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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诗人李田田:诗歌44首与童话专辑

罗曼司 罗曼司重演 2021-12-22













 


李田田90后诗人,土家族。湘西教师。笔名:小辫子。1994年生于湖南湘西永顺县灵溪镇拔出科。毕业于湖南第一师范学院,现为湘西永顺一乡村小学教师。有诗歌发表于《诗刊》《湖南文学》《扬子江诗刊》《中国诗歌》《羊城晚报》《诗歌世界》等,另在省级文学刊物发表过小说、童话。出版诗文合集《有只狐狸看月亮》。曾获漓江出版社举办的“全国高校诗赛”一等奖。著有诗集《有只狐狸看月亮》。




我喜欢与花草对话






李田田创作谈:

花间梦事

90后诗人李田田:

诗44首

李田田童话:

永远不要忘记那首歌新熊娘嘎婆我的班主任是一只兔子被遗忘的树妖(中篇童话节选)

李田田散文:

诗意田园,烟火生活,人间至味

李田田工作室丨社会篇:

内卷,躺平及三十而励





90后诗人李田田(陈雨 绘)



李田田谈创作:

 

花间梦事


真没想到,那篇文章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这几日,心情十分复杂,难以平息,不如还是用文字向你们诉说吧。
  我生在湖南湘西一个偏僻的小寨子,由于家族重男轻女,出生后的第五天就被连夜送走、寄养在一位远房外婆家里。外婆老了,她给我喂了很多过期牛奶,导致我差点死去。在医院里几次抢救,父母便把我接回了家中。可没多久,父亲意外去世了,那年我4岁。
  家里的重担落在母亲一人身上,有好几回因为交不起学费,就要辍学。不过我成绩特别好,学校老师找了希望工程帮我,还有一位日本姐姐,她偶然读到我写的一篇日记,很是感动,决定资助我。她把日记带走并发表在了日本报刊上,一直资助我从小学四年级到大学毕业。
  我读的是定向免费师范生,虽然我的中考成绩是全县第三名,但由于家里没钱,加上弟弟也要继续学业,所以我报考了湖南第一师范学院。或许是家乡的山清水秀、儿时的经历,给了我一颗敏感多愁的心,我爱上了用文字表达自己。
  15岁时我开始写诗,大学期间写了很多,没有投稿。只有几首发在博客上,被杂志编辑看中选发了。直到大三,我遇见了一位厉害的文学老师,他鼓励我潜心学习,好好写作。毕业后,我第一次投稿,就被《诗刊》重推发了头条。去年我开始转型写小说和童话,两篇小说编辑读后大赞很快就被《湖南文学》发表了,今年的童话也发在了《花火》上,而后被《湖南日报》重推。
  这些使我更坚定了自己的文学梦。白天我和学生打成一片,尽快完成工作上的事,我给学生买了许多课外书,孩子们特别喜欢我,很多家长也是。下班后,我会先运动一小时,然后写作至深夜,与人少来往。我希望活得丰富,真诚地活着,活出自己的生命价值。
  犹豫几年,我写下那篇文章。我以为会招来诋毁,网友的鼓励和关心却令我感动不已。“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说的就是我们的友情吧。因此,我决定发几首写的诗,一篇童话,来答谢你们,用文字致以我真诚的谢意,用文字来明志。希望将来能够出书,为孩子们带去惊喜。希望世界如我的童话,那般美好......









诗人李田田




90后诗人李田田 诗44首


 

 

乡下小学办公室

我们抄写材料,教育学生
讲几句不痛不痒的道理
或八卦家事
女同事无所顾忌地喂奶
露出了硕大的乳房有时校长来了,我们站起来
有时局长来了,我们藏起来
有时谁也不来,面对面坐着
看到的只是一张面孔

 
冬至,你蹲在山里烧炭
 
这是一年最漫长的黑夜
你蹲在山里烧炭
点支烟,只有落叶知晓
为了读书的孩子
你砍遍大半个山坡
烧火,烧火,不能熄灭
直到洞里的树变成木炭
木炭变成温暖
你就为这一点温暖活着
从不悲伤
 

你所看到的悲伤并不是悲伤

年轻人都出去了
老人依旧蹲在木屋前
编织背篓,竹筐
编织一生干净的光阴
知了,麻雀,苦苦鸡
偶尔还有野猪的足迹
老人满脸皱纹,手掌枯萎
被人遗忘,又被太阳唤醒
他们守着祖宗的遗址
并成为后人瞻仰的遗址


一头好猪

给它什么就吃什么
被栏杆包围,什么都不想
有时忘记喂食
它叫几声就打鼾了
大家都说这是头好猪
到年底,拖出来,按住,一刀下去
将准备的香纸沾上猪血
它才发出响亮的尖叫
最后我们把香纸插在猪圈旁
 
 
一只狐狸看月亮
 
狐狸坐在沙丘上
等待星星和月光
没有拥挤的高楼大厦
没有人来人往
天空还是那片天空
世界却不是那个世界
狐狸爱上了月亮
幻想那里有狐狸出没
走在老虎的前面



诗人李田田



五岁的记忆

众人都说你死了
我假装哭泣
害怕别人说我没有良心
那是五岁的记忆
恍惚看见你的食指动了一下
看见你被穿上寿衣与黑色布鞋
不知道你要去哪里
听母亲说,问过菩萨
父亲三天后就会醒来
没人在意迷信
从此你活在别人的话语里
但我不认识你
木房子的墙壁上
有你留下的粉笔画
变成我们烧水做饭的光明


哑孩子

孩子8岁还不能说话
她在乌云里寻找雷霆
有一天,她在我手心写下她的名字
全世界都该变成了哑巴
记得那年在梨树下哭泣
我们用雪花织成翅膀
春天一到,我就失去舌头
学小草点头,学鲤鱼跳舞


 

你天天做饭菜
把门窗擦亮
衣架晾着花俏的衣裳
屋檐下挂着红辣椒
但是房间没有山水画
也没有百灵鸟
只有一抽烟男子
你却甘愿为他
一生胭脂俗粉


什么都是安静的

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鸡鸭的歌唱,女人的吆喝
什么都是安静的
月亮,山坡,吊脚楼包括一朵花的绽放
 
我与孤独的星光在一起
只想到鬼魂
此刻却希望他们
踩着细细碎碎的落叶
经过我的窗前回家
 
 
孤独的寨子
 
自从许多人搬离寨子
春天就变得空大
漫山野花没有人看
小鸭子的水塘安安静静
一只野白鹤休息
扛柴的爷爷也不会在意
通往山上的泥路上
只有牛草横行霸道
那些吊脚楼,很多不冒烟
只剩下骨头
 


李田田所在的湖南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永顺县砂坝镇桃子溪村



我们与逝者的关系
 
那年奶奶离开的时候
村里的人都跑来家里敲锣打鼓
我们小孩子就蹦蹦跳跳
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在湘西,谁离开了,我们都不会哭
因为我们相信逝者还会回到人间
变成花朵,草木,蝴蝶
天地那么美,死后也是一种修行
 

久走夜路
 
一个人走路
从一滴水里看清自己
卖水果的小贩没有回家
壓的师傅故意向你呜笛
你说故乡已经很近嘞
大雪就要来临
这条路走了很多遍
不是归来,也不是走向远方
只有慢慢的,把眼睛落在地上
 
 
我的学生
 
张三父母离婚
李四父母离婚
王二父母离婚
麻子是留守儿童
全班学生同病相怜
可是在作文里
他们都很热爱这个伟大的时代
 
 
仙女老师
 
在桃溪小学,我是唯
穿汉服,头戴发簪的老师
那群六七岁的孩子好奇地尾随我
如果我转身
他们会一溜烟跑散
我与他们
隔着一个陌生的时代
有一回起风
宽大的衣裙随风飘舞
我听到他们在议论田田老师是仙女
我就真的以为自己是来自星星的人
 
 

我见过黑白无常

 
母亲生下的二胎又是女孩
父亲连夜翻山越岭
将我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不育女人
养母把我交给泥土与野草看管
像个小动物自娱自乐
有时我哭闹不睡
就把我塞进柜子里,与蟑螂作伴
有次养母喂了我过期的牛奶
我见到了黑白无常,又侥幸逃脱
从此我是这个世道的陌生人
我在别处种瓜种豆
 
 


诗人李田田



像星星一样多的孤独

我曾到过一座拥挤的城市
那里常有老虎出没
还有狐狸偷我的尾巴
于是我把自己藏在一棵树上
我借片片枫叶与月光编织衣裙
用一整晚的歌声喂养受伤的萤火虫
它不再发光
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只爱数人们脸上的孤独
一张,两张,相同的面色
风吹叶落
星星般密集的孤独
 
 
母亲带我去桃溪洗澡

夏天的晚上
母亲带我去桃溪洗澡
临近水边
她故意咳嗽几声
只有风吹草动
母亲脱了上衣
露出硕大的乳房
而我全裸,毫无羞耻
溪水齐腰,月亮烂在水里
双腿流过鱼儿的快乐
连苦难也流走了
洗着洗着
母亲也变成了孩子
 
