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卖刀，你只骂杨志和牛二？
昨天在网上闲逛的时候，看到关于乌克兰局势有人做了这么一句点评：杨志卖刀。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比方很别致，第二个反应是它很贴切，第三个反应是它是不是有一点问题？
今天想顺着这个比方，试着往下推理一下。推理最主要不是关于乌克兰和俄罗斯谁对谁错，而是关于我们旁人看待这件事的立场和态度。
对杨志卖刀，一般有两个维度的解读。
第一个维度看的是杨志和牛二双方的关系。
我们知道杨志是落魄的好汉，牛二是得势的泼皮，泼皮不断挑衅，好汉一味隐忍，最后好汉不忍了，将泼皮一刀杀掉。一般人都知道杀人不对，但是对杨志又都抱着同情，偶尔也有人会同情牛二的，但同情的也是有个人被杀了，或者牛二怎么会变成泼皮，又或者牛二家是不是有老小，正常人没有去同情牛二的挑衅之举的。
用“好汉和泼皮”来形容杨志与牛二的关系可能还不够准确，萨孟武先生用“流氓”来形容杨志等梁山好汉，这个“流氓”跟说刘邦创业团队是“流氓”有差不多的意思，但是《水浒传》里其实有另外一个比“好汉”和“流氓”都要更准确的词——“强人”。
什么叫强人？首先他们有武力值，其次他们有自己的道义标准，最后他们手上是真的沾血的。在水浒的世界里，平头老百姓是不会被逼上梁山的，强人才会。
乌克兰局势里，俄罗斯就是那个强人，那个落魄的杨志，乌克兰则像是那个牛二，乌克兰的泼皮之举包括但不限于纵容新纳粹势力（这点相关惨案和新闻的整理已经很多了），率先进攻乌东两州（之前我们在《美国方面回应乌克兰局势的第一波“专家分析”来了》介绍美国昆西·亚当斯学会主席David C. Hendrickson讲欧安组织数据时说过），去年12月投票反对联合国“反对美化纳粹主义”的决议案（这个决议案的得票比例是130:2，两张否决票，一张来自国内新纳粹疯狂涌现的乌克兰，一张来自美利坚），以及刚刚2月初泽连斯基威胁要“拥核”。
这里的牛二不仅挑衅，而且还高喊：“我刚拜了码头大哥，人和武器不日就到，轰死你丫的。”我们不夸张地讲，这不是威慑，这是求速死。
还有第二个维度看杨志卖刀这起命案，就是把它放在水浒“逼上梁山”的大背景里。
一心想要报效朝廷的杨志是怎么沦落到要卖祖传宝刀的境地的？牛二又是怎么变成泼皮的？谁把他们推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这种解读把矛头瞄准了整件事背后的那个人，宋徽宗。如果还有别人，那就是宋徽宗手下那几个狗腿子，他们有的是从体面的读书人群体里来的，比如蔡京，有的也是从泼皮转化来的，比如高俅。
宋徽宗和高俅是不会对杨志抱有多少同情的，相反他们还会派兵围剿。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我们维持大宋朝有多辛苦，你们知道吗？你活不下去怎么了？
谁是乌克兰局势里的宋徽宗和高俅呢？当然是美国及其盟友。拜登和布林肯们喜欢张口闭口“基于实力的规则”、“自由主义国际秩序”云云，他们口中的这个“规则”，这个“秩序”，就是宋徽宗们的“大宋朝”。
为了“大宋朝”，美国在苏联解体后仍然选择维持北约，从而好达成军事上控制欧洲的目的，它不接受俄罗斯的投降，才能继续把俄罗斯塑造成欧洲共同的敌人，作为自己不撤军离开欧洲的理由。
这种挑拨是非、激化冲突的事美国并不是第一次做，早在今天的这套“秩序”建立起来之前，它就已经非常熟悉这套操作了。有一本书叫The Gray Lady Winks，作者是住在以色列的美国记者Ashley Rindsberg。Gray Lady是《纽约时报》的别称，Ashley Rindsberg检索了《纽时》的档案库，整理了《纽时》历史上著名的fake news事件。
书的第一章整理的是《纽时》1930年代为希特勒的纳粹德国唱的赞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唱赞歌最响亮的《纽时》记者Otto Tolischus还因此荣获了1940年普利策奖。当然我们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纽时》头上，作为喉舌，它也是奉旨办事，当年罗斯福的政策是亲近纳粹，原因也不复杂，从1919年威尔逊在巴黎和会吃瘪，到20年代美国加大对欧洲知识分子的赞助力度培植亲美势力，再到30年代扶持纳粹德国消耗英法，美国利益导向而非道义优先的态度是很明显的。
