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科之友】蒋立波 ▍中国犀牛 ▍“濒危与消失的物种”【总第18期】

几乎还能够听到低低的吼叫。但已经很远，很远，
远到仿佛某个朝代的宫廷里芭蕉上的积雪
还刚刚开始消融。
冷呵，冷。而真正的寒冷在你们的血液里面，在一种
比冷僻的郊区更冷的癫狂和贪婪深处。
天暗下来了，你们粗短的角像最后的匕首
死死抵住沉下去的落日。
仿佛天生就是一门濒危的语种，除了
在权力与商业的置换、媾合中像一种暗语被使用，
你们从未在更大的范围里流通。
钝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足以让人担心
会把脚下的地球踩扁。
任何一个栖息地都不是祖国，群山般拱动的脊背
在扇形分布图上构成不断南移的边境线。
药柜里的偏方，清热凉血，一如从冰箱里出走的雪，
替吝啬的人类流出价格不菲的泪水。
我由此怀疑你们的存在是否仅仅出于杜撰，
因为这颗病入膏肓的星球从未准备好迎接你们的到来。
因为每次我的到达，就是你们的离去。
我只能坐在你们留下的蹄印里，
那陨石砸出的坑道像失败的考古学
把我扣留于一片化石的密纹。
当然，你们也不可能医治我，作为一种业已失传的知识，
你们只负责提供皮革下不断进化的耻感，
就像盔甲裹紧奇蹄目的胆怯，褶皱
缝合孤傲的地貌。我不可能想像你们的失踪
如同一支矿脉突然的消失，或者一把
中国扇子卷舌音般倏然收拢。
我不可能想像一个年份：1922＊。
想像你们的最后一个同类：伦理算式里最小的余数。
一具冷战时期碾过自己血肉的笨重的坦克。

＊1922年，最后一头小独角犀（爪哇犀）在中国云南被杀

2019年10月24日凌晨

中国犀牛是生长在中国的三种犀牛（印度犀、苏门犀、爪哇犀）的种群统称，一般体长在2.1-2.8米，高1.1-1.5米，重1吨。曾广泛分布在中国的华中地区和华南地区，栖息在接近水源的林缘山地地区。皮肤有又硬又黑呈深灰带紫色，上面附有铆钉状的小结节；在肩胛。颈下及四肢关节处有宽大的褶缝，使身体看起来就像穿了一件盔甲。雄性鼻子前端的角又粗又短，而且十分坚硬，所以人们又称之为“大独角犀牛”。犀牛角是一种珍贵的清热凉血中药材，其皮和血也可以入药，在中国宋朝就有用犀牛角的记载，但由于人类的活动和过度开发，使得它们的栖息地逐年减少；再加上它们头部的犀角的经济和药用价值极高，使它们从远古时代便受到人类的大肆猎杀，且被捕杀数量离近代越近越多，就这样它们终于在20世纪初在中国几乎踪迹全无，并于1922年在中国彻底消失。（资料来源于网络）

2014年于杭州富阳湖源溪

蒋立波

当代诗人，编辑。辑有诗集《折叠的月亮》《辅音钥匙》《帝国茶楼》《后视镜里的落日》（待出）。曾获第二十三届“柔刚诗歌奖”主奖、《诗词世界》2016年度诗人。有诗作被译成英文和希腊文。现居杭州远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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