 
走过鬼门关

母亲的二胎又是女孩
父亲连夜翻山越岭
将我送给了一个四十多岁不育女人
她把我交给泥土与野草看管
有时我哭闹不睡觉
就把我塞进柜子里与蟑螂作伴
穷啊,没有花衣裳也无摇篮曲
有次养母喂我过期的牛奶
让我从鬼门关转了一圈
从此,我只喜欢与花草说话
我与众目睽睽已毫无关系
 
 

拔出科的小河


女人常常蹲河边洗衣服
蔬菜,衣服,头发,还有水里的云彩
都纠缠在一起
有时会冒出一个野男人
对着女人唱哥哥妹妹的山歌
女人就嘻嘻地笑
惊得一只野鸭飞进芦苇里
 
夏天,有小孩淹死了
母亲就来喊魂
烧纸钱,相信那个孩子
转世成人
 
  

练瑜伽


练瑜伽先练静心
宇宙是我
而万物都是我的仆人
深呼吸
像树一样生长
像鱼一样摆动
有时,更像死去很久的人
和大地成亲
 
 


诗人李田田



拔出科


三百年前一个汉人
买下这块山花撒野的船形地
让子孙代代不被大水淹没
从此我们流着汉族的血
长着土家族的骨头
我们在高山下建起吊脚楼
挡住野猪的脚步
男人勇猛,女人妖冶
火把节歌舞到天明
如今不少人已经背井离乡
将拔出科的传说抛在身后
在古寨我遇到一只狐狸
我闪到一边,我不是它要勾引的男人
 
 
重度抑郁症
 
他们劝我要好好活着
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睡觉
他们惊讶年纪轻轻
怎么会患上重度抑郁症?
 
全世界都很幸福
只有我病了
 
万家灯火,车水马龙
只有我和星星
和落花在一起
 
 
看花的季节
 
看花的季节
大人依旧要上班
孩子们在课本里找寻春天
 
梨花、桃花、油菜花开
点地梅、婆婆纳、紫云英
还有好多好多的花苞排着队
 
当花儿们都飘落时
也没有一双人的脚印
可以被春天记住
 
 
精神病患者
 
去精神病院的早晨
看见几十位患者在室外跑圈圈
然后要听护士的口令
原地左右转
 
一群成年人
总会有些人
转错了方向
 
想起自己教书的时候
也是几十位学生
也要跑圈圈
也会有人转错方向
孩子和病人
干着相同的事
 
 
希望
 
男友答应
让我做真正的小仙女
他辞去了大城市的公务员工作
回到乡下建房搭院
重新开垦已荒废的土地
 
村民都说土地不值钱了
即使种上粮食
也不值几个钱
 
我们在不值钱的地里
种下了朝阳和晚霞
种下了爱情和汗水
我们就变成了祖先
 


诗人李田田(诗人黄亚香绘)

 

麦浪
 
村庄离我越来越远
我只有一把生锈的镰刀
它也并不爱我
只爱东风扬起的麦浪
 
 
露天洗澡
 
回到拔出科,看见一些孩子
光着屁股坐在木盆里洗澡
小小的木盆刚好装下他们的年龄
他们蹲在里面,调戏水波
伸出脚丫,就变成撒野的狐狸
雨水中的草木
也是这样露出勃勃生机
 
 
羞耻 
 
夜深了,他把卧室的观音像
移到另个房间
才开始脱掉我的衣服
木床咯吱咯吱响
整栋吊脚楼都在颤栗
 
而我不敢呼风唤雨
隔壁躺着他病危的父亲
不时传来可怕的咳嗽声
我想逃离这穷乡僻壤
睡在月亮里
 
早上起来,他依旧摆好观音像
点蜡烛,跪拜
我忽然感到羞耻
 
 
情人节的需要
 
情人节那天
我不想收到玫瑰、口红、包包
所有商店里的东西都不想要
 
山中的桃树已结花苞
它们小小的、粉粉的
一不小心就会破碎
 
如我身体最隐秘的地方
它们只要雨水和阳光
 

我喜欢与花草说话
 
在人多的地方
我像个哑巴
我喜欢与花草说话
说着说着,爱情就凋谢了
说着说着,冰雪就在阳光里溜走了
说着说着,我还是孤身一人
世人笑我是傻瓜
他们拜金,我迷恋大自然
我想告诉诗人
万物没有热爱,它们只是在修行
谁也没有被我感动
但我感动了自己
 
 


诗人李田田



梦魇
 
梦见自己死了
可我并不知道自己死了
仍然四处奔跑玩乐
我能看见活着的人
却无人看见我
任何人在我面前
都没有秘密
直到我的尸体
摆放在屋里
他们商量操办丧事
我才发现自己已没有资格
游荡人间
我忽然感觉活着是假的
死亡才是真的
 
 
师范女生的爱情
 
师范学院百分之九十是女生
四年来,我的室友都没谈过恋爱
对男人的认识不是白马王子
便是偶像剧里的三生三世
还没毕业就相亲
第一次相亲就饥不择食
一个个都怀孕了
然后就开始吵架,后悔
我问她们,为什么不带避孕套
她们说,反正是他的人了
她们连选择权都放弃了
在春天自废武功
 
 
他们会替我长大
 
冬天,至少要看一场雪
握住一双喜欢的手
在结冰的树下
拥有最炙热的吻
 
可我什么也没做
除了把眼睛挂到天上
 
还有什么比落日远去,河流枯萎
更令人悲伤?
还有什么比七岁的孩子被父母遗忘
更令人担忧?
而我守在这所山村小学
扮演妈妈的角色
 
他们会替我长大
穿上我的鞋子
走向春天的原野
 

生活
 
也许,我从未爱过谁
只渴望生命开满赞美的玫瑰
 
为什么和一个人肌肤相亲后
也会有孤独盛满胸口?
为什么风吹过时
我就想落泪?
 
我看见站得最近的人
隔着最远的心
这广阔的世间
唯有别离是永恒
 
而他们称之为
“真实的生活”
 
 
杀牛
 
临近过年
他几乎每天要宰一头牛人们见证了他的残忍
小路边他高举斧头
使出全身的力气一锤锤砸向牛脑袋
直到牛牛慢慢趴在地上
嘴角流血偶尔动弹几下
目光依旧瞪着
围观者他才远远地望着牛
大家都说着到了牛的眼泪并决定从此少吃牛肉
仿佛只有那位杀牛人是一个屠夫
接连几天牛皮和牛肠随意扔进沟里
我迅速地绕过它们
想象春日来临
梅花飘落覆盖了人间的不安
 
 


诗人李田田



去月亮度假
 
周五的晚上,我检查晚自习
我穿着汉服,右手拿了把古典团扇
遮掩长痘痘的下巴
李军问:“老师,你要去哪里?”
刘香指着扇子:“为什么画三片银杏叶呢?”
他们已不止一次怀疑我是个会魔法的老师
我说:“人间有妖魔鬼怪,不好玩
我准备去月亮度假啦。”
顿时,教室沸腾了
“老师,带上我,我也想去”
他们齐刷刷地举手,与嫦娥打了个招呼
 
 
 
 
我们喜欢蹲在门口吃饭
即使下雪
也没围着火炉
即使夏日炎炎
晒得像个泥鳅
并非餐桌太小
而是生来就爱辽阔
无论贫穷与富贵
过路人都是亲人
我们蹲在门口
与万物一起就餐
 
 
 
 
梦见自己死了
仍然四处奔跑
难道活着是假的
死亡才是真的
任何人在我面前
都没有秘密
直到我的尸摆放在屋里
他们商量操办丧事
我才发现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都不翼而飞
 

   
 
夜深了,他把卧室的观音像
移到另个房间
木床咯吱咯吱
整个吊脚楼都在颤栗
 
而我不敢呼风唤雨
隔壁躺着他的病危的父亲
不时传来可怕的咳嗽声
我想逃离这穷乡僻壤
睡在月亮里
 
早上起来,他依旧摆好观音像
点蜡烛,跪拜
我忽然感到羞耻 
 
 
  
 
初吻是在大学的后山竹林里
才见面,你就把舌头伸进来
口水泛滥,有些反胃
那时我不爱你 ,却好奇
 
原来吻过之后还有这么多事情可做
还有那么多未知的结局
拥抱,做爱,吵架,哭泣,分手,回忆
我就真心爱上了爱情
  

 
 
我左边额上的痣是颗小人痣
还有一对虎牙
他们说是不祥之兆
会克男人 
为什么我一次又一次恋爱
他们都安然无恙
最后只有我遍体鳞伤 
 

棺材里的故乡
 
腊月二十八
一具棺材突然停在村口路边
这是今年死去的第五个年轻男人
车祸,坠楼,喝农药
因讨要工资客死他乡
村里只剩几位被时光忽略的老人
当死亡来临
那些熟悉的面孔就会从四面八方赶来
在木屋里旗鼓歌唱棺材里的故乡
 
