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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旋风”吹过美国国会山

于英红 看世界杂志 2019-04-20



性别在选举政治中的价值也不宜被过分夸大。或许,女性候选人们所付出的更为艰辛的努力及其所拥有的强大意志力,才是她们能够击败男性参选人的重要筹码。


随着美国中期选举结束,第116届国会将迎来118位女性议员,人数比两年前增加了13人。此次国会中期选举,女性参选人之多创历史新高,且有两位穆斯林女性、两位印第安女性、一位年仅29岁的女性当选。有评论称,美国再现“国会女性年”。


美国女性大规模涉入政治,近因当归功于MeToo运动一周年在政治上的发酵效应,且受特朗普及其涉嫌性侵的政治盟友对女性的敌意促发。长远来看,这也是一个半世纪以来美国女性持续不断的抗争所累积的成效。


  来之不易的选举权  


有政治评论家认为,美国两党政治较量犹如男女性别之争,民主党就像来自金星,共和党就像来自火星。双方在涉及女性问题上的态度泾渭分明,民主党抨击共和党总想筹划“针对女性的战争”,而共和党则讥讽民主党“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女性牌”。



事实上,在建国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美国的政党政治都不识女性权利为何物。


尽管阿比盖尔·亚当斯曾致信她的丈夫亚当斯总统,表示“当你写下这些法律时,请记住女士们”,但是从联邦党人的抖抖帽檐,到辉格党利用夫人军团为本党的男性候选人拉票,他们只是将女性作为一个辅助性角色使用,并没有想到要赋予她们权利,甚至让她们去获得权力。大家都笃信一个信条:“涉及政治的事情,还是让男人去做吧。”



吊诡的是,如今不讨女性喜欢的共和党,其诞生却是一部女性塑造政党的历史。1854年,为了抵制要建立两个奴隶州的《堪萨斯-内布拉斯加法案》,包括3名女性在内的54位公民在威斯康星州瑞盆建立共和党。


这3名女性撰写竞选宣言,并代表该党做了发言。两年后,该党推出第一位总统候选人约翰·弗里蒙特,但是当时很多共和党人注意到他的太太更适合作为该党候选人。该党非常受欢迎的发言人安娜·狄更生,更是成为第一位在众议院大厅发表演讲的女性。



还是在19世纪中期,很多女性成为废奴运动的中坚力量。她们利用“地下铁路”这条秘密运输通道,将很多黑人带出南方,帮助他们逃往北方和加拿大。林肯签署《废奴法案》后,废奴运动的积极分子伊丽莎白·斯坦顿和苏珊·安东尼,征集40万签名要求出台宪法第13条修正案。她们成功了,1865年,废除奴隶制的第13条修正案获得通过。


这些女性成功争取到非性别意义上的权利,但是当她们想趁热打铁为女性争取权利时,她们屡屡败北。当受尽屈辱的黑人获得权利时,女性权利依然是遥不可及的目标。


△伊丽莎白·斯坦顿


她们被告知,“现在是黑人的历史时刻”,宪法第13条修正案中隐含着一个词“男人”,就是说女人是被排除在外的。斯坦顿反问道:“你能相信非裔人口全都是男人么?”她警告说:“如果‘男性’一词被隐含进去,那么拿掉它至少需要一个世纪的时间。”


她们没有气馁,一批批女性前赴后继,互相扶持。塞勒姆的女性们奔走600英里(其中2/3的路程为步行),征集请愿签名,终于在1854年为马萨诸塞州已婚妇女争取到了财产权。此后,其他州的女性争相效仿。1856年,露西·斯通又呼吁为女性争取孩子的监护权,在此之前除非母亲能够在法庭上证明父亲确实不适合承担父亲角色,否则监护权自动视为归父亲所有,这让很多女性不得不困在自己失败的婚姻里。



后来,她们成立的女权会议,将争取妇女投票权作为运动目标。一批批女性接力前行,终于在 1920年促成宪法第19条修正案通过,美国女性从此获得选举权。


  两类女性积极参政  


去掉制度上的藩篱之后,女性还面临着如何翻越性别及其社会角色所带来的局限性。


美国研究“女性政治参与”的学者,都非常重视对女性自身政治抱负的考察。研究者们认为,是否有能力、有毅力赢得一次选举固然重要,而是否愿意继续参选来保持这一位置,或者去参选其他职位,也非常重要。即便在选举政治当中,位置的攀升也需要持续不断的努力与坚持。



有研究机构就选民对女性参选人有何种期待进行调查,结果显示,选民更愿意支持那些愿意向前看的参选人。这意味着,女性参选人如何应对自己的败选也非常重要。选民认为,理想的女性参选人应该是即便落选了,也能迅速处理自己的情感落寞,最好能在准备落选演说时,就准备下次参选或其他参选了,或者愿意以自己的经验去帮助其他女性参选。


