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尔干《社会学方法的准则》百年批评史：法国篇

文/高行云

涂尔干自己都说过，“《社会学方法的准则》一面世就争议不断。”

本期：法国篇

下期：英美篇

文献来源

Gane, Mike. [1988]2010. On Durkheim’s Rules of Sociological Method. Routledge.

百年批评：法国篇

塔尔德（Tarde）早在1894年就批评过涂尔干

作为涂尔干的前辈、更早获得社会学分析声誉的塔尔德，没有受到涂尔干的肯定。虽然塔尔德为莫斯提供了涂尔干《自杀论》研究所需的统计材料，但是在1894年巴黎举办的首届国际社会学大会上，塔尔德提出了两个问题：

1. what is the nature of the most elementary social phenomenon

2. what are the elementary social groups? 

塔尔德甚至批评说：

1. 要说社会事实是独立于个人的，那难道还不在人的“记忆”中吗？

2. 涂尔干把个人都看成是一样的、没有差异的了。

3. 涂尔干论证时使用的“社会环境”概念，更是个很空洞的概念。

李英飞老师的文章《道德统计学的社会观:塔尔德与涂尔干之争再考察》有详细的论述。

1895年，乔治·索雷尔对《方法》的书评：

1. 涂尔干的立场和马克思的唯物论立场很近。

2. 要真说学科类比隐喻的话，倒不如说更适合将涂尔干式社会学类比为气象学，因为都是研究大规模现象，但又都需要有实践意义。

3. 其实涂尔干讨论社会事实时，是有心理因素，但他又一步步清理掉了。 

1901年，Seignobos的La Méthode Historique Appliquée aux Sciences Sociales

作为一本历史方法论的著作，很难不涉及到对于思想与诠释的议题。涂尔干生前也对这本书有过书评。Seignobos提出的批评是：

1. 不存在完全客观的方法论；

2. 集体行为是否和个人行为是同一种类，需要哲学家们去解决；

3. 至少可以肯定，解释总要包括心理学和生理学。尤其是心理学，正是涂尔干拒绝的。 

1905年，Fouillée的Les Elements Sociologiques de la Morale对《方法》也有批评，而涂尔干在1917年写他的遗著Ethics还专门引用和讨论。 

1911年，Deploige的The Conflict between Ethics and Sociology（在法国出版）

Depolige把涂尔干的方法总结为七个步骤了：

1. 研究态度：笛卡尔式怀疑；

2. 先界定一组社会现象或社会事实，具有普遍的、外在的特征； 

3. 将这些特征与个人的表征区分出来；

4. 解释必须只是社会学式的；

5. 使用“共变”分析

6. 社会事实是如何在进步的过程中构成的

7. 澄清社会类型的分类 

1926年，Roger Lacombe的La Méthode Sociologique de Durkheim一书

——肯定：

1. 涂尔干尝试建立对当时的哲学思潮的“综合”

2. 也是想建立一个综合所有关于社会研究学科的单一科学。

——批评：

1. 这种单一科学化导致对专门化和哲学思想的忽视。

2. “集体意识”这个概念还是有些随意的假设

3. “社会事实”有三种不同的用法并存，有些混乱

4. 错误地使用了医疗/生物学类比

5. 最后会给一种印象：“社会=上帝”。

1945年 Lévi-Strauss的French Sociology一文

——肯定：

1. 即使到了1930年末，涂尔干思想也主宰了法国的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等学科。

——批评：

1. 《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和早期作品之间有明显的冲突，要如何处理symbol，representation和experience的关系呢？

2. 如果把社会看成“层级的阶序”，而个人与社会的划分又太武断。

3. 涂尔干一直没有回答好他自己的问题：“社会现象如何呈现出有意义的整体特征？”（“how social phenomena may present the character of being meaningful wholes”） 

1950年Georges Gurvitch的La Vocation Actuelle de la Sociologie

——批评：

1. 涂尔干面临一个矛盾：symbols如何既表达社会团结，同时又生产社会团体（both express social solidarity and produce it），这也涂尔干将集体意识定义为从个人而来的突现现象有关。

2. 由此，涂尔干处在摇摆之中：绝对精神式形而上学与集体的主观主义

3. 这种摇摆也可以表述为：在黑格尔的绝对精神与孔德的人道主义之间

1962年Guy Aimard’s Durkheim et la Science Economique

——肯定

涂尔干是实在论者（realist），与塔尔德、齐美尔、韦伯等形式主义或主观主义者不同

——批评

基于实在论，涂尔干提供了社会科学成为可能的基础证明，但是却在晚期转向hyperspiritualist。而这方面是需要被“清洗出去”，否则就无法与哲学做出区分。

1977年 Jean-Claude Filloux的Durkheim et le Socialisme

——肯定

涂尔干的方法论贡献在于联接了效力因（efficient cause）和目的论。

——批评

尽管使用生物学类比结构与系统有可取之处，但是从形态学和功能角度定义社会，会陷入认识论的问题。比如，同样是将社会看成是分层的，马克思从经济角度入手理解成阶级，但涂尔干将社会看成观念潮流，又要如何能理解“观念=分层的”这种特征呢？

1981年Bernard Lacroix的 Durkheim et le Politique

——批评

涂尔干的早期和晚期断裂，变化在于：从“物质环境”解释到“人类环境”解释，比如从《分工》一书中的物质密度解释到《方法》一书中“道德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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