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啸:用参与启发课堂,用行动激活人生
专 题
WECHAT ID: DEANPKU
关键词: 本科教学改革项目 政治学原理 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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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学原理”既是政府管理学院本科生的全院必修课,又是广受北大学子欢迎的通识核心课。自2017年归国加入北大以来,马啸老师一直担任着这门课的教学工作。虽然是大班教学,但马啸老师始终坚持激发学生主动性、引导学生思考的教学理念,力求在这门具有导论性质的课程中让学生理解政治学知识的脉络与背景。在马啸老师看来,通识教育的意义不仅在于获得自身专业外的更多知识,更在于培养一种适应新事物、吸收“默会知识”的综合能力,而作为一个研究政治“制度”的制度主义学者,马啸老师也关注如何在教育中树立好的制度。
本期推送,我们将呈现对马啸老师的专访,展现这位年轻政治学人和教师对教学的思考。
教师简介
马啸,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助理教授、博士生导师,华盛顿大学政治学博士。开设“政治学原理”、“发展政治学专题研究”等课程。
我始终希望激发学生的主动性。学生的主动性不仅体现在真心地喜欢这门学科,还体现在上课时能主动思考。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会在课上穿插很多提问,类似于“苏格拉底诘问法”:通过不停地问学生问题,学生更有可能自己去想明白知识背后的逻辑。如果老师单纯地灌输学生知识,虽然学生自己感到学习了很多,但最后这些知识未必能入脑。
我会和同学们说,人的注意力是很有限的,如果上课不停地记笔记,反而会忽视老师讲的很多东西,也错失了思考的机会。
我觉得最好的上课方法是专心听老师讲,同时动脑思考;下课或者隔天回想课程的内容,如果还能记得一些知识点,再记下来,它们往往是这门课中最重要的一些内容。当然,知识的灌输也是重要的,因为任何学科没有基础知识都无法成立;但在灌输知识的同时,我们还需要启发思考。
我会首先鼓励愿意发言、愿意思考的学生,然后非常礼貌地对这个问题的导向进行说明。例如,我们这节课所阐述的话题可能具有特定的理论背景,或者说“Scope Condition”即外部条件。只有在符合这些外部条件的情况下,我们谈论的问题才有意义。我想这种理解“外部条件”的能力也很重要,将来哪怕大家不是在学术界、不是在课堂上,而是在日常生活中、在工作中讨论问题,也必须要在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框架之内讨论,这样才是有意义的。
如果我们把通识教育教给我们的其他专业的知识称作“显性知识”,那么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维度,叫做“默会知识”或“隐性知识”(Tacit Knowledge),也就是可以意会但难以言传的知识。这是迈克尔·波兰尼(Michael Polanyi)提出的概念。
比如说,有的同学看完一本书,马上就能用三句话把书的主要内容讲清楚,这种快速总结、吸收知识的能力,就是一种默会知识;快速适应新环境、和不同的陌生人交流、开展团队合作的能力等等,也都属于默会知识。这些知识并不像显性知识那么清晰、静态,而是需要大家面对新事物去不断学习适应,才能够真正掌握。默会知识是通识教育很重要的目的。默会知识的学习,综合能力的培养,并不是一朝之功,也并非只是依靠课堂上的经历,可能还需要大家结合课堂之外的讨论、团队合作,从事独立的科研项目,甚至是出国交流、社团活动等等去完成。
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区别主要在于它研究的是人类行为。而在对人类行为的研究中,政治学又特别注重与支配相关的问题。我们也可以说,政治学解决的是稀缺资源的权威性分配问题。稀缺资源可以通过市场的手段进行分配,这可能主要是经济学研究的问题;而如果稀缺资源是通过一种权威的、强制力的形式来分配,这就是政治学的问题。