回望女性参政历程,女性的独特视角赋予美国内政外交以极大的活力,她们在诸多议题上呈现出的原则性和妥协性,令她们的男性同僚们感到惊叹。



詹尼特·兰金是第一位进入国会的女性,以坚守原则著称。她也是反战立场最为坚定的国会议员,她是唯一一位对美国参与一战和二战都投反对票的国会议员。


遍览美国政坛上的女性,每个人都有着传奇的经历以及令人叹服的毅力和勇气。其中一类女性有着艰难、令人心酸的奋斗历程,对其他人遇到的困难会产生强烈的共情和理解。她们在熬过人生低谷后,投入公共事务,为他人的权益鼓与呼。



比如,母亲是泰国华裔的谭美·达克沃斯(Tammy Duckworth),2004年在伊拉克驾驶黑鹰直升机时,被火箭弹击中,失去双腿,右手功能也受限。双腿截肢后,她致力于为退伍军人服务,2009年担任联邦退伍军人事务部助理部长;2012年在时任总统奥巴马和副总统拜登亲自背书下,当选伊利诺伊州国会众议员;4年后,当选为首位有华裔血统的女联邦参议员。


陈李婉若则是赴美留学进入政坛的第一代中国留学生。在美留学期间,她的男友遭遇车祸受重伤,她还是毅然与之结婚,认为“世界上只有我可以照顾他”。


△谭美·达克沃斯


此后她还致力于服务社区。1981年,她参加蒙哥马利市议员竞选,以微弱票数落选。两年后,她参加市长选举,成功当选,成为美国第一位华裔女市长。她还先后担任福特、卡特和克林顿政府的高级顾问。此外,她帮助华裔女政客赵美心当选加州的众议员,而赵美心再接再厉在2009年成为美国国会第一位华裔女众议员。


另一类女性,则是出于对女性既有权利及前途命运的忧虑,站了出来。在2018年中期选举前一个月,特朗普提名的最高法院大法官卡瓦诺,面临4名女性的性骚扰指控,最后有惊无险过关。



种局面让女性感受到潜在的威胁,她们想投身政治,为捍卫女性权益获取一个表达声音、施加影响力的平台。


  新国会中的女强人  


在本轮中期选举中,共有260位女性候选人竞争国会参、众两院议席,还有3388位女性竞选所在州的参、众议员。这些女性的主打议题有女性、少数群体代表、同工同酬、医疗、教育和就业等。她们当中有很多人来自企业和商业等领域。



29岁的拉丁裔美女欧加修﹣寇蒂兹(Alexandria Ocasio-Cortez),当选为美国史上最年轻的国会众议员。寇蒂兹出身于纽约市一个波多黎各家庭,早年丧父,大学毕业后曾在酒吧工作,后创立一个出版儿童文学作品的公司,还在非政府组织担任教育顾问。她向《纽约时报》透露,即便同时打几份工,她承担一套华盛顿公寓的房租还是压力山大。


2016年民主党初选时,寇蒂兹帮助“社会主义者”伯尼·桑德斯竞选。她说这段经历改变了她的看法,此前她认为只有获得财富、地位才能够从政,而助选中她拜访选民后发现,服务社区才是参政的根本路径。


△欧加修-寇蒂兹(左)


在发表自己胜选的感言时,她表示:“我们的根本策略不在于要用尽我们的力气去争取那些和我们观点完全不同的人的支持,而是要告诉那些在现存政治秩序中感到被疏离、抛弃的选民,告诉他们我们正在为他们的权益而奋斗。”


还有一批人,她们自身有着光辉的受教育履历,她们不是政坛老将就是法律等专业的精英。她们创造了很多个第一。典型代表如南希·佩洛西,她出身于马里兰州巴尔的摩一个政治世家,曾担任加州民主党主席,在2007-2010年担任国会众议院议长,也是美国历史上首位国会女议长。2011年,她卸任议长职务,担任众议院民主党领袖;如今随着民主党重掌众院,要她回锅担任议长的呼声最高。


△南希·佩洛西


伊丽莎白·沃伦(Elizabeth Warren)可谓民主党在马萨诸塞州的中坚力量。该州是民主党的重镇之一,然而在连续47年担任该州联邦参议员的爱德华·肯尼迪去世后,共和党人斯科特·布朗利用该州对奥巴马医改的不满,赢得2010年的补选。两年后,伊丽莎白·沃伦击败斯科特·布朗,成为该州第一个女性联邦参议员。


