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祖庆： 我的两本“初恋”之书（兼谈如何培养阅读兴趣）
我的两本“初恋”之书
文/张祖庆
阅读路上，我有两本“初恋”之书。一本是《水浒传》，另一本书《冰川天女传》。
壹
小时候，家穷。家里没有一本闲书。我看到的第一本闲书，便是姑父家的《水浒传》。
大约五年级那年春节，我到姑父家拜年。无意间看见姑父在看《水浒传》，趁姑父不在，随便翻翻。翻到武松打虎的段落，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往前翻翻，往后翻翻，被深深地吸引住。
吃完午饭，鼓起勇气向姑父借了书，回家没日没夜地看。
彼时，只能勉强看懂。有些生僻字词，不懂。不懂就不懂，懒得查字典，跳过去。有些“有诗为证”，或“赞曰”，嫌其枯燥，也跳过。
就这样，囫囵吞枣，大概10天左右，把水浒传翻了个遍。水浒传里很多好汉的名字和绰号，无意间记住不少。
我最喜欢浪子燕青这个人物。
记忆中，燕青是有纹身的，身上绣的是花鸟。“凤凰踏碎玉玲珑，孔雀斜穿花错落。”我无法根据作者的描述想像燕青纹身的帅气。倒是在东岳庙和任原相扑那一段，燕青脱得只剩熟绢水裤儿，浑身花绣，满堂喝彩，羡煞众人。
作者对燕青相扑一段的描写，更是出神入化——
任原看看逼将入来，虚将左脚卖个破绽，燕青叫一声“不要来！”，任原却待奔他，被燕青去任原左肋下穿将过去。任原性起，急转身又来拿燕青，被燕青虚跃一跃，又在右肋下钻过去。大汉转身，终是不便，三换换得脚步乱了。燕青却抢将入去，左手扭往任原，探左于插入任原交档，用肩膊顶住他胸脯把任原直托将起来，头重脚轻，借力便旋四五旋，旋到献台边，叫一声“下去！”把任原头在下脚在上，直撺下献台来，这一扑名叫“鹑鸽旋”，数万香官看了齐声喝彩。
其实，这段话中，也有好几个字不认得、不理解。不理解便不理解，无端地觉得好！
记忆中，作者施耐庵对燕青真是情有独钟。一篇类似于赋的“赞”，一段散文式的叙述，一首《沁园春》，一篇七言古风，极尽夸赞之能事。
而燕青对功名利禄的淡看，更是令人肃然起敬。
相传：梁山军平定方腊后，班师回朝。燕青私下去见卢俊义，劝他急流勇退，隐姓埋名以终天年。卢俊义不肯。燕青又以汉高祖杀戮功臣之事劝谏，仍遭卢俊义拒绝。他只得拜别卢俊义，并留书给宋江，当夜便离军而去，从此下落不明。
这份“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豁达洒脱，让人无限敬仰。
事实上，《水浒传》里，着墨最多的，不是燕青，而是宋江、武松、鲁智深、林冲、李逵等人。但，不知何故，我对燕青念念不忘。对写燕青的段落，一读再读。
其实，“浪里白条”张顺，我也很喜欢。“浪里白条”，这绰号，啧啧，多有画面感。
贰
另一本是《冰川天女传》。
大概是1985年的样子，不知谁借我《巴蜀曲苑》这本杂志。整本连载梁羽生的《冰川天女传》。
我根本不知道梁羽生是谁。只读两页，被迷住了。
天哪！居然有这么好看的书。几乎是一口气，我把这本书看完。
周日中午开始看，到晚上十点，熄灯了，偷偷打开手电筒。看到凌晨三四点，把书看完。
这本书主要讲：清乾隆年间朝廷欲护送喇嘛教圣物金本巴瓶至西藏拉萨，江湖各路人物各有目的聚集西藏。从而引出唐经天与冰川天女之间的爱情故事。
吕四娘、唐晓澜、冯瑛三位绝世高人，矗立于冰峰上，仰望无法攀越的珠峰绝顶的画面，一直镌刻脑海；
金世遗抱着登上世界第一高峰的最后心愿，独自攀行在冰峰绝壁之上的悲壮，深深震撼过我。
其实，这本书，第一主角，不是金世遗。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最喜欢的，就是金世遗。
后来得知，在梁羽生众多武侠小说中，《冰川天女传》并不是最出色的；在为数不少的武侠作家中，梁羽生也算不得最顶尖的。
后来，我读到金庸的、古龙的以及其他武侠小说家的作品，读了不下40部。
但记忆里，《冰川天女传》，是最有魅力的一本。以至于三十四年过去，那本泛黄的杂志，我至今还保存着。
保存的，大概是那份最原初的阅读体验与记忆。
叁
三、四十年过去了，在我生命里经过的书，不敢说有上万本，几千本，应该是有的。为什么偏偏对这两本记忆深刻？
原因无他，这两本书，是我阅读的“初恋”——两本不同类型的书，因此，允许我有两次“初恋。
因为“初恋”，所以美好。
这些年，经常有家长问我：孩子该读什么样的书？怎么样让孩子喜欢阅读？能否教一些阅读的实用方法与技巧？阅读的过程中，要不要做一些阅读笔记？……
问这样问题的家长，往往自己的孩子阅读兴趣还未形成。其实，阅读尚未入门的孩子，最需要的，不是家长的“怎么办”，而是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地，让孩子倾心于自己喜欢的角色；
顺其自然地，让孩子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和一本书耳鬓厮磨。
一旦孩子有了疯狂地喜欢一本书的经验，那么，TA便会慢慢地爱上阅读。
爱上之后，怎么办？少干涉！就是最好的办法。
不要指导、不要阅读单、不要读后感、不要摘录……让ta读个死去活来，让ta读个昏天黑地，让ta读个神魂颠倒。
慢慢地，也许，孩子就爱上了阅读。就像我当年一样，找来梁羽生的书和其他武侠小说，一本接一本地读。
担心孩子会一直沉迷一类书？不用怕，只要把更多好书带到他面前，他总会“厌旧喜新”的。
就像我，读完梁羽生，从部队退役的二舅舅那里，遇到了金庸以及其他武侠小说。
武侠小说读得差不多了，我考上了温岭师范。我不再读武侠，开始读中外文学名著。一本接一本，如饥似渴地读。（师范三年级，参加学校语文知识竞赛，获得第一名的佳绩。这成绩，归功于阅读。）
阅读这件事，真的不需要太多的所谓方法与策略。读起来，就好。
就像当年，《水浒传》半懂不懂地读，囫囵吞枣地读，挑自己感兴趣的读。自由自在。
读书这件事，需要“跟着感觉走”！
肆
当然，也不排斥适当地精读几本书。博观和约取，并不矛盾。大部分书，浏览一遍，即可。有些书，则需要静下心，反反复复地读。
学者朱光潜在与青年朋友谈读书时，多次强调——
“读书并不在多，最重要的是选得精，读得彻底。与其读十部无关轻重的书，不如以读十部书的时间和精力去读一部真正值得读的书；与其十部书都只能泛览一遍，不如取一部书精读十遍。”
因此，当我们养成了良好的阅读习惯，有了一定的阅读基础，则需要浏览和精读相结合。有些书，就要像牛反刍一样，需要反复地阅读。
有些原典，真的需要逐字逐句地阅读，“语语未忽宜”（叶圣陶）。
人的一生之中，是需要有一本床头之书的。它，是我们的伯乐之书、生命之书、知音之书。
这样的书，是我们阅读路上的“结发之妻”。
遇见，幸甚。
编辑 | 小北 审核 | 种豆南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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