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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理论园地:庄伟杰《诗人自我拯救与诗歌大国气象》(总411期)

庄伟杰 诗眼睛 2021-10-07


理论园地TO BE

诗人自我拯救与诗歌大国气象

(作者:庄伟杰)


诗人自我拯救与诗歌大国气象


——“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引发的思考及启示意义


庄伟杰




君不见,这些年中国文坛,几乎是小说一统的天下,即“诗歌中国”已被“小说中国”所取代。这是文学生态发展的失衡和倾斜,令人匪夷所思。于是,人们谈论中国文学(包括海外华文文学),首先说到的是小说,似乎诗歌已无关紧要,评论界和学术界皆然。面对此种窘境,令人无所适从又深感无奈。

诗歌必须自救。直面人生,直面惨淡的诗歌,正视现实,正视内心的撒旦和神性搏斗。真正的诗人唯有坦然面对,笑傲文学江湖。俗语道:风水轮流转。世间一切事物都在无形中轮回流转。信则然。除了文学(诗歌)内部规律运行使然外,诗人自身寻求的方向至为关键。尽管从个人发展道路来说,写作可以走向宽广、多元,风格可以多样,但总要有一个目标。而这,恰恰是写作者自身取得独立的生命之根本。

可以说,用“空前繁荣”来形容国内当下诗歌现状并非过誉。的确,从数量上说,从来没有过这么多诗人(据不完全统计,网上网下,新诗旧诗,即写诗者起码二三百万之众),这么多诗刊(官方、民刊的诗歌报刊不计其数,不断出笼,连同诗歌网站,可能要编成一本厚厚的花名册),这么多诗集(每年国内出版的诗集起码达数千种),如此景象着实令人眼花缭乱,目不遐给。认真说来,这可能是一种表象,但不可否定的是,从整体数量乃至质量而言,这是以往任何时代都无法比拟的。诚然,汉语诗歌要真正走向世界,跟世界优秀诗歌相较量,尚须时日。如何突显汉语诗歌中的世界性因素,或者说,如何驱使走向世界的汉语诗歌彰显自身特色并引领世界诗歌潮流?这是摆在当代汉语诗人面前的严峻课题,任重而道远。

在特定的时代语境和文化境遇中,当代汉语诗歌应怎样从困窘和艰难起飞中寻求突围,最大可能地摆脱功利的诱惑和客观条件的制约,既回到诗歌自身的真实位置,又让诗歌与诗人以及与世界发生的联系更为直接和本真,让诗意的空间从狭小走向广阔,走向更加理想境界的新天地。这常常激发了那些真正热爱和关心诗歌事业的读者和作者的思考,并引发了情感的共鸣。情动,不如自觉触动;心动,不如立即行动。不久前,由著名诗评家谭五昌与知名诗人韩庆成联手策划,由中国诗歌流派网和国际汉语诗歌协会主办的“21世纪中国现代诗群流派评选暨作品大展”(简称为:“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活动正式公告之际,诚邀笔者担任评委,本人欣然答应,觉得这个活动不仅非常必要和及时,而且意义相当深远。果然不出所料,当这一消息不胫而走,立即引起诗歌界的热烈反响,以及批评界和学术界专业人士的充分肯定,普遍认为举办“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覆盖面广、专业性强、层次高,如同掀涌起当今时代的诗歌文化主潮,为拓宽诗歌艺术视野、交流诗歌成果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无不期待着大展能如期顺利举行。因为,诗作为诗人建构内心生活的符号,是打通与外部世界交流的渠道。而在诗的背后,都竖立着一个大写的人,都闪烁着最纯正最优美的汉语,那是诗人共同的精神家园。每一个诗人、每一个诗歌群体,都在反映特定时代的生活和情感,传达着一个时代的精神记忆,记录着汉语诗歌大家庭形成的话语谱系……



无庸讳言,这是一个具有重要文学史意义的诗歌策划活动。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泱泱诗歌大国,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策展人?作为诗歌策展人,从一开始就不得不面对中国诗歌界特殊而复杂的现实。当代诗歌的运行系统机制的缺乏,使得他们的劳动范围远远超出了大展本身,尤其是对主要策展人而言,从作品遴选、诗学架构、评选机构、大展策略,乃至寻找合作对象、诗歌编辑、媒体呼应和运作程序、展后效应等都得加以全盘考虑、精心设计。或许,从诗人的角度看,策展人大权在握,炙手可热;但从策展人的角度看,想要通过大展的方式实现自己的学术构想,既要让所有相关参与者满意,又要面对可能的突发情况。其中的酸甜苦辣,唯有策展人自己知道。诚然,诗歌大展毕竟与书斋研究有别,必须是一个多方参与及构建的结果。如何把这种无法带来任何功利的诗歌大展搞好,并在其中坚持审美标准的独立性,并非易事。可见,能够胜任如此大规模的诗歌展,策展人的门槛是相当高的,不仅需要学养、需要眼光、需要勇气、更需要诗性智慧,还得亲力亲为,乃至具备丰富的经验和资源。