 
和学生的故事 
 
风吹过后
柳树上挂满了天南海北的故事
我常常带着学生
观察它的叶子
触摸它的肌肤
看故事从枝头片片飘落
我不想教孩子课本上的道理
只想带他们闻闻花香
在草地上打打滚儿
和一只蜗牛成为朋友
喜欢它的可爱
也心疼它的柔弱
我们那么渺小
却比伟人多爱了一棵草
 
 
上学的孩子

孩子,你可以走慢点
看看天上的云
摸摸路边的草
把树叶当作翅膀
孩子,你可以停一下
把沉重的书包
高高地挂在枝丫上
躺在树下梦到小王子
 
 
(以上选自李田田诗集《有只狐狸看月亮》。)


 

 








诗人李田田




李田田童话




永远不要忘记那首歌
 

  几乎所有的小孩都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可是我没有。你可以笑我是个野孩子,我一点都不在乎,只要你能开心,只要你愿意跟我成为朋友。
  说到朋友,我真是有一箩筐的话要说。在我们这里,除了我、张小梅、田薇薇之外,所有的人都老了。加上张小云和田薇薇长年卧病在床,你可以想象,一个小孩年年都只能跟老人玩,多少是有点孤单的。而且我们这里的老人也越来越少,每年都会减少一到两个。若是所有的老人都不在了,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独自生活了?因此我急切地渴望能拥有一个朋友,一个跟我一样大的孩子朋友。你肯定会疑惑,为什么我没有名字?没有名字的我,又怎么称呼?没关系,到时候你来为我取一个名字就好了。因为奶奶说我是村里唯一能走动的小孩,就算没有正式的名字,也不会被叫错,她唤我妹伢。她还说,总有一天,许多孩子都会成为我的朋友,会争着给我取名字。只要他们会唱:
  “妹儿,妹儿,你莫哭,田也有,地也有,转个弯弯是你屋,石榴树上一饼糖,滴滴答答看月亮,月亮过沟,踩死泥鳅,泥鳅告状,告到和尚,和尚念经,念到观音,观音挑水,碰到海鬼,海鬼划船。碰到观南,观南挖土,一挖挖到扭屁股......”
  “来,妹伢,穿上它,紫云婆婆死了,今天我们要去她家跳舞。”奶奶说道。我说过,这里的人都老了,奶奶也一样。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不过牙齿倒是没有老,一颗也没少。
  “这是用今年最新的稻草编织的裙子,喜欢吧。”奶奶问。
  “婆婆,这里人人都穿稻草裙,我看不出来这件稻草裙有什么不同。”我说。跟大多数的稻草裙一样,这条裙子刚好盖住了膝盖,裙摆挂着干枯的流苏稻穗。上衣倒是有一点点不同,奶奶用稻草扎了一颗星星别在了衣领上。
  “你穿上转个圈看看。”奶奶说道。奶奶的要求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在我5个月时,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打工就再也没能回来过。我很快穿好了,我把双手伸向天空,轻轻地转着,流苏稻穗也跟着摆动,接着我听到一阵“叮当-叮当”的声音。
  “婆婆,你看,流苏稻穗变成了小铃铛。”我欣喜地说。一个个喇叭一样的铃铛挂在身上,我轻轻走到哪里,哪里便可以发出声音。是啊,我从小就喜欢与众不同,我希望能一眼吸引到孩子的目光,我希望全世界的孩子来跟我做朋友。
  “婆婆,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惊讶地问。
  “很简单,每当微风吹过时,用个袋子把它们装起来。然后将微风倾洒在这件衣服上,久而久之,稻穗借助了风的魔力,只要轻轻抖动稻穗就会开心地变成小铃铛。”奶奶回答。
  “准备出发吧。”奶奶拉起了我的手。
  在花溪村,无论谁死了都要去他家里跳舞,我们一点也不觉得悲伤,因为叶子都有飘落的时候,更何况人呢。我记得五年前张阿婆离开的时候,好多人都跑到她家里唱歌跳舞。那时我七岁,村里还有别的小孩子,我们一起蹦蹦跳跳地玩着小鸡捉老鹰的游戏。谁离开了,都不会哭,我们听说死去的人可以变成世间万物。有好几次,我看见张阿婆的坟墓上开出了花朵,我就知道她变成了一朵花。还有一次,一朵云停在我家门口,不肯散开,我就知道她变成了一朵云来陪我的奶奶。所以啊,紫云婆婆死了,我们也不会流泪。她以前那么爱吃土豆,说不定会变成一颗土豆呢。
  紫云婆婆离我家只有五分钟的步程,她总是一个人住在吊脚楼里,所谓吊脚楼就是用木头建造的山中住房。几百年前,山里豺狼虎豹随处可见,为了躲避猛兽的袭击,祖先们用现成的大树作架子,捆上木材,再铺上野竹树条,在顶上搭架子盖上顶篷,修起了大大小小的空中住房,尽管没用一颗钉子也十分牢固。花溪村的房子都是吊脚楼,有的是一层楼,有的是两层,还有的是三层楼。我很喜欢住这样的房子,因为奶奶说过吊脚楼里藏着祖先的脚印,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与遥远的祖先相遇,与他们说说话。
  紫云婆婆没有孩子,或许曾经有过,可是后来都不见了。真的,也许你不会相信,没有一个人为她流泪。并不是因为大家都不喜欢她,所以没人哭,而是我们太爱她了。我们都记得她曾经有一双弯弯的眼睛,笑起来特别温柔。她会用叶子包很多好吃的,还会种各种各样的花儿,衣服上永远别着一朵小花。现在她死了,躺在木床上,我们想用动听的歌声和好看的舞蹈送送她,这样的话,哪怕只有她一个人变成土豆也不会觉得孤单。谁不喜欢听见美美的歌声呢?大家都穿着稻草编织的衣服、手拉手围着紫云婆婆转圈唱着歌:“妹儿,妹儿,你莫哭。田也有,地也有,转个弯弯是你屋...”当我转完第五个圈时,发现紫云婆婆居然不见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躺在床上的人忽然消失了,就像一滴水忽然渗进土壤里。可是其他的人没有像我一样感到惊讶,他们不停地拍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婆婆,这是怎么回事呀?”我惊讶地问。
  “这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凡是真正信任并热爱泥土的人,死后就可以马上与泥土融为一体,可以随自己的喜好,想在地上长出什么就长出什么。”妈妈回答。
  “那么紫云婆婆可能真的会变成土豆咯,可是她也爱种花,我想她肯定可以变成一棵美美的土豆花。”我说。
  紫云婆婆消失后,我和奶奶打算离开她的木房子。
  “请大家等一等。”村里唱歌最好听的爷爷说话了,大家称他为梯玛。
  谁也不清楚梯玛爷爷到底有多少岁了,可能是八十岁,也可能是一百岁。他总是穿着一件长长的红袍子遮住全身,衣服外只露出一双苍老的手掌,头上喜欢戴着一顶用棕叶编织的草帽。他不仅会唱那些大家都不会的歌,据说还能用古老的咒语唤醒死在外地的亲人,让他们自己走回家。所以我们都很信任他,他的话最有威严了。
  “紫云婆婆走了,这间木房子再也没人住了。我们都知道,没有人住的木房子非常孤单。这样,我们请那些野花野草、无处可居的鸟兽搬进来,陪伴木房子吧。”梯玛爷爷说完朝天空挥了挥手。
  “好。”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梯玛爷爷仰起头,开始吹响他的牛角号。牛角发出的声音会是怎样的呢?你能想象得到吗?当号声“嗡”的一响,耳朵差点震聋,我看见房间里冒出密密麻麻的青草嫩芽,一朵紫云英开在青草中间,木板壁上也爬满了绿绿的葛藤。喔,还有一条花斑蛇蜷缩在门口探着脑袋,一只蝴蝶飞在牛角上扇动翅膀。现在我什么都明白啦,为何那些永远没人再住的木房子会长出许多植物来,因为木房子也会像人一样害怕孤单,它们需要各类动植物的陪伴。于是我决定从裙摆上拔下一只小铃铛,挂在窗户木框上,等风吹过时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像音乐一样,准备住进来的那条花蛇也不会感到孤单了。就在我把铃铛挂好后,其他人突然不见了,像紫云婆婆那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奶奶也不见了。我一下子感到非常恐慌,赶紧取下我的小铃铛,可房间里仍然只有我一个人。我跑到门外,村里安静极了,我没有看到任何人。
  其他人都去哪里了呢?难道这里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决定去田薇薇家看看,她生下来就患有小儿麻痹症走不了多远,她应该没有消失。通往田薇薇的家要穿过一片小竹林,以前孩子多的时候我们经常在竹林里捉蛐蛐儿、玩游戏,或者比赛攀爬竹子。当我走进竹林时,竹枝刮掉了我衣领上用稻草扎的星星,星星滚落到地上发出万丈光芒,我简直惊呆了!我碰到了死去的张阿婆、紫云婆婆、李大爷、二狗叔叔......以及我去年因患病而去世的好朋友陈雨君,他们正一起开心地玩瞎子摸人的游戏,星光照亮了每一个人。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妹伢,你来啦,快跟我们一起玩。”二狗叔叔说完,和活着时一样甩了甩额前的头发。
  “二狗叔叔,你,你不是由于找不到工作而喝农药死了吗?”我惊疑地问。
  “啊?我没死,我只是玩了隐身术,不让别人再看到我。”二狗叔叔说。
  “是妹伢,妹伢你来啦。”陈雨君喊了我。
  “雨君,你当时病得很严重,无法说话了,他们说你再也不能陪我玩了。”我难过地说。
  “妹伢,他们不知道,现在我可以飞了,瞧我......”雨君说完就在竹林间飞来飞去,她跟我同岁还是那么好看,她常常梳着两条羊角辫。
  “妹伢,你婆婆身体可好?今年快八十岁了吧。”张阿婆慈爱地问。
  “嗯,婆婆身体很好。张阿婆,我记得你去世时都九十多岁了,你怎么?”我小心地问。
  “我啊,我可没死,我只是到了一个你们看不见的地方生活。”张阿婆拄着拐杖微笑着说道。
  “就是,他们今天以为我也死了。我不过是想来竹林重温下童年的快乐......”紫云婆婆手里拿着一朵紫色喇叭花。
  “不过,只有小孩子才能看见我们,拥有继续跟我们玩耍的资格。”张阿婆说道。
  张阿婆讲完后,竹林里“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了,起初我感到害怕,可见大家都那么温柔快活,我就渐渐安心了。我也准备打算加入瞎子摸人的游戏,一对约摸三十来岁的夫妇朝我走来:“妹伢,你都长这么大了。”女人抚摸着我的脑袋说道,她真漂亮,一头乌黑长发,眼睛亮亮的,额心间有一颗红痣。
  “确实,她才5个月时,我们就遇到了车祸,没能陪伴她长大,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男人说着皱了皱眉头。
  “你们是?”其实我的心里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他们紧紧地抱着我,我从女人身上闻到一股茉莉清香,很像妈妈的味道。
  “团聚了好,今天天气不错。”张阿婆也走了过来。
  “阿婆,梯玛爷爷他们全都不见啦。”我又想到了这件事。
  “喔,应该是你的眼睛暂时没有看见,你把这个带上。”张阿婆递给了我一片竹叶,“待会儿回到紫云婆婆的家,你用竹叶轻轻拂过眼睛,他们就会出现了。”
  “妹伢,我也给你一样礼物。”女人送了我一朵新鲜茉莉花,“你把花让田薇薇和张小梅闻闻,她们的病就会好了,以后有人陪你玩啦。”
  “妹伢,我,为你唱首歌吧,祝你快乐长大。”雨君跑来抱了我。
  “妹儿,妹儿,你莫哭,田也有,地也有,转个弯弯是你屋...”雨君大声地歌唱,接着竹林里所有人合唱这首歌,他们边唱边拍着双手。当歌声结束时,张阿婆、紫云婆婆、李大爷、二狗叔叔、陈雨君......还有那对夫妇竟然全都消失了!竹林里又只剩下下我一人,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我的手里却握着一支茉莉花和一片绿竹叶。我不得不马上跑回紫云婆婆的家,我必须找到奶奶问个究竟。
  我按照张阿婆的说法将竹叶轻拂眼睛,果然看见了奶奶他们,梯玛爷爷还在吹着号角,其他人正在跳舞,时间仿佛从未流逝过。我把在竹林里的一切告诉了奶奶,梯玛爷爷放下了牛角。
  “只要有山有花有溪水,花溪村的人就永远不会真正死去。”梯玛爷爷说:“真幸运,你还是个孩子,能看见我们日日想念的人。”
  后来茉莉花治好了张小梅、田薇薇的病,我们终于又可以一起跑步玩了。15岁时,我们三个也决定离开花溪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就像之前那些离开花溪村的乡亲们。出发前奶奶对我说道:“永远不要忘记那首歌的唱法,妹儿,妹儿,你莫哭,田也有,地也有,转个弯弯是你屋...它将能带你重回花溪村。”
  来到花溪村外,我遇见了好多朋友,他们争着给我取名字,可我已快长大了,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妹伢”。每当我想回到花溪村时就会默唱那首歌,我回到花溪村喝最甘甜的泉水、嗅最芳香的花朵,听梯玛爷爷吹号角。我把那支茉莉花种在了花溪河边,几年后它开出一大片。
  花溪村真的再也没有人会真正死去!