沃伦的支持者大部分与“民主党老同志”桑德斯重合。2016年大选中,不少人希望她能出来竞选总统,但她最后选择支持希拉里,并与特朗普有过连番骂战。


△伊丽莎白·沃伦


前不久,她公布DNA检测结果,证明自己身上确有印第安人血统(在早年的美国法学院教师资料中,沃伦把自己列为少数民族),从而在此事上让特朗普闭嘴,同时为2020年竞逐大位铺路。


曾任加州总检察长的卡玛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2016年当选加州联邦参议员,是受到奥巴马青睐的潜在总统候选人之一。卡玛拉的父母分别是牙买加人和印度人,因此有人称她是“女版奥巴马”。而在2009年接替希拉里担任纽约州联邦参议员、后又两次高票连任的基尔斯滕·吉利布兰德(Kirsten Gillibrand),则已经公开在电视节目中暗示自己将在2020年对抗特朗普。


△卡玛拉·哈里斯


共和党内也不乏强势娘子军。来自缅因州的苏珊·科林斯(Susan Collins),自1996年当选该州联邦参议员以来,3度连任。她和来自阿拉斯加州的女同事丽萨·穆考斯基一起,在参议院搅黄了共和党为废除奥巴马医保而提出的新法案。


在卡瓦诺被控性侵风波中,她一度投票反对卡瓦诺,后被党内同僚说服,将卡瓦诺送进最高法院。前奥巴马国家安全顾问和驻联合国大使苏珊·赖斯为此扬言,要在科林斯2020年竞选连任时把她拉下台。


△11月14日,中期选举选出的新国会议员在国会山前合影


共和党另一位新当选的女性联邦参议员是辛迪·海德·史密斯,她在11月27日的第二轮投票中高票击败民主党对手,成为密西西比州首位正式入选国会参议院的女性。


  打破族裔的天花板  


还有一类女性,打破了所属族裔女性进入美国国会的天花板,改写了历史。


雪莉·奇泽姆是第一位担任国会议员的非裔美国女性,1969-1983年间,她一直担任纽约州第12选区的国会众议员。1972年,她参加总统大选,成为民主党内第一位黑人女性参选人。但是在女性意识仍没有充分觉醒的20世纪70年代,她的竞选宣言倒是极力淡化她作为一名黑人女性的身份。


△雪莉·奇泽姆


“我不是美国的黑人候选人,虽然我是黑人,也深以为傲。我不是这个国家妇女运的候选人,虽然我是一名妇女,也同样为此感到自豪。我是人民的候选人,我出现在你们面前,标志着美国政治史上的一个新时代。”


贝拉·阿布朱格是第一位当选为国会众议员的犹太女性。她从哥大法学院毕业后,成为知名律师。1945年,一个案例激发了她对民权运动的兴趣:一名黑人被指控强奸一名白人妇女,白人陪审团几分钟内将其定罪。贝拉输了这个案子,这个黑人被处决。此后她走上为黑人权利抗争的道路,一直呼吁通过《平等权利修正案》。



该法案最终在1976年通过国会批准,由卡特总统签署生效。根据贝拉自己的描述,“我被描述成一个强硬而吵闹的女人、一名职业拳击手、一个憎恨男人的女人,他们说对了”。


至于本次中期选举,可谓是美国少数族裔女性的胜利。两名原住民女性——德布·哈兰德和莎莉丝·戴维兹(Sharice Davids),分别获得新墨西哥和堪萨斯州的国会众议员席位,后者还是一位公开的同性恋者。两名穆斯林女性——伊尔汗·奥马尔(Ilhan Omar)和拉什达·特莱布,分获明尼苏达州和密歇根州的国会众议员席位。前者曾是索马里难民,在特朗普宣布禁止索马里难民进入美国后,奥马尔进入国会意义非比寻常。


△前排右一为穆斯林国会议员伊尔汗·奥马尔


但是,性别在选举政治中的价值也不宜被过分夸大,这一点或许在希拉里惜败于特朗普一事上体现得比较明显。特朗普成为首位当选前没有担任任何公职的总统,而如果希拉里当选,她会跻身约翰·昆西·亚当斯、门罗、范布伦以及布坎南这类有着光辉从政履历的总统队列,成为既当过参议员也当过国务卿的总统,而且作为一位女总统,她将成为书写历史的人物。


但是,第一次参选总统,在党内面对少数族裔代表奥巴马时,她没有打女性牌;第二次和特朗普竞选时,她又把身份政治玩得过火,大意失荆州。



如果一定要考虑性别在选举政治中的价值,我们一定不能忽略女性候选人们所付出的更为艰辛的努力及其所拥有的强大意志力,或许这才是她们能够击败男性参选人的重要筹码。




作者 | 于英红

编辑 | 谢奕秋 xyq@nfcmag.com

排版 | 龙明佳,Ke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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