的确,对于“21世纪中国现代诗群流派作品大展”如此大手笔大规模的诗歌行动,要达到有序而有效的推广,策展人的身份、知识结构以及在诗坛的知名度和影响力都是不可或缺的。唯其如此,才能保证对当代诗歌艺术的不同看法和理解获得充分的呈现。确切地说,当代诗歌的不同群体流派的展示,本身有助于我们更深入地感知和理解当代诗歌,甚至有可能为其发展起到推动性的“杠杆”效应。然而,这并不代表谁都可以成为诗歌策展人。究其源在于,策展人需要对当代诗歌艺术整体状态或者其某个局部、某个问题具有敏锐的判断力、深入的研究以及创意性的展呈。尽管时下各种各样的策展人大有人在,例如图书策展人、书画艺术策展人等。但诗歌策展人似乎比较另类,且与市场无关。就诗歌而言,恰恰需要的是专业策展人。从这个意义上说,举办“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担当的。环顾当代汉语诗坛的生态文化版图,旧体诗词写作暂且不论,单是以现代新诗写作为主要阵营的,在中国诗歌流派网就有500个流派群组,面对如此庞大的阵容,本身就具有了发起大展的前提条件。始终穿梭和活跃于当代诗歌现场的两位策展人谭五昌和韩庆成,皆是当代诗歌界富有能量和相当活跃的诗歌活动家,而作为诗歌在场者,本身又都是诗人、批评家。作为地道的诗歌专业人士,他们对当代汉语诗歌的巨大热情和投入是有目共睹的。一个热衷并熟悉网络和民间诗歌,一个对纸质媒体和主流诗刊了然于掌;一个是网络诗歌写手,一个是新诗批评家;一个在纷繁的诗歌排行榜中,善于把中国诗人完整地放在一个时间轴线上,为读者和研究者提供了具有代表性的样本;一个通过创办诗歌流派网、主编《诗歌周刊》和《诗日历》所积累的丰富经验和优势,成为新媒体时代网络诗歌的践行者和见证者。这种搭裆正好可以互补扬长,彼此紧密配合自然顺理成章。为了让大展如许亮丽地登场,也为了进一步扩大影响,他们广结善缘,抓住机遇,共同主持大展并得以顺利地运作,直至成功举办。可以预见,在当代诗歌对其他领域的介入日益增广的今天,由于专业(学者、诗人、活动家)策展人所策划的诗歌大展往往带有研究性,且将产生持续性的深远影响,因此,“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作为一个重要的诗歌事件,将成为当代汉语诗歌史绕不过去的独特话题而闪烁于页册中。

在百年新诗相互衔接的生态链上,当下诗歌是大冷大热,还是愈演愈热?无疑是值得我们关注的问题。近年来,各种各样的诗歌活动,如诗歌年选、诗歌大赛、诗歌笔会、诗歌朗诵会、诗歌研讨会等大小事件屡见不鲜,这是诗歌艺术在文化走向多元化的今天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和强劲势头,抑或是诗歌圈子里的自乐自娱、自演自闹,令人莫衷一是。但有一点足以证明,无论情况倾向于哪一端,都表明诗歌在人们的日常生活视野里并没有消失,而是多种声音交织混合在一块,甚或为读者带来某种审美期待。对此,我们不妨把“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看做是当代中国诗歌作品获得读者和社会认可的一种最基本的形式或集束性展示,并与当代汉语诗歌融为一体。进一步说,在新的时代背景下,举办如此规模的诗歌大展,不仅成为诗人们展现自我及表达自身与世界对话的理想途径,而且构成为一种耐人寻味的诗歌文化现象。



任何一种文学文化现象的生成,必然有其因缘际遇。在“江山代有才人出”的中国,哪怕只能“各领风骚三五天”。面对如此严峻的生存境况或现实境遇,勇于对诗歌肩负起精神担当者,尤为难能可贵。于是,被认定为2014年度华人文化界最为重要、最具影响力的诗歌事件——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终于应运而生了。据中国诗歌流派网统计,当时共收到120多家诗群流派自荐参展,另几家发起、举办单位共收到近百家诗群流派参展意向。大展初选组从近200家参展群组中,甄选出符合要求的115家诗群流派进入复选,与评委直接推荐的20多家诗群流派一起,提交评委会评议投票定夺。最终评选出四个层级共72家入展诗群流派,它们共同构成为现代汉语诗歌的文化地形图——

21世纪中国十二家重要现代诗群流派:昆仑诗群、江南诗群、创世纪诗社(台湾)、大凉山彝族汉语现代诗群、地方主义诗群、新归来者诗群、第三条道路、我们散文诗群、《女子诗报》诗群、东北诗群、军旅诗群、海拔诗群。

21世纪中国十二家影响力现代诗群流派:打工诗群、下半身诗群、新疆诗群、汉诗群、陇东诗群、小凉山诗群、大河诗群、长治诗群、新江西诗派、丑石诗群、卡丘主义、滴撒诗歌。

21世纪中国十二家新活力现代诗群流派:不解诗歌、海外新移民诗群、新死亡诗派、新楚骚诗派、完整性写作、干预诗歌、遵义诗群、感动写作、大风诗群、垃圾派、玄鸟诗社、青海深观诗群。

21世纪中国三十六家入围现代诗群流派:泛叙实诗派、宋庄诗人、关东诗群、湖南好诗主义、西海固诗歌群落、中山诗群、新扬州诗派、反克诗群、现代禅诗研究会、诗现场、自行车诗群、拉萨诗群、吉林诗聚、百科全书诗派、漆诗歌沙龙、五点半诗群、此在主义诗派、红山诗社、审视诗群、舟山群岛诗群、零度诗社、无界诗歌、后语言主义诗群、西北大学我们诗歌社团、刀锋诗群、抵达诗群、广西麻雀诗群、局部主义、莫家村诗群、诗歌培训班、美诗中国联盟、石竹花女子诗社、相思湖诗群、原野诗群、桃源新诗群、民生诗歌。