新熊娘嘎婆

 


在湘西,人们把外婆唤作“嘎婆”;在那里,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熊娘嘎婆”的故事。

传说熊娘嘎婆是熊精变的,她喜欢扮成老婆婆,夜里出来吓唬小孩,她最喜欢吃小孩子又白又嫩的脚趾头。为了不被熊娘嘎婆盯上,以前的小孩一到夏天就赤脚走路,故意把脚踩得脏脏的。

即使是寒冷的冬天,他们也会在睡觉前悄悄地往脚上抹点泥,而且不洗脚。谁会喜欢吃又脏又臭的脚丫呢?

然而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曾经的小孩永远看不见了,到如今几乎没有人知道熊娘嘎婆,城里的小孩儿更是连听也没听过。他们早早地上学,在学校里有做不完的功课,放学后还要去上各种辅导班。比如学习钢琴、芭蕾舞、跆拳道或是补习作文奥数。

一天下来累得精疲力尽,回到家里看电视或玩会儿手机就睡觉。而他们的父母除了工作,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了,更别提给他们讲故事了。

于是,关于熊娘嘎婆的故事就成了一个古老的记忆。

直到去年三月的一天,城市的天空突然下起了杜鹃花雨,粉红色的、玫红色的、大红色的以及纯白色的混杂在一起。城市的屋顶、街道被铺了厚厚的一层花毯子。

 

就是从那天开始,孩子们的脚趾头接二连三地不见了。有的是少了一两根,有的是一只脚上的脚趾没有了,还有的居然是两只脚都失去了脚趾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脚趾虽然不见了,但任何人的脚都没有流血,甚至连疤也没有。双脚白白净净的,不痛不痒,也不影响走路,仿佛那里从没长过脚趾头。大人们急得四处奔走相告:

 

“我家小孩儿丢了两根。”

“我家孩子丢了五根。”

“我家孩子一根也没有了,光秃秃的。”

..........

最后连jc都出动了,可线索就像天上消散的白云,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我的班主任是一只兔子

 


在我心中,有一片“童话森林”,整天想它成了我的癖好。那片森林,一片漆黑,总有风呼呼吹过。不过,像月光似的,常有微弱的光照进来,能模模糊糊地看见里头的东西。不知什么原因,住在里头的,几乎都是孤独、纯洁、笨手笨脚而又不善于处世的东西。

                               ————童话作家:安房直子

 

 

《兔子班主任》是我新书里的第一个故事,灵感源于课间我跟学生们的谈话。小时候,我因为长了两颗尖尖的虎牙,村里长辈见了我总是大惊小怪,他们常常说:长虎牙不吉利,会克夫,劝我拔掉。就连姑姑也对表哥说:找女朋友,不要找长了虎牙的女孩儿。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开口笑,想要笑时,就会用手背遮掩嘴巴,尽量不让别人看见我的虎牙。直到我成年读大学,遇见一些朋友,他们夸我的虎牙可爱动人,渐渐地,我不再由于虎牙而感到自卑。

 

工作后,有不少小朋友也会问:田田老师,你的牙齿怎么是尖尖的呢?于是,我开始编造了一个美丽的小童话:

我说我本是一只兔子,因为太渴望成为人类女孩,想跟人做朋友,便恳求妈妈把我变成女孩。

妈妈花了整整五小时,才爬到雪松顶尖上,它站在树枝上静静望着天空。月亮悬在空中,光芒洒在她毛茸茸皮肤上,两只兔耳朵被照得金光闪闪,每颤抖一下,就会有朵月光从耳朵上掉下来落在叶片上。接着妈妈一手扶着树枝,另一只手伸向天空摘了颗最亮的星星,她把星星放在自己隆起的肚脐处,星光渗透皮肤进入了妈妈的肚子里。从此甜星星就像人类那样有了一颗小心脏,尽管它是星光做的,但它也会一天天跳动长大,使她由兔子逐渐变成一位人类姑娘。

 

为了使《兔子班主任》的故事更加丰富完整,我又融入了自己与学生之间的故事。现在的孩子从小压力就很大,要面临各种学习与考试,我不希望他们像养殖场的小鸡小猪们一样被模式化,从而变成一个个木偶般的人。

 

在这个故事里,兔子班主任“甜星星”用独特的教学方式,一次次获得学生们的喜爱。她带孩子嗅青草的味道,她送孩子松针笔和星光力量,她陪孩子在月光玩游戏。每逢雨天,甜星星的心脏就会开始痛;而当她感到难过时,就会暴露出兔子的特征。当然,她依旧最喜欢吃嫩嫩的青草和胡萝卜,没有一人知道她作为兔子的身份。然而,校长却有点反感她的作派,说她是怪物……

 

