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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推介 | 吕博《头饰背后的政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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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饰背后的政治史》

作者:吕博

出版社:四川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9年12月




目  录

引   言   “服饰史”研究的政治文化视角

第一章    从“平头小样”到“武家诸王样”

第二章    从“英王踣样”到“官样圆头巾”

第三章    从“山子军容头”到“五代僭越样”

结 语    微观史——唐代政治史的“头饰”观察

后 记





作者介绍


吕博老师在文研院邀访学者论坛上作主题报告


吕博,武汉大学历史学院暨中国三至九世纪研究所副教授,2014年毕业于武汉大学历史学院,获历史学博士学位。2012年至2013年在日本京都大学人间环境学研究科访学,2014年至2016年任武汉大学历史学院考古系师资博士后。主要研究方向为隋唐礼仪实践与政治变迁、文书行政、吐鲁番文书。近年发表论文《头饰背后的政治史:从“武家诸王样”到“山子军容头”》《明堂建设与武周的皇帝像——从圣母神皇到转轮王》《唐代德运之争与正统问题——以“二王三恪”为线索》等。




微观史——唐代政治史的“头饰”观察


吕博


中古时期权力展现、运行的场或媒介是君臣关系。在中国古代政治体系中,权力与服饰的关系,首先表现的是社会、政治关系的界定,即“臣僚对君主”的服从。服从关系的外在表现之一,就是臣僚穿着君主推行的“冠带”。因而,开国皇帝一个重要的立国策略,便是根据所属天命、德运更改服饰色彩图案,然后强制推行。服饰的赏赐是构建“君臣关系”的一种重要仪式。与此同时,被推行的服饰也像移动“景观”一样,时刻彰显帝制时代的国家权威或个人荣显。有学者在研究大和六年王涯有关舆服制度的奏议时,曾指出唐代规定冠服制度的基本是《衣服令》,而规定常服制度的主要是《礼部式》。无论是令还是式,目的都是通过制度设计和程序运作,进行权力等级划分。不过,权力构建有时也是非正式的,并非都通过国家法规、制度的形式来实现。在私人的“场”,君主对臣僚的服饰赏赐、臣僚对君主服饰的模仿,也在某种程度上构建着君臣权力关系。


服饰不断更替,固然与某一时期时代风气造就的文化品位相关。但服饰作为一种日常生活中的“文化符号”,其实也是一种政治表达的凭依、微观权力运作的舞台。布尔迪厄曾解释道:“不同阶级(利用服装)自我表现的兴趣,其所投注的注意力,其对所得利益的意识,及其实际花费的时间、精力、代价和照料等,都与他们合理期望的自己从中获得物质利益与象征利益的机会成正比。” 阎步克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解释说:“什么人愿意为等级服饰投入更大的精力,那群人一定由此获得了更大利益,反之亦然。”从这样的角度透视,服饰不仅仅是物理功能的保暖御寒,或者仅仅是文化品位的标识。认识服饰更深刻的意义,大概是要通过这些看似属于文化表象、符号的服饰,认识到其背后的权力配置或是意图表达。那么,什么样的人愿意投入更多的精力通过服装达到自我表现、引领服饰文化品位的目的呢?当然是那些为了攫取更多资源配置,处于政治权力顶端的人物。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古代朝廷各方政治力量的兴衰浮沉会在服饰的变迁上留下痕迹、得到反映;同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各种政治势力的更替,通常都会通过颠覆原来服饰以建立新的视觉“景观”。《礼记·王制》曰:“革制度、衣服者为叛,叛者君讨。”早期的儒家经典中,已将服制变革看作是叛乱的象征。在古人看来,服饰改革确实是颠覆秩序的政治事件。也许与政治集团的变动相比,服饰的变动似乎显得不那么“深刻”。不过,服饰恰是最直接的“革命”举动,也是政治变革、宣扬教化的直观表现。所以,就这一层面而言,本文观察的并不是物本身,而是背后使物带有某种“性格”的人。


研究者在考察政治史时,以人为核心,讨论集团所属、权力升降,这当然很重要。不过,在关注这些问题的同时,也要充分注意到,政治及其权力可以外化成多种形式,服饰即是一种表达权力和国家意识形态的重要方式。如本文研究所示,至迟从北周以来,政治精英们就不断在“幞头”的基本形制上进行“创新”。政治形象包装的范式一旦树立,便会成为传统。这种政治精英热衷于改造、佩戴新式幞头的现象,在唐五代也具有长时段的延续性。幞头改样与政治嬗变有一条若隐若现并相契合、联系的脉络。