引人注目的是,自2014年5月起至2015年初,《星星》《诗潮》《诗林》这三家重要诗刊分别辟出专栏或推出专号,陆续隆重地推介“21世纪中国十二家重要现代诗群流派作品大展”、“21世纪中国十二家影响力现代诗群流派作品大展”、“21世纪中国十二家新活力现代诗群流派作品大展”。《文学报》《语文报》《楚天都市报》《西海都市报》《贵州民族报》《华语诗刊》等六家报纸分别辟出专栏与专版,连续推出“21世纪中国三十六家入围现代诗群流派作品大展”及相关评论。“三刊”(三家诗刊)与“六报”(六家报纸)之间形成联动呼应及互动态势。

置身于物欲横流、道德沦丧的“扁平”时代,这些年来,神圣的诗歌就像一个落迫的下岗者一样,一旦被提及,人们总是忧心忡忡,甚或充满悲悯。诗歌乏人问津,真的会死掉吗?诗歌没有市场,能够存活吗?这似乎成为众所周知且颇为敏感的社会问题。其实这种担忧是多余的,多年过去了,在诗歌被边缘化这一公认的处境下,还有这么多的诗人、诗群、流派、团体不断加入到诗歌创作队伍中来,这是令人值得庆幸和欣慰的。“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便是最佳的印证,最有力的事实。作为一个诗歌写作者和研究者,这恰恰是笔者真正感兴趣的问题,自然也因为自己身处其中而深深体会到诗歌的特殊魅力,尽管这是一种难以向世人解释,甚至无法被世俗理解的“复杂性”魅力。但它们构成的场域,或可称之为“诗歌的气场”。这个诗歌场跟世俗中斤斤计较的所谓市场没有什么关系,也非是时下流行的扎堆写作,更非是一种相互哄抬或应景制作的场所。从某种程度上说,诗歌场就是一种精神气场、生命气场、诗意气场,足以引领和提升生活品质,且散发着高贵而独特的气息。可以断言,“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本身就如同一个流动的、鲜活的、庞大的诗歌场。在充满功利而浮躁的这个时代,任何一个钟情于诗歌的写作者,只要进入并从中感受到诗歌的气场和脉动,就是幸运的,更是有福的。



作为一个诗歌现场观察者,看得出,“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是继著名诗人徐敬亚策划的“中国诗坛1986′现代诗群体大展”之后,中国现代诗歌群落的再度集体亮相。如果说徐敬亚策划的大展是完成了新诗潮后中国现代诗的首次较大规模集结性展示;那么,时隔28年之后由谭五昌、韩庆成联手策划的2014诗歌大展,乃是各种声音的交流、碰撞和互动,是对当代诗歌力量的全面整合、推动和拓展。而且,“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出现在网络化、高科技横行的时代,诗歌随时都有可能进入时刻在线的传播空间。或许,这是“86大展”的徐敬亚们所不敢想象的。总之,就个体方面而言,“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应是再现了诗人的自我拯救;就整体上来说,应是再现了诗歌的大国气象。令人在惊叹之余,仿佛看到了21世纪现代汉语诗歌在整装待发中的重新崛起与奋力前行。

那么,对于这长达近三十年的先后两次现代诗群大展,应如何给予客观、公正的诗学评价,无疑的已构成为当代诗歌史的重要话题。诗人韩庆成在《中国诗歌印象•2014》一文中,有过颇为精当的对照和分析。在他看来,现在评价“21世纪大展”的贡献可能为时尚早,但循着“86大展”的历史轨迹,我们可以窥见它们的相似和不同之处。粗略地说,它们的共同点都是在为因先锋性而备受争议的现代诗派正名,“86大展”正名的主体后来成为第三代的中坚;“21世纪大展”正名的下半身、垃圾派等,其在诗坛受到的非议比之当年朦胧诗和第三代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另一个共同点是,两次大展都向诗坛推出了大量新人。“86大展”在两家报纸上展出了64个诗群,“21世纪大展”在三刊六报上展出了72个诗群。这些诗群,大都以新人为主体。不同之处是,“86大展”出现在新诗潮早期,传统报刊主宰诗坛,诗歌传播尚处在“农耕社会”阶段;“21 世纪大展”出现在网络突飞猛进的时代,新媒体诗歌风起云涌渐成传播主体,诗歌已进入时刻在线的“信息社会”。难怪乎“86大展”策展人徐敬亚禁不住感叹:“令我吃惊的是,当下可能是中国诗歌流派最多的年代——截止2014年1月26日,仅在中国诗歌流派网中注册的流派群组已达到510个(而当年声势浩大的 1986’深圳诗歌大展只展出了64个流派)……这些在诗歌‘QQ群’里呼风唤雨的年轻人,以‘秘密抽屉’的方式进行着一个人的战争,以昼伏夜出的潜伏方式操练着个人化的诗。他们大概不会奢望自己是为了文学史或诗歌史而写作,他们只是以写作的方式把自己从那架越来越加速的机器中偶尔抢救出来。”