“粉色花瓣能使时光不再流动,但只有最纯洁的心,才能唤醒古老魔法”。当孩子们变成石头后,校长和家长们都无可奈何,唯有兔子班主任找到了拯救办法……

甜星星身上当然有我的影子,有我对教育的美好期待。如果教育不能发挥多数学生的天赋,升华人性中最闪光的部分,而只是教会人虚伪与功利。我想这样的教育,本质上是没有多大意思的。

 

 




被遗忘的树妖(中篇童话节选)

没有经历一个相信魔力的阶段

就经受不起成人生活的艰苦磨难

                          ——贝特尔海姆

 

作者按:《被遗忘的树妖》是我写的第一个中篇童话,我将节选几段,分享给所有的孩子,以及孩子般的大人们。

 

 

一、消失的爷爷重现森林

如果你觉得是真的,那么这个故事就是真的。

“消失三年的爷爷,怎么会出现在木屋后的枯树林里?”我不太明白,但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在我们这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想看得更清楚些,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的爷爷,连帮妈妈打水的事情都忘了。可是树叶越长越多,很快就把我的眼睛淹没了。

“只要听懂了树叶的声音,它们就可以变成翅膀,带你飞到不同的地方。”奶奶曾经告诉过我。于是我紧紧抱住那棵最大的红桧树,闭上眼睛,将耳朵贴在树皮上。

“我受够了,所有的人都把我们遗忘,我很孤单。”

“是啊,连孩子们都觉得我们是假的,是大人为了哄小孩而编的故事。”

“要是再没有人想起我们,我们就要永远地从地球上消失了。”

“他们永远只考虑自己,从来不去在意一棵树的秘密。”

 

二、我那时还不知道一种名唤“落叶癌”的病正波及世界上大部分的森林,我也不知道森林对我们一家人有多么重要。所以当奶奶和妈妈乘着一片芭蕉叶回家后,我不理解她们为什么每天都要去树林里哭一次。我只想快点长大,然后能像妈妈一样穿上漂亮的玫瑰裙。妈妈的玫瑰裙并不是指上面绣着玫瑰,而是一件真正的玫瑰花裙。她种了一大片玫瑰,各种颜色都有。每到玫瑰盛开,她就把花摘下来,一朵一朵的编织。我的妈妈有红玫瑰裙、白玫瑰裙、紫玫瑰裙......和各种颜色混搭的玫瑰裙。因此我真的好羡慕妈妈,我希望她也帮我织一件玫瑰花瓣裙。

 

三、每天早上收集完眼泪,爷爷还要回家清理屋前的杂草。他不喜欢夜里听各种杂草发芽说话的声音,那会吵得他无法好好休息。但我不同,我喜欢和那些青草握握手,因为它们被月光吻过,会跳天堂之舞。

长大后,我去了世界很多地方看风景,可再也没有碰到过一棵能让我静静睡觉或飞满萤火虫的森林。

 

四、森林枯萎,寻找魔法

我并不知奶奶是偷借了我的一点“心”送给叶子,以此安慰、驱散落叶云,因为我是家中、是花溪村唯一的一个小孩子了。

几乎所有的大人都喜欢怀疑小孩子,认为我们的话是胡言乱语,是为了好玩。可我的妈妈不一样,她总是相信我说的任何事情,因为她知道我从不撒谎,她是世界上最美、最善解人意的妈妈。

森林喜欢诚实的人,它需要的是一颗真正快乐的心。

 

五、死就是风把叶子吹落的感觉,死就是云变成了雨滴飘下来。

我们会把他的心种进森林的土壤里,他可以长成任何一株他喜欢的植物。如果他不想变成植物,风吹过的夏日夜晚,他便能钻出地面借着星光,重新找到回家的路。

落叶癌遍及世界,最后一片森林也将消失了,我们必须带回一个孩子去森林里玩儿。

 

六、重回中秋之夜,树妖重现

每到阳春三月,奶奶取下树衣时,稻草上就挂满了来自天南海北的故事。那是寒风吹过时,树木特地从它们的口中收集下来留在衣服上的,以便送给奶奶听。

她以前常常穿着一件鲜绿的芭蕉叶灯笼裙,手腕上戴着红色紫云英手链,她还喜欢用一根竹簪子把头发挽成一个小揪揪。

 

七、这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泪水,藏着叶子的真心。

叶子的泪水却犹如蜂蜜沁人心脾。不能喝多啦,一口是甘泉,喝上两口,你的心里也会装进叶子们的忧伤。

永远离开就是星星坠入泥土,再也不能发光。

 

八、封锁心灵,树妖隐退

所有玫瑰花的心都住进了这颗泪珠里,如果花溪村消失了,我们就把它种到别处,重新打造一片玫瑰园。

一个个梦境流进了耳朵里,我才知道我整晚都在梦见关于树妖离去的画面,我为它们流了一夜的泪水。

 

九、树妖被人类彻底遗忘了,因此直到现在,我的心仍然封锁在玫瑰眼泪球里;直到现在,我也未能长大!


 







诗人李田田




李田田散文




诗意田园,烟火生活,人间至味

 

 

看到这个标题,大家就知道我今天要讲什么了吧?就讲讲:诗意田园,烟火生活,人间至味!我出生在湘西农村,那里虽然生活贫瘠,但却是一个山水秀美的地方,诗意田园令人神往。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坐在吊脚楼下看暮色西沉,炊烟四起,小孩们叽叽喳喳从田埂跑过,大人们挽着裤腿、赤着脚片从黄昏中归来。

那时,我的梦想并不是跳出大山当公家人,而是梦想成为精灵一般的人。在田埂间劳作,在山水间倘佯,渴了可以掬一捧山泉水,饿了可以吃一口竹筒饭。外界于我,只是群山环绕之外的未知。

 

后来,我慢慢长大,加之父亲过早地意外离世,母亲一人扛起生活的重担,我也开始闻到了人间烟火气。

 

生活不再是吊脚楼下的沉思、翠竹林里的遐想、火塘边的腊肉飘香,更多的是帮助母亲挑起生活的重担,忍受他人异样的眼光。在交通不便、物资靠背的大山里,我小小的肩膀上也多了一副背篓。

砍柴、割草、浇粪、插秧苗,闲暇时还要照看弟弟。一副小小的背篓,把日头从东背到了西,也仍旧难以维持生计。于是,母亲决定跟随村里人去广东打工,我便承揽了更多的家务,白天上学,晚上烧火做饭,吃完饭顶着寒风清洗我和弟弟的脏衣服。

童年的岁月已是满身烟火气,每天有操不完的心、干不完的活。

家住半山坡的我们,在村子里是独居户,屋后又是一片竹林和墓园,厕所就在竹林边旁,不免有几分阴森。每晚起夜上厕所,我与弟弟就相依为伴,生怕暗夜里被鬼怪袭击。我急切地渴望长大,渴望逃离梦魇似的生活。

 

中考一结束,16岁的我就跟着母亲去东莞打暑假工,随身携带的行李只有一卷铺盖以及一蛇皮袋的课外书。来到工厂,大人们对我打工带书的行为甚是好奇,时常调侃我:“打工就打工,背那么多书干什么,像只乌龟。”

 

可我不在意,因为我不想只做一个打工妹!作家梦已珍藏在心中:心中有灯,梦想不熄!干活的间隙、下班后的夜晚,我就躺在木板床上阅读。他们聊天、打牌、混时光,一点儿也不影响我。我度过了一段既辛苦又充实的打工岁月,物质的贫瘠,丝毫没有减少我对精神世界的追求。

 

我精神上的灯塔,就是这样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即使忽明忽暗,却从不懈怠!

假期结束,大学开学(中考后,考上了免学费师范大学),我用自己打工挣的钱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方便学习和写作。课余时间,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我主动去学校食堂勤工俭学,报酬是解决一日三餐。每次同学吃饭前,我要先来打扫食堂的卫生,擦桌子、抹板凳;同学吃完饭,我又要清理完所有的碗筷才能去吃饭。

我记得很清楚,一小时要洗上千个盘子,双手一直浸泡在污水里。那时候好勤快、饭量也大,一顿能吃二三碗米饭。如果碰见食堂剩菜里有肉,还能超常发挥。即使这样,也改变不了灰姑娘想穿上玻璃鞋的梦想;每天夜里,大家都入睡后我还在脑海里构思自己的童话作品。

 

勤工俭学的日子过了几年,不但磨厚了脸皮,也学到了一身本领;终于熬到大学毕业,我有了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说是体面,并不是这份工作有多优越,主要是有了生存的保障,可以独立养活自己了。

 

可见,苦难不只折磨人,亦能锻炼人!用陕西方言里的一句话说:“我是从小吃蒸馍,啥事都经过!”所以,我逐渐不喜欢别人对我的生活指指点点,我要按自己的方式自由自在的活着——毕竟我也是受过大风大浪洗礼的人,不见得就比温室里的花朵差。

正因为这些经历,娃娃脸的我恰恰比同龄人成熟得早,遇事有自己的主见,不愿盲目从众!

