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是我唯一的港湾|90后教师的非典型阅读史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一艺非孤行 Author 李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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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山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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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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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即是人生的片断，它是留不住的。❉
我与书的接触是无意识的。可能是从抽屉里珍藏的一套绘本手帕开始的，上面印着的偷懒小猫的故事给了我文字之外的遐想。也可能是从绵延的书山开始的——是的，是一堆旧书山。
那时候父亲办了一家造纸厂，那里是各种纸的最终归宿。在还不能上学的日子里，我到厂里玩，总看到这样的情景：纸箱子被压扁了，露天堆成一座座暗黄色的小山；纸片重重叠叠，用玻璃绳扎成一摞摞的，但是叠不高。
万千废纸之中，总有一缕特别的味道，会让我循迹而往。书是不同的，它们被堆叠在一个大仓库里。
我小小的心，总是不由地心疼这写字的纸，我埋怨，且总是思虑着——不知这买书人是出于何种缘故将他们舍弃，而今在这偌大的库房中，在这殊途同归的宿命中，眼前的书也便多了一层矜持的孤傲。
很多时候，我一个人在书山上玩耍。我爬上一座座山头，又试图用纸板做一架滑梯再滑下来。我藏进几叠书堆围构成的洞隙里，渴望有人和我来玩捉迷藏。
更多的时候，我喜欢找一片厚实而平坦的书台，带上自己喜欢的小人书躺到黄昏。夕阳给书页带来温柔的暖色调，我沉浸在故事与纸交叠的梦里把一切放空，然后看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等待归家的呼唤。书，成了暮色四合中无声的陪伴。
冬未央春
冬未央春已
也有一些时候，我在书堆里巡视着，抽出感兴趣的书随意翻阅，也不管是不是能看懂。触手而及的是掌控、是获得、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往往，旧书比新书有更多的故事，扉页上随手写下的姓名或寄语，语句间无规律出现的批注，偶尔的一点水渍、一道折痕、一缕异于书香的气味，如此种种都让我着迷。
在某个寂静无人的时刻，我对书陡然忽然生出无限怅惘与怜惜——它们从各处而来，亦承载着许多热爱与秘密，但是现在却聚集在一起，沉默不言，准备将一切故事化为碎片。
我甚至对这一屋子书有着隐隐的崇敬，因为从内容到经历，它们都带着孩童不解的神秘。而这，这就是我与书的缘分了吧！
我们曾在某个混沌的瞬间相遇，在它们落魄的时候，我无师自通地参破了，书即是人生的片断，它是留不住的。
这影响了我此后的阅读：我总是借阅的多，拥有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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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蒙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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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O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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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做一名骑士，捍卫语文的荣耀。❉
家里也是有书的。我最钟爱的是一套叫做《彩图世界名著100集》的书。100集，在孩子眼中，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我知道还有新故事在等着我，便会怀着雀跃的心，不求甚解一目十行地草草翻过。
等到故事都看完了，我又开始了新的一遍阅读。这一次，我对照着插图，小心翼翼地看，仔仔细细地看，就像含着一块糖舍不得舔掉。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搜罗着各种童话故事。看完了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还有《一寸法师》、《红蜡烛与美人鱼》，可第一次在童话中流泪却是因为王尔德。
我无法忘记那一篇《快乐王子》，他的辉煌耀眼超出了我的所有想象，以至于看到结局时，我不愿相信童话世界也会有痛苦与死亡。
还有一些记不住名字的书，里面有各种志怪故事。我看到过麻姑祝寿，五丁开山，李寄斩蛇，阮籍醉酒……哦，还有宋定伯捉鬼。看的时候认字不多，总是囫囵吞枣地看着插图猜情节，以至于在隔了漫长的时光后它们再次出现时，如老友提着陈酒而至，给了我无限惊喜与回味。
冬未央春
冬未央春已
上小学后，与书的亲近感让我连带着亲近语文。我记得一年级时写了一篇文章，被语文老师狠狠地夸奖，然后抄到了班级的黑板报上。具体写了什么早已忘记了，但是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自愿做一名骑士，去捍卫语文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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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书杂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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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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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还在继续看，只是有些杂。❉