诗歌的事业是寂寞的。然而,在当下,在商业化盛行的今天,诗歌仍旧以纯粹的面貌热烈地生长,多数诗人依然怀揣赤子般的天真在写作。一大批年轻诗人,在大地上自在地生活,他们写作、聚会、朗诵、交流、办网站、建博客、出诗集,乃至探讨切磋,其核心话题就是诗歌。他们都置身于具体的生活中,或被裹挟,或被塑造,却始终保持着边缘和独立的姿态。他们既不蔑视现实,也不轻易向现实缴械,依然保持一颗平常心,悄悄地守护诗歌应有的文化自尊,着实令人感动。相反的,小说固然热闹红火,但越来越像一堆俗物,甚或变成了“混世哲学”的传声筒。因此,就中国新诗的整体水平而言,新近30年总体上所达到的高度应该是值得肯定的,只不过需要更具眼光或更为深入的诗学研究。遗憾的是,这方面的投入似乎乏善可陈,读者的阅读和欣赏往往建立在一些短视而又急功近利的劣质选本上,多数的好诗尚未能引起人们足够的关注和留意。基于这样的思考,谭五昌以全身心的努力,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力量,一边率先编选诗歌排行榜,主编诗刊;一边把诗歌搬上讲台,或在交流中不断调整诗歌批评鉴赏的视角。难得的是,在两位策展人的发起和倡导下,加上诸位评委的给力支持和呼应,经过精心策划推出的“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真正地做到坚守与自信,鉴别与扬弃,交流与互鉴,补充与拓展。这是一种责任和担当——旨在推进现代汉语诗歌的繁荣,提升读者的诗歌艺术审美水准。所有这些,对于多元共生、众声喧哗的当代诗坛,与其说是做出了一番新的贡献,毋宁说是完成了一种新的使命。因为“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的成功举办,本身就像完成了一首大诗,本身就像进行了一次诗歌精神的大穿越。



纵观中外古今的诗歌发展流程,尤其是现代诗,许多大诗人皆是开宗立派的代表和主将,或者说,他们往往得益于建立自己的诗歌艺术流派和主张。因为诗歌的相异性大,有许多空间可以拓展,是故流派也多。西方现代派诗歌的浪漫派、象征派、唯美派、玄学派、七星诗社、帕尔纳斯派、印象派、意象派、新浪漫派、隐逸派、未来主义、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27年一代、自白派、芝加歌诗派、垮掉的一代、大声疾呼派、悄声细语派、五青年派等;中国现代新诗自兴起之后,诗歌流派也从新青年诗派到小诗派、湖畔诗社、新月派、普罗诗派、象征派、现代派、七月诗派、九叶诗派、新现实主义,直至上世纪80年代的朦胧诗派、非非主义等的兴起而产生轰轰烈烈的诗歌大潮,这些诗歌流派承载了现代诗歌的不断演变和流程。随着社会生活的不断变迁,当下的各种民间性诗歌流派“组织”更是纷纷出笼,令人眼花缭乱,例如民间写作、知识分子写作、网络诗歌、第三条道路写作、中间代、垃圾派、信息主义、地方主义……,呈示出流派林立,多元共生的生态格局。

由此可见,在特定的文化语境中,“21世纪中国现代诗群流派评选暨作品大展”从计划的运作到成功的推广,恐怕是历史所然吧。依愚浅见,这是好事,是当代汉语诗坛的一大盛事,甚至可以看作是当代诗歌从“熊市”开始转向“牛市”的前奏曲。尽管当代汉语诗坛流向各异,流派纷呈,然而基本现状和格局均不乏投影,可谓多元经营、多边实验、多方选择、多种探索,多姿多彩。无论是来自学院的、地方性的声音,还是来自底层的、民间性的声音,抑或是女性的、个人化的以及网络的声音,如此多种声音的汇合而催生的一群群诗人,流散于各个角落——他们通过诗歌,自觉去探寻人类共同关心的话题。自我情怀有之,忧患意识有之,自然生态有之,更不乏乡情、恋情、风情及怀旧忆往之作。诗人们在寻求生活的同时,也在寻求生命中最温暖的部分。引人注目的或许是那些来自80后、90后、乃至OO后年轻诗人发出的声音,尽管有喧嚣的杂响、稚嫩的声调,但应该承认这是诗坛的一股新势力。值得称道的是,在高度商业化的语境中,诗人不为欲望的庸常的现实所淹没,在自我与世界之间,通过诗歌获得心灵自由和灵魂出口的最佳途径,或探索自我深层世界,或认知人的自身价值,或对人与物有着新的发现,让梦想照亮生活,并穿越现实的屏障,在通向未来之路上,自觉地拓展出一片片人性的沃土,在总体上表现出一种更具实质内容的诗歌的精神担当和诗艺建构。

在一个加速转型的年代,在全媒体时代,社会生活在发生巨大变革的同时,也充满着挑战,需要当代的缪斯、汉语诗人跳动着现代人的现代意识,需要不断调整诗歌美学的价值观念。因为单调或单一的频率不属于今日诗坛。“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的集束性展示,已定格为一个特定时代的诗歌文化记忆和精神记录,并为当代诗歌史提供了一幅珍贵的诗歌文化生态图景,对研究当代新诗特别是21世纪以来的诗歌艺术流程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于是,从诗歌大展所引发的思考和获得的启示中,笔者尤为尊重那些执着的攀援者,总是满怀热情,以其默默探索的耕耘,来证明诗歌的价值、生命的尊严和诗意的存在,从而捍卫了汉语诗歌的神圣和庄严,既昭示着一个节季的存在,又为之开辟出一片自由展示的空间。“21世纪现代诗群流派大展”的主要策划者谭五昌、韩庆成便是如此。以这样的生命姿态和精神担当去守护和拓殖我们的精神家园,难道不是一种高层次审美和寻求“诗意地栖居”的象征?不是在开放而流动着美的精神世界,展现出新世纪中国新诗的独特魅力和价值所在吗?