“新闻事件”后,总有人对我说:“李田田,你真傻啊!你不怕说真话丢工作吗?你在湘西混不下去咯。”

丢工作又怎么样?在湘西混不下去又怎样?我当年在广东打工挣的钱,不比我在基层当教师挣得少。世界那么大,不只一个湘西!我热爱教师这份工作,是我真心喜欢小孩子,喜欢教育。正如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说的一段话:“教育的本质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

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多么优美,诗意!

 

中国人自喻教师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不敢那么自喻,但我坚信:

“生命是有光的,在我熄灭以前,能够照亮你一点,就是我所有能做的了。”

如果在教师的岗位上,就不能说真话、装聋作哑、那还不如继续做个打工人,至少不会误人子弟。

 

所以,许多人说是关心我,却不一定真的懂我、理解我!我被生活锤锤打打了27年,并不是无法在社会上生存,而是想让自己的生命价值最大化、对社会的贡献更大化!中国不缺教师,但也许缺敢讲真话的教师。否则,我写那篇文章就不会成为“新闻人物”!

通过这件事,我想告诉那些关心我的读者、说风凉话的看客们:“我李田田是什么人?你们知道了吗?”我不想当一个世俗之人,不想当一个人云亦云,人不云我也不云的人!我就是想有自己的思想,想说自己想说的话,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关注我就请理解我吧。无需反复规劝我,想把我改造成跟你们一样的人。

倘若我和大家一样:还会有那个“新闻事件”吗?我也会和所有人一样明哲保身,守住自己的铁饭碗不动摇!中国出了我这样的人、湘西出了我这样的人,对教育事业:福兮?祸兮?社会自知!大众自知!未来自知!

 

别老劝我合群,别数落我太清高!什么叫合群?难道跟着你们一起混圈子、拉关系、烟酒场上论高低就是合群!什么叫不要清高、规避负能量?意思就是庸俗一点,对什么事情都要看得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伤及自己利益的事情永远不发声!

 

对于这样的规劝我永远不接受,对于这样的合群我也永远不合群:

柴米油盐酱醋茶,乃是生活所需;热气腾腾烟火气,乃是幸福所系;诗意田园风月天,乃是自然天数;人间至味是清欢,才是人生真谛。

我为什么要和一群浑浑噩噩的人去合群?我为什么要和一群世俗透顶的人去共处?我就是要清高地做自己,做那个对得住良知的自己!

我们总是在匆匆忙忙地赶路,却忘了为什么赶路?蓦然回首,很多灵魂已落在了半道上!人的一生,非常短暂,内心丰盈、人格独立是一生;吃吃喝喝、浑浑噩噩也是一生。而我选择让自己的生命变得广袤、丰盛、自由!

 

 







诗人李田田




李田田工作室  社会篇




内卷,躺平及三十而励



近期,自工作室开始征稿后,每天都能收到很多的投稿,但符合“批判精神,独立思想,向光而生”的稿件很少。大多数作品都是自我感觉良好、絮絮叨叨、自言自语,更有投稿者会直接问:“真有500元稿费吗?”小编不禁笑了,觉得抱着这种态度投稿真的变味了!也有稿件未被征用就直接将我拉黑的,我只能默默地盯着屏幕发怔:“又将别人的玻璃心弄碎了!”

 

人活着,本来就已很繁琐;所以一旦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思想,我希望是文有所言、言有所获、获即感悟和心得。如果阿谀逢迎、言不由衷、唧唧歪歪的做些表面文章,我不会用自己微薄的工资和生活费去犒劳这样的作者。你们可以选择去别处投稿,有些获奖后甚至有高达万元的稿酬。我们要征用的稿件,是必须对社会的文明进步有所贡献;即使你的文字水平不怎么高,能透彻地说明一个道理就好!

 

当然,我们的观点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它只是这个平台和我李田田的观点,大家批判着接受即可。其实在众多的投稿中,有些稿件还是很有“批判精神,独立思想,向光而生”的。今天,工作室的编辑们就选择了两篇比较高质量的投稿,将它们合并为一期文章发布,希望这样的作品能让大家有所感所获!第一篇文章,是由旅德华人By Angela所写的《卷不动了,我选择躺平》;第二篇是由青年作者Lynn所写的《30岁那年,我才开始活》。作品到底写的怎么样?大家读读看。

 



作品:《卷不动了,我选择躺平》

作者:By Angela

稿件状态:部分内容做了删改

 


2021年刚刚过半,年度热词相信已经锁定——“躺平”。

 

996的加班重压之下,年轻人像被反复拧来拧去的螺丝,有的好像已经滑丝了。想咬咬牙撑住,多赚点钱实现财务自由?最后发现滑丝的螺钉根本无法受力承重!怎么办?互联网大佬们都声称自己每天只睡4小时,我们这些普通人有什么资格偷懒和向命运屈服!这可要命了,难道还要007吗?

 

记者询问“时尚教母”苏芒对“内卷”的看法,苏芒说,年轻人欲望太高,又太懒惰。什么?懒惰!可是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公布的数据:中国人平均每周的工作时间及年薪似乎与懒惰无关,美国人和德国人比我们更懒!干得多,赚得少……这数据多少有点打脸。

 

在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的滚滚洪流之中,确实有那么一拨人实在累得跑不动了,他们不想再打拼事业,甚至不想再消费,他们要追求自由和快乐,于是选择“躺平”。躺平这个词如此生动形象,以至于德国的《南德意志报》6月7日发表文章讨论这一现象,还特别造了一个单词来描述我们中国的这类年轻人:

 

Die Flachlieger(平躺着的人)

 

在国际上,1995年—2010年期间出生的一代通常被称为Z世代。在中国,Z世代约占人口的15%,是贡献GDF的主力大军,是拉动消费的急先锋,也是如今高喊“躺平”声音最响亮的一个群体。在抖音上,有些年轻人还时常晒自己的“躺平模式”:一间房、一张床、一个手机外卖郎!颓废不?确实有点颓废了!

 

但太阳底下无新雪,类似的情形并不是在中国首次出现。在美国二战后,五六十年代的诗人和艺术家们曾被称为Beat Generation,“垮掉的一代”。在日本,87年后出生的一代被称为“宽松世代”,常被贬成废柴,一无是处。在中国,90后在互联网上自诩“佛系”由来已久,到了00开始接管网络话语权之后,佛系已经不够,直接号召大家“躺平”。

 

“躺平”这个词,源起于一位名为“好心的旅行家”的网友在百度贴吧上的一段Po文。他将自己的消费降到最低限度,每年只工作一两个月即可维持最基本的生存。他认为工作是将人物化,人不应该变成工具。他无法对抗主流的思想,于是选择躺平下来,选择像动物冬眠一般的生活方式。网友这番颇有哲学意味的宣言加上一张张潇洒态度宛如陶渊明《归去来兮辞》的躺平照片,在互联网上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于是不少媒体痛批:“躺平可耻,危害社会!”然而责骂并无益处,也并不一定管用,毕竟“躺平”不犯法!任何一种社会思潮出现的背后一定有其深层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让我们中国的Z世代中部分人选择了躺平?那么,就让我们来分析一下中国Z世代的生存环境和成长经历。

 

中国的Z世代从幼儿园起就开始备战高考,四岁儿童要识字上千,六岁要考钢琴十级,十岁要把莎士比亚原著倒背如流,十六岁要去去攀登珠穆朗玛峰或者去非洲看望难民,以便在申请名校时有一份光鲜的履历。

 

当然,Z世代并非个个如此神通广大,但是这样的优秀范例总是晚饭桌上父母敲打自家孩子的武器——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已经站起来了,不,早就跑起来了,如果你不跟着跑,就会死得很惨!

 

焦虑的中产阶级家长们开始“鸡娃”,他们担心自己寒窗苦读十余年,靠知识改变了命运,又为孩子的教育投入了巨大的金钱和时间成本,将来孩子如果不能像他们一样考上名牌大学,就无法依靠学历获得高薪的工作,便会滑入悲惨的社会底层。

 

比如我姑姑的女儿,Z世代,除了学校的课业之外,从幼年开始就学习钢琴、芭蕾、围棋、游泳……姑姑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都为她争取最好的名校,甚至为此买过两套学区房,搬家三次。即使如此,我这位可爱的妹妹最终也不过是读了一所普通的当地大学,毕业后从事着普通的工作。十几年鸡娃,真要较真,可谓血本无归。姑姑心宽,自我安慰:不求光宗耀祖,孩子健康快乐就好。当然,我依然爱我妹,爱她矫正失败的兔牙和弹得很烂的贝多芬。我在想,被“鸡娃”长大的她,将来做了妈妈,会不会也“鸡娃”呢?

 

而那些有幸挤入211或者985大学窄门的优秀学子们,忽然发现自己的未来并不是那么春风得意——网上学长们吐槽自己毕业多年竟然也要租房住,楼盘房价已经涨到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的程度;假如毕业后要想在一线城市扎根,高昂的生活成本是个天文数字。网络上充斥着这样的文章:一线城市财务自由成本上千万,年薪几十万、上百万才够在这样的城市体面生活。然而大学辅导员告诉他们,我们学校本科毕业生的平均工资是5000元左右。巨大的落差,怎么办?继续拼命,求职,考研,出国?学海无涯,前路漫漫;生海无涯,唯有拼博——拼博无望,选择躺平!