书，还在继续看，只是有些杂。还是没有脱离童话爱好，仍然是那些篇目，却觉得纯文字的书比绘本读来更有意思了。
也开始看仓库里翻来的各路野史，有四大美女，也有一代枭雄。成语大全里有各种有趣的小故事，药膳食谱里有不常见的笔画复杂的字，而武侠小说里的人物总是拥有神秘的复姓。
冬未央春
冬未央春已
每天中午，我会去学校的小小图书室。在那里我看完了郑渊洁的“十二生肖”系列，看完了“皮皮鲁和鲁西西”。周末的时候，照例是要去新华书店看书的。我赶上了曹文轩的黄金时代，杨红樱的书却看得不多，也曾迷恋“探案小虎队”，每次翻到遗失了破案卡的书总是气急败坏……
实在不知道看什么书的时候，作文选也行。家里有一本作文选，因为看了太多遍，许多篇作文几乎都能背出来。唉，没有新书看的日子里，我甚至可以把一本笑话集锦翻来覆去地看。
2002年，父亲买回了一台联想天麟电脑，一同搬回家的还有一台彩色打印机。我的阅读在电脑上得到了延续。
在那个游戏还要靠光盘承载的年代，我开始在网上搜索书店里没看完的书，有时候是徒劳无功，有时候也有意外发现。
不知怎么地我找到了一家BBS，网站可能是几个大学生创建的，论坛里有各种板块：音乐分享、美文摘抄、闲聊……每个板块都有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这给了小学四年级的我极大的震撼。
我默默地潜水，看着别人发表的文章与话题，他们谈论着那些我听说过却还没看过的世界名著，他们分享着我从未听过的英文歌曲。
我第一次听说了新概念作文大赛；第一次知道了斑竹也可以用来当作对人的称呼；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在网线的另一头，是无数灵敏的神经末梢。网络上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有趣！
再次打开当年的BBS，只剩下告别。
最初接触原版的四大名著是在五年级。还记得当时语文老师带来了一本《红楼梦》，放在班级的图书角。为了给我尊敬的语文老师捧场，我热切地借阅了这本无人问津的“大部头”，开始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前两章真是晦涩难懂啊，浪费了我多少宝贵的课间十分钟！不过总算是生吞活剥地看完了一遍，再对照着电视剧把剧情混了个熟。
等到了初中，老师又要求我们看四大名著了。我读的是寄宿制学校，晚上房间要熄灯，只有卫生间不断电。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在寒冷的冬夜里蹲在卫生间看红楼梦，沉浸在情节中的心神还要分出一丝，警惕着是不是有巡视的老师来检查了。直到黛玉之死，我也跟着大哭一场，然后迷迷糊糊爬回上铺睡觉。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搜寻各种解析红楼梦的书，想从众口之中还原出一个最真实的红楼梦。这部书后来陆续再看过几遍，虽然常看常新，却再也找不回那一次的心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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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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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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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给了我最纯粹的快乐❉
从初中到大学，我陆陆续续地买过一些书。刚刚升入初中的第一个周末，我揣着父母给的零用钱去逛街，最后却在书店买了一本钱锺书的《围城》。这是我自己独立购买的第一本书，为此我还郑重地给它包上了纯白色的书皮——原来，“拥有”的感觉并不会让人轻松啊。不管怎样，学校图书馆仍是我最亲密的补给仓。
在中学时代，每次进入图书馆只能借阅5本书。那时候并不流行书单，我早早地潜入图书馆，翻阅合眼缘的书，精打细算地使用着有限的额度。
高中三年是我的阅读黄金期。可能在无法消解的学业压力面前，书是我唯一可停息的港湾。
我在午睡时间一遍遍地看《百年孤独》，在草稿纸上写下那些冗长而拗口的名字；我摘录海子、北岛、顾城的诗；我开始对照着现当代文学的时间线一本一本刷新自己的阅读榜。我肆意地对每天课程表上的课进行自我安排，面不改色地在某些教科书的遮掩下快速翻阅着借来的书籍。
我很难解释当时的心情与动机，直到后来读到中岛敦的一句话：“其实我哪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无非是害怕暴露自己才华不足之卑劣的恐惧和不肯刻苦用功的无耻之怠惰而已。”那一种如饥似渴的阅读，大概也只是一个偏科少女努力维持的自尊吧。
等到升入大学，图书馆规定一次能够借15本书了。遗憾的是，除了第一次借阅，我再也没借满过15本。
在一次次的还书、借书中，我看完了绝大部分中外名著，也曾密集地去看同一位作家的不同作品。书，仍然默不作声地给予我陪伴，伴我度过许多难捱的时光。
冬未央春
冬未央春已
2011年，我通过互联网认识了kindle，并通过辗转海淘拥有了一部属于自己的“电纸书”。
此后，我与书的联系似近似远。我再也不用等着图书馆之约了，看到感兴趣的书后只要稍加搜索就可以马上读到。甚至还可以读到一些不容易在书店买到的书。
在这个时期，我读了木心、读了董桥，还收藏了许多剧本。但是海量的信息带来的除了最初的新鲜，还有随之而来的疲惫感。文字以二维的形式出现，又消散于二维空间的虚无之中。
在kindle上，我连着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看完了大刘的《三体》系列，又在周围人的不断推荐下断断续续地看完了《盗墓笔记》系列。面对着动辄几十万字的作品，我忽然意识到，网络如此深切地改变着我们的阅读。
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时代大概离不开日本动漫和网络小说吧？只是对于我来说，网络小说题材的重复性很快就丧失了吸引力。在相似的剧情中和相似的角色中游离，我很难再找到某些“新鲜”的东西，这一种疲惫让我对电视剧也再提不起兴趣。
如果说，童年时的阅读是一个默默烙印的过程，那么成年后的阅读是如风拂面。我站在荒野中等不同的风吹过，而风过后，只留下模糊的感受。
那些看过的书很多早已忘记，但是我在书中获得了许多沉思，看到了时代的消亡与兴盛，人的渺小与伟大，还获得了最简单纯粹的快乐。书也改变着我。只要我还有想象的力量，我可以安然享受所有的独处——只要有书相伴。
我与书的故事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