一个事实是，美国不仅扶植纳粹，还支援军国主义。中国人尤其不应该忘记美国曾为侵华日军提供过数量巨大的军需物资，在日本向太平洋发展势力、和美国产生利益冲突之前，美国在日本身上发了不少战争财，这点读几本日本人写的怨念的二战史就知道了，或者也可以读美国记者史沫特莱的战地报告《中国的战歌》，当她看到美国卖给日本的炸弹落在抵抗的中国人的头上，她的良心根本受不了，去找当时美国驻华大使反应，人家大使根本不当回事。
也许这里可以说一说常见的一种误解，我们常说美国穷兵黩武，建国两百多年，只有不到二十年没有打仗，这个说法没什么错，但站在美国人的角度，他们不是这么想的。按照美国那边的经典解释，二战后美国大兵在全世界的“牺牲”，不断地与体制反抗者的作战，保护了“大多数人”的和平生活。换句话说，他们不觉得自己穷兵黩武，还强调自己是正义之师。
应该说，这个说法在某些时间段、某些地区可能是成立的，但是到今天越来越多人对这个说法持怀疑的态度。当美国和其盟友的大兵在中东烧杀抢掠割喉牧羊少年的时候，当南美民主国家被美军入侵的时候，当碳排放和气候变化问题上人均消耗和浪费都居高不下的美国不肯稍作收敛的时候，人们越来越分不清楚，美国维护这套体制为的是“大多数人”的利益，还是为了王座上自己的利益，或者说，帮助美国维护这套体制，能不能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
还记得奥威尔《1984》里的三大箴言之一“战争即和平”吗？这句话拿来形容这七十多年来的美国再贴切不过了。我们之前写过一篇专门介绍相关理论的文章《为了“永久和平”，所以要“无尽战争”，解密奇葩的“民主和平论”》。事实上美国在另外两大箴言上与奥威尔当年比对着英国写的大洋国也是越来越像。奥威尔的文字是有力量的，但绝对不是被CIA的文化基金阉割改造后的那种。
不仅外国人怀疑，很多嘴上这样说的美国人自己其实也拿不准。心里狐疑但嘴上还要坚持，就导致了两个现象：一个是双重标准，这点我们在《为什么美国人不觉得自己“双标”：哈佛教授总结的五个美国神话》里详细介绍过；另一个就是撒谎，前两天David C. Hendrickson说的“那些只读《金融时报》、《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和《华盛顿邮报》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乌克兰发生了什么”，说的就是这个。
双标和谎言也蔓延到了美国引以为傲的学术界，我们以在豆瓣上被许多人评价为“很客观”的美国经典国际关系教材、Mingst等人的《国际关系精要》为例，如果你去书里找关于美国入侵伊拉克的表述，你找不到一丁点关于美国绕开联合国安理会单方面入侵伊拉克的描述，取而代之的是“美国入侵伊拉克是维护了联合国的原则和精神”。一代又一代的美国大学生，就被这些精心挑选又难掩迷茫、挂着“批判性思维”羊头的教材统一了思想。
我们常说屁股决定脑袋，乌克兰局势是一个说明屁股怎么决定脑袋的好例子。这两天我朋友圈里非常热闹，围绕乌克兰局势分成了两拨人，大家转发的文章都隐含有一种针锋相对的味道，就像网上那张流传甚广的图片反映的：
我这里补一篇文章：
补《与纳粹共情的才是傻逼》是因为它和《为战争叫好的都是傻逼》的对比最有深意，“反战”和“反纳粹”这两个关键词其实也是西方世界和俄罗斯这次各自为舆论战选择的基调。
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战争是真的，乌克兰新纳粹猖獗也是真的，道理要怎么讲？看你站在哪个位置。
不过要让我说，这两种道理是扯不清楚的，反战和反纳粹虽然是天然正义的主题，但不代表可以端端正正地扣在杨志和牛二脑袋上。这两天我有朋友写了长篇的批判泽连斯基买办政府纵容亚速营的文字，也有朋友身体力行参加了伦敦的反战游行。考虑到他们身处的环境，我理解他们的做法，可是我不得不说，前者多多少少给人一种杀人合法的错觉，后者则给人一种在高俅府上骂杨志的印象，感觉都怪怪的。
回到我们最初的那个问题，杨志卖刀，你骂谁？是骂杨志？还是骂牛二？又或者骂刀？骂宋徽宗？骂蔡京高俅？
我愿意反战，但我更想从源头反起。我不为战争唱赞歌，但是我愿意去了解战争的起因，事情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这样的。所以我个人觉得最应该骂的是整起命案的幕后黑手——宋徽宗及其狗腿蔡京高俅。
不过退一万步讲，骂谁终究是个个人选择问题，公民社会的特征就是这样，每个人看自己愿意看的那一段，各说各的，各骂各的。每一个呼唤公民社会的人都不得不学会接受或者说忍受这一点。
我想用我的朋友余亮老师的一句话结束今天的文章，这是这次纷纷扰扰的舆论场上我看到的最好的一句评论，它带着一些调侃，一些自嘲，又包含了一些难以言明的深刻道理，这句话是这样的——
两边互道傻逼，中国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