 

失去了童年、少年也看不到前途似锦、来日方长的Z世代渐渐意识到,哪怕拼尽全力,通往更高社会阶层的入场券也越来越难以获得;没有希望,便失去了奋斗的动力,内卷的压力把每个人都变成一个飞速旋转的齿轮——要么你就助力奋进,要么就被现实挫骨扬灰、甚至直接报废淘汰。

 

在中国,年轻人聚集的豆瓣上有许多有趣的小组,比如“985废物引进计划”,是许多考上了名校却前途迷茫的朋友们大吐苦水的地方。“社畜买房共进会”,里面不乏这样的帖子,辛苦工作攒钱十年终于买下一个郊区小户型,而市区的学区房想也不敢想。氛围更加悲观的“恐婚恐育小组”已经被雪藏,几万“恐学家”只好散落在各个豆瓣小组倾诉自己不敢结婚生子的烦恼。

 

我以前上大学时,校区旁边就有一栋某通信行业大公司的办公楼,永远灯火通明,门口日夜聚集着十几辆出租车,以便在凌晨三四点时接载加班的员工,我们时常听到传闻,这些从不熄灯的办公室里都放有折叠床,给通宵加班的人睡觉。多年过去了,这种狼性企业文化变本加厉,996已进化到007,年轻人24小时待命,不是正在加班就是正在赶去加班的路上。男社畜不敢关机,女社畜不敢怀孕。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每个人都被裹挟着突围。

 

繁重的课业使得孩子们被困在书山题海,而不知外面有青山绿水;无止境的加班剥夺了劳动者休息和休闲的权利,使得他们在工作了五六年的地方却从未真正享受过这个城市之美?租住六环外,通勤两小时,上班九九六,周末蒙头睡。也许在某个清晨和黄昏,当他们被累得一病不起的时候,他们会歇斯底里的发泄式“躺平”!躺平也许是许多精疲力尽的年轻人的无奈之举,他们只想躺下歇一歇,想一想,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路该怎么走?

 

然而社会对“躺平”态度的恐慌,最直接的是怕年轻人陷入低欲望状态。日本经济学家大前研一在《低欲望社会》中这样描写日本:一个社会如果新生人口降低、社会老龄化加剧、年轻一代逐渐失去奋斗和进取的动力、整个社会消费能力下降的状况,那么这个社会已经呈现出了“低欲望”的症候。“低欲望社会”也许只是一部分人自愿选择的生活方式,或者一个终究会跨越的阶段性现象,但持续的低欲望状态对于整个国家而言则是灭顶之灾,意味着经济疲软,国力衰退。这也是为什么“躺平”一词会在2021年引发网络上空前激烈的讨论,尤其是主流媒体严厉指责的原因。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人们对年轻人“躺平”感到恐慌并不是过度反应。

 

也许,“躺平”不过是中国Z世代虚张声势的口号而已;那些高喊“躺平”喊得最大声的朋友,或许只是在做仰卧起坐,躺一躺,喘口气,然后爬起来继续狂奔向前!毕竟我们中国的Z世代,是勤奋的一代,是求知若渴的一代,是努力改变个体命运的一代,是一面埋头苦干一面忧国忧民的一代,是有思想有行动的一代。“躺平”?开玩笑,世界那么大,躺着怎么看?

 

瞧瞧,我刚在豆瓣发现了小组“躺平后起立互助联盟”!起来,奋斗啦!

 

旅德华人By Angela的作品我们已经欣赏完啦,她的文章是否对你会有所触动呢?你是否也属于“躺平”一族或濒临“躺平”的边缘呢?然而在小编看来,“躺平”确实是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文章中关于Z世代的论述也许并不全面,“躺平”现象在中国也并不常见。严格地说,很多人有“躺平”的想法,但未必会化为“躺平”的行动,同时也不具备“躺平”的资本;他们也许只是一时累了、有点茫然、对前途无望或需要重新审视和调整自己的状态。如果不信,我们再读读青年作者Lynn的这篇文章《30岁那年,我才开始活》。




作品:《30岁那年,我才开始活》

作者:Lynn

稿件状态:未做修改

 


知乎上有一个问题,“如何看待90后的三十而励?”

 

也许会有点迷茫,有点恐慌,毕竟大部分人还没有准备好就跨进了30岁的大门。30岁并不是人生的停滞,而是各种可能的开始。他们不再拘泥于眼前的成绩,以积极创新又敢于幻想,持续与这个世界过招,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我想我是30岁那一年才刚开始活的。

 

一 荒诞,是对时间的反抗

 

作为一名女性,我对30岁曾经感到非常非常恐惧。即使在29岁那年,我还会庆幸,幸好我还只有20多岁。尽管我知道马上就30岁了,但还是有庆幸感。

 

过了30岁,有两个明显的改变,一个是不愿意回答自己的年龄,一个是对时间流逝感到异常的折磨,我觉得时间好像突然加速了,亦或是,时间,突然露出了它的獠牙,而我却是赤手空拳,仿佛大限将至。就像坐过山车,刚开始的一段是温情而缓慢的,当你垂直升顶即将到达疯狂体验的出发点时,内心的恐惧像水一样漫上心头,无处可逃,你知道自己将不可避免地经历恐怖的下坠。30岁,就是那个令人恐惧的顶点。

 

我讨厌别人跟我回忆往昔,比如,一转眼我们都认识6年了。比如,没想到你已经在这里工作了10年了。比如,时间真快啊,你儿子都会打酱油了。对方说这些话大概是想唤起我们某种共同的回忆,拥有共同的感伤。可是这些话对我来说无比扎心,我不爱听,听了就烦躁,甚至会哭出来。我在心里面喊:“闭嘴吧你,谁愿意跟你演这种追忆似水年华的戏码!”我竟然如此敏感,歇斯底里。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病,是不是只有我这样?我观察别人,身边其他人似乎都不会像我这样对时间流逝感到这样的焦虑。

 

我想,这种焦虑根本上源于我这十年来的失败和无能。

 

我始终没有如愿离开这个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的地方,而我竟然忍了10年。我的职务(体制内)在7年间没有得到任何提升,而这不是因为我工作干得不好,是因为历史的车轮碾过的时候,我刚好在车轮下。我没有拿出让我自己满意的成绩,能够让我的履历出彩。我读了三年莫名其妙的研究生,明明是个彻底的文科生,却像个笨蛋一样去攻线性代数、矩阵分析,拿了个毫无用处的理科专业的文凭。我一事无成,除了生了个孩子,孩子让我对自己的发展更加渺茫。我30岁了,曾经我的梦想(幻想)是成为一名作家。我常常掰着手指头默默数着:谁30岁写出了第一本小说,谁40岁才开始写小说,谁50岁才成名……段子里的那句话搞笑却真实:留给我大器晚成的例子不多了。

 

我听到时间,像秋天的树叶一样飘落,我感觉这个世界就要这样穿过我、远离我、抛弃我,我毫无办法。我后悔随意打发了过去那么多时间,此刻我想抓住什么,却毫无章法。跑步的时候、开车的时候、走路的时候,我的脑子了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有的想法挺不错的,但我没有及时记下来——总是这样。对时间的恐惧就这样随时随地折磨着我,这种折磨是无形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无法对人言说。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却从不行动,我知道自己该死的地方在哪里,真想杀了自己。

 

正当我写下以上这些的时候,我看到加缪的《西西弗神话》中一段话:“不管怎样,人都有那么一天,确认或承认已到而立之年。就这样肯定了青春已逝。但,同时给自己在时间上定位。于是在时间中取得了自己的位置。他承认处在一条曲线的某个时间点上,表明必将跑完这条曲线。他属于时间了,不禁毛骨悚然,从时间曲线认出他最凶恶的敌人。”醍醐灌顶之感,原来我不是一个人,我不是怪胎,有人已经把话都说完了,我还在这里絮絮叨叨说什么呢?也许这就是人吧,从古至今,问来问去都是那些问题。

 

二 时间到底带给了我什么

 

研究生毕业后,我回到老单位,已经物是人非。由于体制改革,一半的人离开了,办公地点换了,原来上班的地方居然长满了杂草。而我呢,原来在单位的时候,领导总说“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这个XXX就先给XXX吧!”我满不在乎地答应:好啊。没问题。可以的。没关系。我会继续努力工作的。结果,那一批领导走光了,新领导对我一无所知,开口就是“你也是个老干事了……怎么……”多么无情,我的心情大概类似纯情少女遇到情场老渣男吧!