(作者系旅澳诗人作家、评论家,复旦大学文学博士后,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特聘教授,《语言与文化研究》主编)




烟之外,悼洛夫


[澳] 庄伟杰


三月的这一天,似乎怪怪的,天空有点暗淡,且不由分说地落下细雨。早饭后,信手打开手机微信,有一条噩耗“台湾诗人洛夫去世”,径直弄湿我的视线,一种说不出的震与惊,在倏忽间荡出一阵茫然和忧伤。我知道,此刻唯有调整情绪,且以叹息以沉静,发布自己的哀悼之思。于是,联想起不久前刚刚告别人世的余光中,迅速拟就:痛,悼,思!余光中、洛夫两大诗人的相继驾鹤西归,意味着现代汉语新诗的一个时代宣告终结……


天地万物,唯初为幸,唯初为荣。人与人之间,相交相识相知,缘也!与诗人洛夫初次见面,记得是在跨世纪之交(1999年10月)。其时,在华侨大学举行的第十届世界华文文学国际研讨会上,洛老知道我是写诗的,也旁及书法创作与研究,兴奋不已,亲切地拉着我到一边座椅上谈天说地,由于彼此交谈甚欢,引来了一双双欣羡的目光。作为年轻的后学,能幸遇早已蜚声海内外的前辈大诗人,承蒙其错爱,的确让我深感意外。当我知道洛老还醉心于书法艺术之后,当即送上个人书法集请他雅正赐教,他十分谦逊,并给予充分的肯定,同时谈论他对书法艺术的实践、理解和看法,一种儒雅之风和大家之气扑面而来,令我有如醍醐灌顶,至今依然心存感念。会议结束之后,他特地从加拿大温哥华惠寄来大陆版《洛夫精品》、台湾版《漂木》《隐题诗》等个人诗集及有关复印资料,还专门用对联式长条挥写了一幅内容为“秋深时伊曾托染霜的落叶寄意,春醒后我将以融雪的速度奔回”的行草墨宝馈赠。自此我们偶有书信往来,他称我为“忘年交”,令我受宠若惊,感愧万分。这些年来,尽管我和洛老在多种诗歌场合或研讨会上时常不期而遇,但每次皆是聚散匆匆。


2014年11月,东南大学教授姜耕玉先生专门策划举办“背离与回归——洛夫诗歌创作七十年”研讨会,本人应邀出席,并宣读了题为《一种美学  三个深度 五重特性——洛夫长诗〈漂木〉探魅》的发言稿,由于时间匆忙,当时撰写的论文属未完成稿,至今一直搁着,尚未公开发表,憾哉!好在当时洛老已知晓本人文章的主要论点。难忘的是,会后应南京诗人、书法家张尔客诚邀,我有幸陪同洛老偕夫人等一行人马同游当地文化古迹名胜,在主人的精心安排下,特意选择一个夜晚,备好文房四宝,敦请洛老挥毫作书。由于前来索求墨宝者众,洛老兴致勃勃,不疾不徐,漫不经心地驾驭笔墨。在场观其书法,应是当作诗歌以外的一种美来追求的艺术。欣赏之际,如闻清雅的小夜曲,既轻揉慢捻,又有板有眼,于平和冲淡中自有内在蕴含的节奏感,或如其诗,虚怀纳物,善藏其锋,转折顿挫有秩,而中锋行笔,不乏流畅,显得温文儒雅,端庄含蓄。庆幸的是,这回我除了应洛老提议当场挥毫外,再得洛老墨宝一幅,还结交了同道中人张尔客兄。


据我所知,这些年来,长居温哥华的洛老每年度都会在秋天回国,或到学校办诗歌讲座,或参加诗歌研讨会,或举行个人书法展。在他那里,最惬意的写作就是“把现代诗用书法的形式表现出来”。关于诗(歌)与书(法)的关系,用他的体悟来说,诗与书法同样是诗性语言,具有灵气和神韵,也具有舞蹈性,需要把节奏感和韵律感相结合,因为书法中的诗歌本质和文化底蕴都很重要。的确颇有见地。


岁月里留存的记忆是湿的,是没有变色的,就像洛夫先生笔下灿然纷呈的词花墨香,依旧开在我的梦里。而今,哲人其萎,斯人已矣,想见音容空有泪,欲闻教导杳无声,顿生万端感慨。关于洛夫,关于这位“创世纪”的杰出诗人,这位与余光中等大诗人共同创造的现代汉语新诗的一个辉煌时代,尽管已宣告终结,但如李白如杜甫所共同创造的盛唐诗歌时代一样,他们留下的经典文本将作为一个时代和一个民族的精神档案或文明财富,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下去,并且永远有说不尽道不完的话题值得后人研究和思考。正是:完来大璞归天地,留得诗风惠后人。


人生如大梦,天地本无知。一代大诗人终于不告而走了,那么急,那么匆匆,那么叫人不敢相信。但愿洛夫先生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展开他的“天涯美学”的漫长里程,那是“人在天涯之外,心在六合之内,诗人便成为宇宙的游客。”并架构起别一种风景。


