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以鲜 ▍时间简史【外九首】

用牙齿伐木的专家

善于潜泳和搬运的

水利工程师

在河流的缓急中

不断完善和调校着

拦水孤度

大自然培养的好孩子

总有累不死的信念

冲不垮的家

人类第一座水坝

就是河狸帮助我们

设计建成的

我是一条彩色的大怪鱼

我有鲨鱼的牙齿

鱼雷的身体

我的翅膀和尾巴

是深海的火焰

再冷的波涛也淋不熄

多么完美的装置

齿轮的心电缆的肠

不怕饥饿不怕黑

嘘！

我是一条彩色的大怪鱼

哈尔滨的自由

是冰雪雕刻出来的

温暖中变成千万颗水滴

哈德逊的自由

是钢铜合金铸造的

阳光中发出千万种光泽

我试图高擎想象的希腊火焰

一阵刺骨的人工寒冷

差点儿把我冻死

把爱拿走，把恨拿走

想象力拿走，信任拿走

把骚动的器官和思想拿走

欲望呀，乱草疯长

汹涌的向往，澎湃的愤怒

令帝王不安，帝国发抖

把要命的反骨拿走

天上的星星地上的火种拿走

把难以约束的一切拿走

阉割的人继续阉割别人

无法做爱的人，假装成爱人

我们是一群木有欲望的刍狗

细小，来得又慢

慢得那么漫不经心

却可以炖烂天下

最硬的骨头

文静，不胜风雪

呵气如蓝，蓝若一丝游魂

却能够熬尽世间

最后一滴灯油

我想起医学中的低温烫伤

一朵来自组织内部

不易察觉难以名状的

寂寞火焰

据美国《临床耳鸣实践指南》报告

全世界有百分之十五到二十的人

患有耳鸣，这是什么概念

十亿人的耳鸣，如果汇聚在一起

将是一片多么汹涌浩瀚的大海

耳朵的蛙叫，耳涡的滚雷

始于一只细蝉或别的什么惊蜇

痛苦的声学家无法放过一切

爱上捕风捉影，像射电天文望远镜

捕捉每一粒尚未命名的星辰

也有不为人知的成就感

万籁俱寂的时候，微弱的电流

拉开耳中剧院暗红色的帷幕

便是一台大戏的编剧、导演、主角

以及死亡与暄哗的唯一听众

盗空的青山皮壳一两

转基因乡愁五钱

圈养的诗歌来半斤

几颗东西方的圣人泪

几滴爱国热血

与曼陀罗花、天南星

或阉割的学术文章

一起炮制，温酒吞服

天下呀无比安逸

弄死也无痛楚

宇宙有自己的时间简史

银河有自己的时间简史

太阳系有自己的时间简史

地球有自己的时间简史

人类有自己的时间简史

亚洲和欧洲有自己的时间简史

剑桥有自己的时间简史

罗素或拜伦有自己的时间简史

剑桥大街上的一家中餐馆

因为霍金生前偶尔光顾

也有了自己的火焰物理学

有了自己的味觉时间简史

无人驾驶的汽车在奔跑

无人的酒店在迎来

无人饭馆在送往

无人骂驶的飞机在轰炸

无人的流水路漫漫

无人超市不打烊

无人的城市无人的街

无人的广场无人的节日

无人爱也无人忘

无人的时代无人的痛苦

无人的世间好没劲儿

无人长夜好荒凉

啥都无人了还要人类干啥

会不会有人开始怀念

有人才是幸福时光

亲爱的，别惊慌

我是红色特斯拉超跑司机

我带着全人类的问候

我是有理想的假人

我要去的地方，人类从未去过

任凭跑道上吹满银河灰尘

我飞向无穷无尽的自由

我是来自地球的光辉

亲爱的，别惊慌

我是善意和好奇的孩子

我是不屈不挠的孩子

我的父亲名叫：埃隆·马斯克

向以鲜

现居成都。诗人、四川大学教授。有诗集及著述多种，获诗歌及学术嘉奖多项。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与同仁先后创立《红旗》《王朝》《象罔》等民间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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