 

时间到底带给了我什么?有些人只要过一个年,就可以脱胎换骨,面目一新。“毕业五年,我怎么从XXX变成XXX”,每当我刷到类似的励志文都有锥心之痛。我想这样的文章只能是给校园小年青看的,在他们看来,五年足够天荒地老、足够开天辟地、足够地覆天翻。那么十年还原地踏步的人,真的应该去死。曾经,我渴望的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后来,我过的是每天两点一线像机器人一样的生活,每天见到的都是那几张死气沉沉的面孔。职务没有提升就算了,没有踏入更高的平台就算了,可这样的生活和“死掉”有什么区别呢?我从来没有把这些话与人倾诉,甚至诉诸于笔端都觉得羞耻,因为这是一种难以面对的失败,就让我默默承受吧!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努力过。我曾经被借调到上级部门协助工作,曾经走旁门左道企图调动,我也写了不少文章发表;虽然研究生读的专业不满意,但我挺着大肚子去考试,已经被视为一种励志传奇。在别人眼里我是圈子里一股清流,努力又上进,优秀又美丽;但没有一种努力可以“一局定乾坤”的,我仿佛举着一把虽然锋利却过短的剑,四处出击却一无所获。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这些努力虽然不能说是无效的,但最起码是缺乏“大局观”的。我现在复盘过去的十年,可以很清晰地抓住一些要领,比如,我应该抓住主要矛盾(主要人物),并尽快变现;我应该尽快融入群体,多方获得信息,掌握社会规则;我不应该排斥写自己不喜欢写的文章,把好钢用在刀刃上;我应该足够勤奋,在数量和质量上有突破,打造自己的长剑,等待亮剑的那一天。的确有命运之手困住了我,比如我是女性,在这个特殊的圈子、特殊的单位有天然的掣肘。比如我没有靠山,没有人重视我的利益。比如我的性格,我太像《沧浪之水》里面的池大为了,太重视头顶虚无缥缈的月亮而不肯低头看脚下的六便士。此刻,只有在30岁之后,我才真切地体会到了池大为的痛苦。我手上不是没有好牌,但我不屑于打出去,我对决定命运的事缺乏敏感,什么也抓不住。

 

三 在你生命的时间内冒险

 

30岁已经过去了,我开始做两件事。

 

首先是接受,接受有的事已成定局,我已经把好牌打成了无效牌,但落子无悔。其次是立即的行动,继续打造自己的“长剑”。哪怕这是一把堂吉诃德的长矛,刺向的是虚无的巨人。

 

只有一次的人生,20岁只有一次,30岁也只有一次,每一天都只有一次,没有哪一天比另一天更卑贱的。只不过20岁的时候我们手上还有许多筹码,那是我们生命开局就有的,往后我们手上的天然筹码越来越少,我们只能从生命的洪流中自己抓取,但最终我们全都会失去。这真的是一种荒诞。难道最终会失去就意味着此刻应当“躺平”吗?荒诞就是对时间的反抗,就是最撕心裂肺的激情。如果有机会可以把一天变成两天,活一次变成活两次,你愿意去努力吗?当然,最终的结果依然是失去——你的生命终结,你的意识消失。可是你愿意争取这样活两次的机会,是吗?

 

创造就是活两回。歌德说,“我的能力范围就是时间。”他知道自己的局限,同时有勇气义无反顾地去生活、去创作,这就是他的能力范围,就是他的行动,就是在自己生命的时间内冒险。

 

我不是加缪,不是歌德,不是一切天才。可是我想活两回。我从不开始行动,也许是害怕失败。其实失败早就已经站在我面前了不是吗?我不会再幻想所谓的成功了,我曾经幻想的是少年意气式的成功,我不是少年了,所以我可以开始了。

 

2020年,我研究生毕业重新回到工作岗位,首先面临14天的隔离。我在隔离中度过了31周岁的生日。这场疫情让很多人重新认识自己,不同的人在隔离中显现出完全不同的状态。有的人会百无聊赖,喝酒、打游戏、看剧、睡觉、聊天,打发时间。有的人联络业务、搞直播、写本子,不耽误赚钱。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了,我也没有兴趣联系通讯录里的一切人,我不爱看大部分电视剧和电影,我不玩任何游戏,没有下载抖音(当时没有,现在下载了);我曾经很喜欢看书,那是在很久以前,手机已经没收了我看书的耐心,但是现在也看。对了,我有健身习惯,那是因为我生产后饱受腰痛折磨,据说健身可以缓解,才慢慢坚持了两年,的确有效果,但我也做不到天天坚持。14天的隔离,我突然觉得有点兴奋。OK,真是奇妙,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开始写日记。我只在小时候在爸爸的要求下写过日记,上初高中在老师的要求下写过周记。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把心里的话写在本子上是一种羞耻,一旦我私下里写了什么,总要东躲西藏,不让人看见。这次我依然在本子上写日记,不是电脑。很奇怪,一旦开始了真的停不下来,一天写两三页根本不够。这没有什么难的,只是如实记录我的一举一动,我的思想、我的记忆、我的思考。我不知道这种记录会产生什么影响,但我发现这样真的能让我平静下来。

 

除了写日记,我每天健身,在keep上打卡,练毛笔字(同事送来笔墨和报纸),看书,重新刷了一遍《广告狂人》。老实说,隔离28天都没问题,我一点也不觉得枯燥。后来我隔壁又住进来一位隔离的同事,是女的。一周之后,我们按耐不住偷偷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吃火锅(这是不对的)。我们两个就像重新认识了一样,太能聊了。我发现我很擅长清谈,我可以妙语连珠,思维火花不断,可惜以前没有人能让我发挥这个特长。我的口才只在相亲时候发挥过作用,一到吵架的时候就彻底失效。

 

隔离结束之后,一位以前的老朋友给我打电话,他是体制内媒体人,他反复跟我说,我应该写点东西,别浪费了。以前我很烦他这种劝谏,无非是写一些人物通讯,又要正能量,又要高大上,都快吐了。但这一次我听进去了,我就像《沧浪之水》里的池大为,已经决定彻底地改造自己。立即着手写了一组通讯稿给他。他很满意,又连续写了七八篇。每篇四五千字,每稿改四五遍,也是不小的工作量。持续的写作直到了2021年。今年6月,我被邀请到北京,参加了中国青年出版社的一场文艺研讨会,这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但值得纪念,我打开了围墙的一点点,不是吗?这一年中我没有停下的事情是健身,一年的时间,我的腹肌有了一点点,臀部翘了一点点。日记后来又停下来了。和自我的斗争是一场拉锯战,我不可能每场都赢。

 

2020年,仿佛是我对自己的试压。我的身体远不如二十几岁的时候了,总是腰痛,肩膀痛,一觉睡不好就像霜打的茄子。但我的脑子终于还是运转起来了,它仿佛对我说:“嗨,老伙计,你终于想起我了,让我们试试能干点啥吧。”

 

回到问题,如何看待90后的三十而励?我想我应该回答清楚这个问题了吧?如果可以的话,二十而励是更好的,为什么不早点开始呢?可惜啊,人就是这样,他只有在时间里找到自己的答案。我想四十而励也是允许的,毕竟,黄忠60岁才跟着刘备混,姜子牙80岁才当丞相,孙悟空500岁西天取经,白素贞1000多岁才下山谈恋爱,你急啥?你急吗?你真的急了吗?

 

Lynn的这篇文章我们分享完了。说实话,看完这篇文章我快哭了——那是一种非常纷乱的情感,至今我读不出这篇文章表达的是一种什么思想?只是觉得它很乱,乱到让人理不出头绪。在这篇文章中,Lynn也提到了“躺平”,提到了“羞耻”,提到了“手足无措”……然后我们又看到了Lynn的“三十而励”!我们之所以将这两篇文章发在一起,就是想让大家感受每个人在现实和理想之间的状态。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骨感到作者只能用历史和神话人物来勉励自己!

 

想想自己今年已二十七岁了,离“三十而励”也只剩三年了——但我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来“励”自己?想想自己走过的这二十七年,六岁开始努力读书,十五岁以优异成绩考入湖南第一师范,二十一岁进入最基层的农村教育战线教书,二十五岁写了一篇反形式主义的文章,二十六岁出了一本诗文合集,二十七岁一身疲惫还不忘利用假期在自己的平台开展免费少儿阅读计划,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再尽一份力。我也感到很累,但远没到“躺平”的境地,因为我还有点理想、有点情怀、有点追求。

 

我想在中国,一定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我们不想做Z世代,我们也不想去“躺平”,我们时刻都像Lynn那样在逆境中拼博、在激励中奋斗——即使未来是茫然的,但我们依然激情不减、情怀不变。谈及最近被热议的“躺平”、“内卷”,我认为被誉为年轻人心目中的“董小姐”董明珠说的好:“现在已经是物资不再匮乏的时代,年轻人应该追求精神财富。我不认为吃得好,穿的好,手上有很多钞票,你就是成功者。每一个企业家都要为社会、为周边人创造一个和平、美好、安全的时代。”本篇推文话题虽然有点沉重,但两位作者还是向我们传达了不一样的思想。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本着“优稿必酬”的原则,工作室决定自文章发出后24小时内即向作者支付稿费。同时希望大家多向我们投递有思想、有内涵的好文章,至于稿费,田田老师省吃俭用也会支付的,谁让我惜文、惜人、惜思想如金呢!







编辑:

余力 张杰 黄亚香 罗佐欧 北渡 欧阳关雪 




编者注:“罗曼司重演”刊头为诗人宋琳题字。正文图片全部来自网络,如有不当请告知删除,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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