蓦然,想起他那首诗味浓郁的精美力作《烟之外》:在涛声中唤你的名字/而你的名字/已在千帆之外。 潮来潮去/左边的鞋印才下午/右边的鞋印已黄昏了。六月原是一本很感伤的书/结局如此之凄美 ——落日西沉/我依然凝视/你眼中展示的一片纯白/我跪向你/向昨日向那朵美了整个下午的云。海哟,为何在众灯之中/独点亮那一盏茫然/还能抓住什么呢? 你那曾被称为雪的眸子/现有人叫做/烟——此时此刻,再度品读,一颗心显得茫然无措。在天地之间,仿佛听见一支空灵而凝重的歌遥远地响起;在梦里梦外,似是看见一双翅膀轻烟般掠过,不带起一丝微尘。而在烟之外,一种痛,一缕念,一份思,萦绕成头顶的一片云霞,在记忆深处飘来飘去。当我回过头来,透过岁月静思默想,我仿佛看到在千帆之外,在时空之外,这位唯一不变的是对诗之热爱的诗人,如孤帆远影,手握一支如椽大笔,满载着犁铧和种子,独自行走天涯,去放牧灵魂的涛声,禁不住泪流满面。


思绪纷呈,心事浩茫。往事风烟,梦如本真之幻。谨先撩拨数语,以表深切怀念。纵使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唯有另起一行……




文学的生命与价值(庄伟杰)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0年08月19日14:56   文学报 庄伟杰


众所周知,商业化时代,人们的心态都比较浮躁。文学作为一种精神产品,似乎被冷落了,因此有人说文学被边缘化了。其实这只是文学的一种历程、一个相对的文化现象。只要人类与世界存在,文学就永远存在且不会消亡。因为人类的生产市场是由物质和精神两大产品组成的,诚如阴阳、男女组合成这个世界。如此说来,我们大可不必怀疑文学会怎样,或怀疑文学会因为高度商业化社会的挤压而消解,更不必怀疑从事文学者的前途一片黯淡。在这里,我想为文学坚定地宣言:无论在什么时代,文学永远活着!


文学是有生命的。如果说经济是一个社会和时代展示的实力或载体,那么文化应是一个时代与社会的标志和旗帜。文学作为文化中的文化,其价值、意义、作用便可想而知。当物质经济不发达时,的确需要发展经济发展商业来改善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然而,从终极意义上说,发展文化振兴文明(精神)才是人类的高级追求和最终想要实现的梦想。一个地方一个城市也罢,一个国家一个家族也好,最终实力的显现不仅是经济实力的较量,而且还是文化与人才的软实力竞争。纵观中外历史,文学对于一个国家和民族的重要作用和意义不言而喻。不是吗?英国因为莎士比亚、劳伦斯、艾略特等大师引以为荣;法国因雨果、巴尔扎克、罗曼·罗兰、萨特、加缪等大师引以自豪;苏联因高尔基、托尔斯泰、屠格涅夫等大师而令人瞩目;德国因为有歌德、意大利因为有但丁、奥地利因为有卡夫卡、印度因为有泰戈尔、日本因为有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等大师而令人心驰神往。在中国,有一部《红楼梦》就足以让我们引以骄傲。同样的,一个鲁迅的诞生,造就了多少人在吃“鲁研”饭。


文学的确是有生命和价值的,它本身就是有灵有性的生命体。那么,到底怎样才能使文学具有顽强且持久的耐力和韧性?我大胆提出自己的一孔之见。除了创作者的天赋、禀性、才华等因素外,当具备如下五大条件:首先,忧患意识和宇宙意识以及对人类命运的终极关怀是必备之条件;其次,必须对外部世界、对东西文化、对读者等持开放态度并格外动情;再者,在一定的语境和文化熏染中能创造一种独特的话语方式和语言风格,即必须具备文学原创力;另外,作家自身的智慧涵养、充满博爱与人性光辉之人格魅力的铸造同样必不可少;最后,乃是必须不断超越自我,形成属于自己的闪烁思想光彩和鲜明艺术风格的体系。即便是置身于高度商业化的时代,我们也不能放弃我们应该坚守的立场和情怀,我们更热切期待着华语文学世界能诞生出无愧于时代的伟大作家。


文学的生命让我们感慨、感叹,更值得我们作漫长的深思。古往今来,那些具有深邃思想、人格魅力、探索精神和对人类抱以深切同情的大师们,他们总是在用自己追寻的领域里所获得的成就,不同程度地去改变人类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推动着人类文明的进步。这就是文学的力量。




庄伟杰:“在路上”的行吟诗人

 

●林公翔

 

认识庄伟杰的时候,他还是福建师范大学中文系四年级的学生,正准备摘下白底红字的校徽,收拾行装毕业,与美丽的长安山“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而我其时刚从北京师大毕业分配到福建师大任教。如此算来,我与庄伟杰之间还有一层“擦肩而过”的师生关系,我不知道庄伟杰承不承认。

但我要坦白地承认的是,从我认识庄伟杰那一刻起,我就被他的那耽于幻想的诗人气质所折服。他说话总是激情洋溢,伴随着各式各样的肢体语言,让人印象深刻。庄伟杰写得一手漂亮的好诗,二十岁便是南方诗社的骁将,在福建师大主编一张当时曾风靡全国高校的大学生诗报《南风》。因我当时也喜欢写诗,于是不时受到伟杰的邀约,在《南风》上发表一些今天看来令自己脸红的十分蹩脚的诗歌作品。伟杰也经常到我的“蜗居”欣赏宗白华、朱光潜、黄药眠、钟敬文、启功诸先生题赠给我的条幅。

