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将爆发小型世界大战？

2020年1月，德国柏林，利比亚峰会

2020年1月在德国柏林召开的利比亚峰会，可以说是暗流汹涌。“德国之声”甚至用“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来形容利比亚的局势。

利比亚地处非洲、欧洲和中东的交界处，国内石油资源丰富。在强人卡扎菲倒台后的8年里，美国、俄罗斯、欧盟、土耳其、阿拉伯国家联盟和恐怖组织在这里轮番角力，让这里危机四伏。

这次的利比亚峰会，美国国务卿蓬佩奥也现身了，而在峰会结束后，利比亚国内的军事交锋热度不减。利比亚局势会否成为2020年的又一只“黑天鹅”？

内战背后的俄土角力

卡扎菲死后，受到联合国承认的利比亚民族团结政府一直走弱。利比亚东部和中部大片地区，受军事强人哈夫塔尔率领的“国民军”控制，石油等国家经济命脉尽数落入哈夫塔尔手中。

哈夫塔尔并不满足于此，而是一步步进逼民族团结政府所在的首都的黎波里。双方屡有交战，平民饱受池鱼之殃。生活在广州的利比亚人瓦西姆对笔者表示，哈夫塔尔在利比亚更有民意基础，因为他才有能力消灭割据地方的小军阀，给利比亚带来统一与稳定。

哈夫塔尔

然而，战况在1月底却有了扭转的端倪。土耳其出兵援助命悬一线的利比亚民族团结政府，使之得以反攻。1月27日，哈夫塔尔的一员大将、第106装甲旅指挥官法蒂·穆罕默德·马斯拉蒂惨遭导弹“斩首”。利比亚土地上突然出现了大量的叙利亚雇佣兵，他们向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效忠，与哈夫塔尔的国民军展开厮杀。

哈夫塔尔并非孤军作战。他与俄罗斯军方人士来往密切，早在20世纪70年代便接受苏联的军事训练。而在2017年，美国军方就认定俄方已经派出军事人员参与利比亚国民军的活动。

据说，为哈夫塔尔提供军援的俄罗斯安全公司“瓦格纳集团”，拥有数量众多的从乌克兰东部招来的俄罗斯族雇佣兵。他们为了高额佣金能够拼命。

俄罗斯在利比亚和叙利亚两国赶不走的身影，直接的后果就是欧盟更深地陷入对俄能源依赖的死循环。而在土耳其看来，俄罗斯所支持的哈夫塔尔势力，对土耳其在地中海东岸的能源布局产生打击。土耳其支持民族团结政府反击哈夫塔尔，在利比亚土地上与俄罗斯的代理人形成剑拔弩张之势。

军事强人哈夫塔尔率领的国民军

围绕利比亚的复杂竞争关系，从黑海一直延伸到中东和北非。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埃及政府支持哈夫塔尔，阿尔及利亚则支持民族团结政府。在这次代理人竞争中，也许法国和意大利遭到了边缘化。

欧盟找不到战略支点

面对一海之隔的利比亚危机，失去了美国作为后盾，加上法国和意大利在利境内暗中角力，欧盟完全找不到统一的步调，失去了战略主动权。

法国总统马克龙早在2017年，就曾邀请哈夫塔尔和民族团结政府总理法耶兹·萨拉杰到巴黎举行和谈。这是他上任之初试图展现国际影响力的举措，旨在收拾前任总统萨科齐在利比亚一手酿造的乱局。

表面上中立的法国，暗中一直看好哈夫塔尔，希望其能让法国参与利比亚能源开发，并且协助欧盟解决令民怨沸腾的难民问题。在法国的外交决策圈，有一种看法认为，只有卡扎菲或哈夫塔尔这种强人，才能阻止难民源源不断地从利比亚海岸偷渡进入欧洲。

