火灾由跨年的人不当燃放烟花引起，所幸无人员伤亡。
此后，1月2日、3日、4日，从陕西西安、到江西景德镇、江苏常州，都发生了不同规模的火灾，事故原因都指向不当燃烧烟花爆竹。
消防部门称，不少民众都很热衷燃放网红烟花，拍成视频上传至短视频平台，但往往会有失谨慎，这是造成不少火灾事故的原因。
作为制定烟花公共政策的视角，硬币的两面都需要关注到。
#02
烟花生意来得突然，货运价格一趟涨3万
烟花爆竹是中国的传统文化。从经济和文化的双重承载来看，部分消费市场的放开，这股暖意也传导至吹了多年寒风的烟花产业上游，同时也丰富了大众的年味。
在中国烟花之乡的湖南浏阳，周安娜供职的银洋烟花，已经有20几年历史，这家公司覆盖烟花的研发、生产、销售、运输等全产业链。
周安娜是这家企业的数据中心总监。她表示，今年春节一个月的销售量较去年同期增长了30%，营业额也有大幅提升。
银洋烟花产业链上有员工近千人，业务遍及全国各地，客户多以景区烟花、庆典烟花等B端客户为主。同时也有C端业务，通过中间批发商，将产品销售给大众。
周安娜介绍，今年自家推出的面向大众的烟花，比较受欢迎的就有合家欢大礼包；也有适合孩子们放的、满足安全需要的童趣大礼包；以及追求刺激和震撼效果的放肆青春大礼包等。
周安娜认为，今年的政策调整或是一种信号，未来一年将会关注市场风向，投资整改生产线，升级和完善设备。
不过，由于市场回暖来得比较突然，周安娜春节也为烟花爆竹的运输问题，操了不少心。
运输烟花不能走普通物流，需要有专业的危爆车来运输，但今年行情好，却叠加感染潮，多因素影响导致运输成本陡涨。
“以前从浏阳发货到东北，2万多一趟，今年猛涨到5万一趟，还时常没有车辆接单。”周安娜表示。
在四川主要烟花爆竹产区的南充，刘派经营的九原烟花厂，也是面对好行情，但更多是有心无力。
刘派表示，自家烟花，除了销往四川省内市场，还会销往云南、贵州、广西等地。但最近几年，随着多地推出“禁放令”，加上疫情原因，烟花爆竹产量比过去减少了四五成。
今年虽说势头很猛，但由于禁鞭令松绑前没有任何预兆，原材料库存备货不足，叠加人手不够，短时间内无法补充，面对突如其来的订单，想抢也抢不到。
湖南的另一家较具规模的烟花厂——庆泰烟花的老板黄蔚德也在受访时表示，今年庆泰烟花的出货量近5亿元，市场需求出现爆发式增长。
面对突如其来的订单，浏阳监管部门调整了烟花爆竹企业生产政策，将停工日期从农历腊月24日延长至26日。但多出的两天工期并不能够满足批发企业的加单需求，“只能一车、两车、二十万、三十万（货品价值）一点点出货供应。”
与B端的有单接不上相比，C端的零售商们由于掌握着烟花销售的定价权，20-30%的利润会让日子比上游更好过一些，但也有自己的烦恼。
在一些地方，由于几乎全域禁燃，一些零售业者的生意并不如外界想象中那样好。
北京的烟花零售者高进，由于地方禁燃，就只能在朋友圈里发发广告，还要对每一个加高价买烟花的人“侦查一番”，怕是市场监督部门。
如此一来，自然也影响生意。高进说：“市场大卖的加特林，在外地从一开始的80元炒到180元，但自己也没有卖出很多，没赚上。”
在一些业者看来，北京消费力不用多说，但由于政策并未松动，导致整个市场受到抑制，想要放烟花的人，只能通过自有渠道搞到烟花商品。
烟花产业并不是一个市场需求一来，产能马上就能跟上的产业。据这些业者介绍，烟花产业一般是每年清明节左右开始接受当年预定，以销定产比较多。今年部分地方政策放开，几乎是到了年关才有公布，这让许多企业应接不暇。
那么来年的烟花政策，如何该提前预判，制定相关预案，就十分考验各地产业政策的前瞻性了。
#03
烟花年味回归，还需消费者行为到位
烟花爆竹，被许多中国人视为年味的重要组成。再加上疫情三年，很多人都希望烟花爆竹回归，驱散阴霾。
不过从全国城市地区来看，烟花爆竹禁燃限放的地方仍属多数。
据中国烟花爆竹协会官方网站披露，截至2022年，全国禁放烟花的县市数量达到444个，对燃放时间和区域进行限制的县市数量达到764个，禁限放烟花的县市合计为1208个。
而2024年烟花爆竹限燃禁放政策能否进一步放开，还存在不确定性。安全和环保，是左右烟花这一既是产业政策、也是公共政策的两大因素。
安全方面，从目前看，全国烟花爆竹在工厂生产环节，随着监管日益严格和规范，这一领域发生爆燃的风险总体进一步降低，难就难在消费端，也就是大众端。
人们很容易从身边就能看到，不当燃放烟花爆竹的行为并不鲜见。很多青少年在燃放烟花时缺少成年人监督，随意将烟花爆竹扔向井盖、汽车、树丛花木、他人。实际上很多成年人也没掌握燃放烟花爆竹的正确知识。
由于是个体行为，存在难以监管的一面，只能通过社会教育来树立正确观念，而这需要时间。
环保方面，燃放烟花爆竹与空气质量恶化仍存在紧密的联动关系。下图为微博专业博主——中国气象爱好者发布的除夕到大年初一期间全国空气质量图。
图中显示，在除夕之夜各地大放烟花爆竹后，大年初一凌晨两点有58个城市出现了严重污染、71个城市出现重度污染，到初一早上9点，仍有23个城市处于严重污染、62个城市处于重度污染状况。
虽然很多年轻人认为短暂的空气污染不会对自己的健康有影响，但社会中也存在诸多对空气敏感的老年群体以及新生儿，他们的诉求不能因为不会网上冲浪就应该被忽略。
虽然烟花产业常常会有通过技术进步，产品环保性升级的信息释出，但短时间内，大众仍有疑虑。
除了空气污染外，环保层面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现象就是：不少人燃放烟花爆竹后，并不会带走垃圾。虽然大众的习惯性思维是有清洁工会来清扫，但明显这种想法比较以自我为中心。
在安全与环保层面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情况下，陡然放开烟花爆竹，似乎并不符合严谨、科学和专业的公共政策制定精神。
当然一味通过禁止的方式，也显然难以符合民意对年味的期待。它容易被诟病为一刀切或者懒政思维。
在这种状况下，如何构建符合现代社会的烟花爆竹政策——囊括从产业、到消费者燃放礼仪，到年味相关文化的传承和发扬，可以成为接下来全社会讨论的议题。
▲ 应受访者要求，石楠、郭佳、杨欢、刘派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