我还要坦白承认的是,20年后,庄伟杰的学问比我做得深,诗比我写得好,字敢比我写得漂亮。他以他与众不同的才情,书一本接一本地出版,《从家园来到家园去》、《精神放逐》、《神圣的悲歌》、《缪斯的别墅》、《梦里梦外》、《别致的世界》……。他还主编了一套五卷本的震动澳洲华文界的《澳洲华文文学丛书》,这套丛书在全国书市上一炮打红。我的书橱里起码有近十本伟杰送给我的他近几出版的各类著作。

《精神放逐》是庄伟杰的一本诗集,但在我看来,它正是庄伟杰的个人写照。

在难耐寂寞的河道

久久地  泅渡

……

独坐  独思  独看

任凭感觉的根须四处蔓延

   

整个世界好像都在变形浓缩

一个又一个的怪圈接踵而至

时间似乎失却了依托

生命被悬置在定格的旅程

这是庄伟杰一首题为《泅渡》的诗,作为永远“在路上”的行吟诗人,庄伟杰知道自己永远是漂泊者,永远是精神的牧羊人。正如庄伟杰自己所写道的:“走在路上,我庆幸与缪斯之神一路相伴相随有说有笑地向前走着,那些悸动、煎熬、寂寞、苦闷乃至黑洞等等,时常像拦路虎老想挡住去路,好在自己无所畏惧,怡然自得。不知不觉已跋涉了好长好久的一段路,谈不上翻山越岭历练千山万水,因为我自知想要走的和应该走的路才刚刚跨出,生命才刚刚刷新了第一步……。”

 

在我的意识里,我一直将庄伟杰与旧时浪漫的“行吟诗人”联系在一起。

“行吟诗人”是中世纪的特产,他们大都才华出众,凭着自己的智慧,编织了许多新奇的故事。春天,他们在茂翳的花园中;冬天,他们则在广阔的沙龙。有时候,他们游行到郊原。青翠的牧场上,休息着的牧女,松散了家事的田夫农妇,则簇拥有听完行吟诗人的故事,看他收拾起提琴,在晚风斜日中步履踉跄地向前村去投宿,方才惆怅地散去。而运气好的日子,他们可以与舞女歌童结伴,接连着几夜有人供给精致的歇宿;但不幸的时候,却往往独负着提琴,甚至被好施舍的寺院拒绝,从山门口凄凄凉凉地转身退出。

行吟诗人的特点一是行,二是吟。庄伟杰二者兼备。

庄伟杰1989年举债5万元独自闯荡澳洲的时候,横躺在他面前的是无数棘手的现实问题。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是圣诞节。当他疲惫地拖着行李从飞机的旋梯上走下来,踏上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时,他不知道路在何方。举目无亲,语言不通,当时的澳大利亚又处于经济大幅度滑坡,而当年从中国大陆到澳大利亚的留学生有近二万五千人,要找一份工作实属不容易。“得到了天空,却失去了大地,像一只孤单的鸟”,庄伟杰形容当时自己所处的困境。而在出国之前,他已在泉州黎明大学中文系任教,有一份稳定、体面又有保障的工作。而现在,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庄伟杰一首题为《出发》的诗有这样的诗句:“就这样平凡而又这样平凡/从家门口出发流落异国他乡/以江河的生活方式蜿蜒向前/面临着风站在一处转弯的地带/看远来的风景一个个向后退去/感觉很过瘾很有趣很自由  不知不觉地过了一程又一程/在平缓与急促的呼吸中我忧伤/这种忧伤横搁在家园与远方之间/长长的回首里让我流连忘返/让泛着阳光的滚滚波涛/在生命的腹地沛然訇响”。这首诗记述了他当时的处境和心境。

蔡其矫老先生在为伟来一本诗集写的序中有这样的句子:“从泉州走出来的文人,大都有浓浓的流浪汉的品性……”。说得非常贴切而形象,庄伟杰就是一位典型的精神的流浪汉。

作为“流浪汉”的庄伟杰初闯澳洲是艰辛的,但他并没有因此迷失了方向。凭着他的勇气和胆量,他开始以自己的方式接近澳洲。他在悉尼过的第一个春节是上街卖自己写的春联。春节是唐人街最热闹的节日,许多各式各样的华人企业为了讨一个好彩头,都要在公司门口贴一对很中国味的招财进宝式的对联。庄伟杰凭着自己深厚的古文功底和一手好书法,帮人家编对联,写对联。这一招很凑效,许多老板对他编写的对联都很满意,每一个人都给他一个大红包。其中一位姓廖的老板不仅买了很多伟杰的书法作品条幅,而且还推荐很多亲威朋友购买伟杰的书法作品。

这是庄伟杰到澳洲后掘的第一桶金。这第一桶金基本上把出国前借的钱还清。

庄伟杰坦白地告诉我,自己绝对不会做生意。这是他的性格使然。

他信奉的一句格言是:知足知不足,有为有弗为。他觉得生意场上有自己的话语方式和社交圈子,而自己要进入那个话语方式和社交圈子太难太难。他觉得自己就像背负了“原罪”一样只能做一个朴素的文人。

于是,他和一群气味相投的朋友在悉尼创办了国际华文出版社。他以杂志和出版社作为一种沙龙性质的“客厅”聚集和收留了一颗颗在澳洲的孤独而又驿动的心。

“流浪原来是一种宿命”,这是庄伟杰的一句“名言”。而在我看来,真正的流浪是一种梦想中的流浪,它很无奈却很唯美。那种无奈而唯美的流浪都是攸关哲学和诗的。因为有了哲学与诗,流浪与平庸的现实主义拉开了距离。