这种观点受到了多方批评，毕竟当初法国总统萨科齐促成推翻了他们眼中的独裁者卡扎菲，而哈夫塔尔的作风跟卡扎菲几无区别。

法国在利比亚的介入，挑战了意大利的传统地缘影响力。意大利成为了法国在利政策的主要批评者。曾任意大利副总理兼内政部长的民粹右翼政党党魁萨尔维尼，指责马克龙在利比亚的政策是基于利益，而非基于达成和平。

就解决北非难民问题，意大利的策略是，派遣军舰协助利比亚民族团结政府拦截难民和走私船，而法国则倾向于依赖哈夫塔尔在利比亚南部的沙漠地区堵截人贩子。

利比亚曾长期是意大利的殖民地，非洲难民途经利比亚偷渡欧洲，意大利更是首当其冲。意大利也曾邀请萨拉杰和哈夫塔尔到罗马举行和谈，甚至得到了美国总统特朗普的支持（特朗普称意大利是“地中海地缘政治稳定的控制室”）。然而，这个意大利前殖民地的局势依然一天天恶化下去。

意大利一直反对法国跟哈夫塔尔眉来眼去，而自身对民族团结政府的支持却很有限。当哈夫塔尔背后的俄罗斯雇佣兵击落了意大利军方在利比亚的无人机，意大利当局却毫无作为。

2019年11月，一架意大利空军使用的无人机，

在的黎波里地区附近被防空导弹击落

混乱的内阁政治和政府政策的不连续性，导致意大利在北非成为跛脚鸭。意大利的介入可以说是利比亚民族团结政府的负资产——哈夫塔尔用反殖民主义的旗号，号召利比亚人反对民族团结政府。

最终，对意大利彻底失望的民族团结政府总理萨拉杰倒向土耳其，埃尔多安的叙利亚雇佣兵从此进入了地中海南岸。

希腊力阻土耳其扩张

同样受地中海难民潮冲击的希腊，希望在利比亚问题上发出自己的声音，却没有收到柏林的邀请参加利比亚峰会。希腊、塞浦路斯和以色列组成的地中海东岸新三国联盟，对土耳其派兵支持民族团结政府非常愤怒。

在2019年年底之前，希腊、塞浦路斯和以色列对土耳其和利比亚的关系都是采取中立的立场。但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一直主张改写和扩大土耳其在地中海东岸的边界线，而这次出兵利比亚，在希腊看来可以说是试图布局单方面改变地中海军事平衡的危险赌博。为表示抗议，希腊驱逐了利比亚驻希大使。

尽管希腊官方依然承认利比亚的民族团结政府，但土耳其的介入却让希腊的北非政策完全改了方向。希腊国防部长尼克斯·丹迪雅思表示，愿意派出维和部队到利比亚。此举间接宣告了与民族团结政府关系的破裂。

虽说希腊能够派出的军事力量实在是微不足道，也不至于在利比亚和土军擦枪走火，但希土双方在网络世界却早已展开了声势浩大的黑客战。

1月底，土耳其出兵援助命悬一线的利比亚民族团结政府

一群土耳其黑客为了抗议希腊的利比亚立场，在1月19日攻陷了希腊议会、国防部、证交所和外交部的网页，造成网络瘫痪。作为报复，一群希腊黑客攻陷了土耳其的国安部门和财政部的电邮系统，让土耳其10个政府机构的网站完全停止了运作。

希腊反对土耳其介入利比亚的立场得到了欧盟的支持，然而埃尔多安的态度却非常强硬和明确：若土耳其在利比亚的利益得不到保障，利比亚也别指望有和平。法国在地中海的航母“戴高乐”号，在1月30日就侦查到土耳其依然不断往利比亚投放可以让武装冲突恶化的装备。

在美国力量缺席的情况下，德国以调停者的身份组织了柏林的利比亚峰会，希望整合欧盟力量，为远在北非的武装冲突降温。然而，过往的巴黎峰会和罗马峰会都失败了，这次柏林峰会的成果会持续吗？

作者 | 何任远

编辑 | 谢奕秋 [e-mail]

排版 | 阿丽菜

看世界杂志新媒体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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