鞍马导引图· 北齐(娄睿墓出土,现藏山西省博物院)·图中人物戴风帽


幞头本起源于胡族头饰风帽,有着“索发”的遗迹,进入中原后呈风靡发展之势。幞头的最初流行,显现出中古历史的“胡化”之风。此后,幞头形制屡有演变。而推动幞头变化的最直接驱动力,则是掌握核心权力的政治人物。推行新头饰,不仅仅是塑造一种新的视觉感受,它们亦是政治人物在重要政治变革期,宣示巩固地位的手段。如果将头饰变革当作政治人物宣示权力的手段,还原到政治史的脉络当中去,进而考察前后的历史事件,似乎会发现,一些因史学家史观而层层包裹的人物、事件,会脱离脸谱化,变得鲜活起来。


从唐代前期的“平头小样”到“武家诸王”的变化,便伴随着唐代政治的一次重大变革。“武家诸王样”是天授二年武则天利用舆服制度,推出武家诸王,宣扬并巩固自己权力的手段。“武家诸王样”的核心意义,体现在“武家诸王”四字上。“武家诸王样”则是武则天推出武家诸王,重建权力结构的外在物质符号。“武家诸王样”的颁赐,也在某一层面暗示着“武家诸王”行将在武周一朝扮演的角色。诸王的分封,权力的形塑,无非是想要以武氏本家为第一家族,以凌驾于整个朝堂之上。


仪仗队列 · 隋 (潼关税村隋墓)·壁画人物所戴幞头为典型的平头小样

幞头头顶较平,脚软而长。这说明唐初的平头幞头是沿袭隋代的形制而来


此后随着政治势力的演变,帽样、舆服等也最能彰显政治人物的权势与企图。中宗上台,面临着复杂的政治局势,旧有的武家势力与新兴的后族势力时刻在左右着朝局。他们的权势也或多或少的反映在服饰上。经过景龙二年的李重俊兵变,武家诸王的势力大为衰颓。中宗与韦后的关系最直接的凸显出来。“英王踣样”的推行,时值景龙四年,此时正是外戚韦后、安乐公主欲将革命之时。从一系列接续的政治事件来看,“英王踣样”颁行也应当是中宗宣示权力的举动之一。不过,就在颁行新帽样两个月后,中宗被韦后、安乐公主鸩杀。


乐队拍板手· 唐(李邕墓出土,现藏陕西考古研究院)· 

图中拍板手头戴踣样,巾子向前仆倒


随着唐隆政变,太平公主、李隆基正式登上历史舞台。据史料记载,太平公主早年就尚男装,她也有一种 “玉叶冠”的头饰,著称于世。太平公主的势力被李隆基剿灭之后,历史正式进入玄宗时代。开元初年,玄宗虽然没有推行新的帽样,但他连续颁敕申禁,改革武、韦以来的奢靡世风。新的政治秩序也在这种移风易俗中重建。开元中后期,玄宗推行罗头巾及官样圆头巾子,也与他欲抑制宰相张说权势、彰显皇权的想法一致。玄宗改造张说的的服饰,其实只是开元期间君主专制、进而限制宰相权力的一个缩影。


红衣男装仕女图 ·唐 (武惠妃墓出土,陕西历史博物馆藏)·图中人物戴长脚罗幞头


安史之乱后,帽样依然随时而变。肃宗时又出现了“仆射样”。中晚唐宦官的权势也体现在头饰上,出现了所谓的“军容头”。唐末乾符年间,宫女制作成一种不用“如平时对镜系裹”的新头饰,这可能与政局动荡、长安屡陷的时局相关。皇帝、宫女需要随时逃跑,无暇打扮。唐亡之后,历史再次进入割据时代,各个地方政权的皇帝,更是热衷于头饰的改造,这同样是他们依据所处的地域时势,进行伸张权力的独特方式。《云麓漫钞》云:“五代帝王多裹朝天幞头,二脚上翘。四方僭位之主,各创新样,或翘上而反折于下,或如团扇蕉叶之状,合抱于前。”


散乐浮雕·持棒者与吹笙者·五代(王处直墓出土,现藏河北省博物馆)

右边所戴幞头二脚上翘


散乐浮雕·队前导引者· 五代(王处直墓出土,现藏河北省博物馆)

图中两个人物所戴幞头脚超长



头饰如时局,也会因为不同的政治形势,具备不同的时代格。头饰是权力的一种渗透凭依。因而,在后世史家的阐说中,《五行志·服妖》一门屡将头饰看作是政治变革、权力陵夷的预兆。由北朝经唐到宋,政治演进过程中的胡风汉韵、治乱兴衰,不同阶层崛起的历史趋势,似乎都由头饰可以窥得一点时代斑斓。“为物的生命立传,把物看作与人一样具有社会生命”,是阿尔君·阿帕杜莱的主张。以上对于中古 “幞头”流变的 “政治解读”,算是这种 “立传”的一种努力和尝试吧。这些曾经被我们忽视的头饰,很可能曾经都是视觉政治的内容。


*本文注释从略,读者可移步文研院官网阅读完整版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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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关雪、王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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