 

当年本雅明从游荡在巴黎那些拱廊和橱窗前的“游走者”们身上,看到传统信念中“永恒”光晕消失的痕迹,一种醉生梦死的生活方式在不断地发酵。在今日中国,城市的发展为年轻的飘一代提供了更为广阔而自由的空间,昔日那些建立关乡村经验之上的神圣信条和永恒价值,已经被他们的城市经验撕成无数感性的碎片,在都市炫目的光影中,追求“终极”的人越来越少,“过程的快感”已成为一些人生活最高的追求。

而庄伟杰则不为所动,泰然自若地按自己的生活方式活着:他用毛笔字宣纸给朋友们写信;他创作现代藏题实验诗,并出版了《东方之光》;他帮朋友们出书,常常不赚钱还要贴钱;他持有澳大利亚的袋鼠“绿卡”,却大部分时间呆在国内,读书、写作、与朋友们聊天;他参加国内各种学术研讨会,有关诗歌的、散文的、书法的……

我一直以为庄伟杰对母语和汉字有一种特殊的敏感,那些方块字在他心中永远具有不变的温暖的色调。他在澳洲多年,但并没有太多的积蓄,除了在厦门买了一套房子,在家乡盖了“泉石堂”外,有时候甚至让外人觉得有些窘迫,但他对诗歌,对东方文化的热爱却一如从前,不改初衷。

他总是有很多的想法。满口的闽南腔调的普通话,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一副卓尔不群的表情。他曾经这样写道:

“走了很长很久很远的一段路,站在人生敞开的通衢,那些与诗有关的、过去的、当下的、将来的,从外宇宙到内宇宙,我始终以一位探索者的前倾姿态预想或者构造着,又企冀深入进去。

缪斯总是神秘般地带着异样的光芒诱惑着我,既亲近又遥远。

作为现代人的一份子,漂泊的心路历程与四处放浪的眼光让我神游万仞,心鹜八极。然而,源远流长的那股神秘而古典的东方文化气息又拂拂地吹着奇特的灵光,润泽着我肌肤和肺脉。在岁月的轮回中,我依稀听见历史的叩问、时代的审视和终极的召唤那深沉回声;我仿佛看见一阵缭绕的音波弥漫在个体生命洞开的天宇。于是,思想和感觉鲜活地穿越恪守的模式浪漫而快活地放达畅想,语言的律动与凸现敲响为缤纷的图像,上升为诗的蔚蓝……”。

对一般人而言,身在国外,常常以国际化为荣,甚至眼神、风度、气质甚至忘乎所以的“我在牛津的时候”的口气都趾高气扬,高高在上。庄伟杰则不。他爱读书让我常常佩服得不行。他在国内的时间基本上都是用来念书的。

1999年,他先是在国内最高学府北京大学做了一年的访问学者,师从中国诗歌评论的“第一把交椅”谢冕教授。原来想报考谢冕先生的博士,但刚好那一年谢先生退休,于是他回到母校福建师大。

2000年,他成为刘登翰、孙绍振教授的博士研究生。经过三年的学习,2003年,他拿到了博士学位,他的博士论文《寻梦与镜像——多元语境中澳洲华文文学当代性解说》以独特的视角对澳洲华文文学进行了充满深度和力度的研究。

今年春节,他到福州,我和他见面,他兴奋地告诉我,他现在正在复旦大学念博士后。这让我惊羡不已。复旦博士后流动站只录取10人,年龄限制在40周岁以下,而报考人数有八九十人,庄伟杰年龄又超了一点点,但导师陈思和教授对庄伟杰情有独钟,向国家人事部打了一个特别申请报告,终于使庄伟杰如愿以偿。目前,他和同出一门的师弟、著名的青年评论家谢友顺等一起乐读复旦。“乐读”是我的发明,在我看来,庄伟杰从来都不把读书看作负担,他把读书看作是件快乐无比的事情。

庄伟杰最喜欢大诗人苏轼的诗句“腹有诗书气自华”,是的,永远的“在路上”的行吟诗人他在风中的歌谣常常让我们感动,常常让我们想起那被我们长久遗忘的母亲、故乡、大海和大地的歌声;是的,诗人惟有坚守自己的心性,坚守边缘姿态,坚守个体写作,在浮躁的时代和令人目不暇接的世界中葆有一颗博爱之心,静观自得,才能真正实现创造性的跨越。

庄伟杰现在很快乐,而快乐是生活的最佳状态。

 





诗人简介:

庄伟杰,著名诗人、评论家,文学博士,复旦大学博士后,澳大利亚国际华文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闽南人,现为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特聘教授、《语言与文化研究》主编,暨南大学兼职研究员,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论文校外评审专家。系澳洲华文诗人笔会会长,澳中文化基金会荣誉主席,中国当代诗歌奖及海内外多项诗歌、文学奖和大赛评委。曾获第十三届“冰心奖”理论贡献奖、中国诗人25周年优秀诗评家奖、第三届中国当代诗歌奖批评奖等多项文艺奖。作品、论文入选两百余种年选等各类重要选集,有诗作选入《海外华文文学读本》《在北师大课堂讲诗》等大学教材。出版专著18部,主编各种著作70多种,发表350余篇学术论文和文艺评论。是海外新移民诗群发起人和代表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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