这里的稀缺资源可以是物质资源,比如小到奖学金、大到政府税收,也可以是一些符号性的资源,比如一个国家能否在一个领域内作为主导性的力量,这虽然未必以物质的形式呈现,但其实也是一种稀缺资源。虽然政治学这门学科具有自己的特点,但就像亚里士多德所说,政治学是一种“主导性”的科学。我们的很多兄弟学科为了回答自己学科的问题,都会不自觉地“侵入”到政治学的领域。
政治学提供了一套逻辑更加自洽的认知体系,让我们可以用比较客观理性的眼光来看待现实政治,更自信地认识现实世界。一方面,许多同学都很关心国内外社会上的热点事件,我们如果能用一套科学的规律来看待现实,就能更好地回答我们对这些事件产生的疑问。另一方面,任何人如果试图违反科学规律行事,最终都会得到规律的惩罚。
社会科学的理论往往是概率性的,因此,即使发现短期之内的社会现实和科学规律的预期并不完全相符,我们依然能够坚定自己的信心,明白事情的发展最终不会违反科学规律。
一旦了解人类行为背后的逻辑,乃至对现实世界有些一定的解释和预测能力,我们就能更从容、自信,更好地避免焦虑。即使你不是专门研究政治学的学者,也可以享受这样的好处。
学习政治学当然也有更现实的作用,比如教会我们有意义地参与现实政治。现实政治可能是非常小的事情,比如寝室里如果没有人愿意打扫卫生,谁来打扫?这其实就是一个现实政治问题。打扫卫生这个公共物品由谁来提供才能长期、稳定的获取,如果学过政治学,就能更好地进行制度设计,来解决这个问题。
关于制度主义,我这里主要讲两个流派:旧制度主义和新制度主义。我们政治学的前辈钱端升先生就是很典型的旧制度主义者,他在论文里会去研究各国的宪法,也就是遵循20世纪50年代、60年代行为主义革命发生之前的学术传统,对不同国家的正式制度进行描述和分析。而现在的新制度主义更多强调制度的抽象作用,即制度对人的行为产生根本性的形塑。这里的“制度”,既可以指旧制度主义研究的宪法等成文制度,也可以是非正式制度,比如文化传统等。
制度主义也有一些更具体的“中层的”观点。比如有学者认为,一个具有法治、政府权力受到有效制约,同时有足够能力保护产权的政府,是经济发展的重要前提。制度主义的观点还会认为,要做好一件事情,无论是发展经济,还是促进民族团结,还是维护社会稳定,都需要“把激励搞对”,也就是要让参与其中的人和制度的设计者形成相容的激励,这就强调了制度对人行为的形塑作用的重要性。
我觉得这门课在课程要求上的特别之处可能主要是三点。
第一是会对读书报告等作业设置字数上限。当然据我了解,很多老师也在这样实践。我们知道,现在有很多学生会自我加码,陷入所谓“内卷”,提交的作业远远超出老师设置的字数范围。这样做一方面浪费了时间,另一方面其实还体现了对老师或助教的学术判断力的不信任。我们的课程通过设置字数上限的方式,让学生避免无太大意义的字数竞争,同时也训练大家用尽量精炼的语言表达比较复杂的思想。这比字数竞赛更有意义和价值。
第二个重要的制度设计,是在课堂展示的环节中设置了同学互评。互评主要起到两个作用。一方面,在像这样规模比较大的三百人的课堂中进行课堂展示,难免会有“搭便车”的现象,互评环节能够让同学们积极参与其中,减少“搭便车”情况。一旦有同学“搭便车”,就可能会被同组同学打低分。另一方面, “政治学原理”作为我们学校的“课程思政”示范课,想让大家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无论是在一门课上,还是在社会生活中,你想要获得好的体验,都离不开自己的付出。
最后,在这门课上,我会把课程相关的各种细节信息,比如读书报告的评分细节、期末考试的分数分布等,向选课的同学公布。这有两个方面考虑。首先是学生很关心这些信息,我经常关注到有学生在“树洞”上开“统分洞”。然而分数信息其实并不是特别敏感的信息,老师完全可以公布它,给学生行一个方便。更重要的一点是,公布这些课程相关的信息,本身也是一种言传身教,或者说是“课程思政”的一部分。上这门课的很多学生,将来也会进入公共服务的领域;而在这门课上,老师和助教其实正是扮演了一个权威行使者的角色。在不损害根本原则的前提下,权威的行使者应该要受到监督,要尽可能地做到公开透明。公权力的行使者在做到信息公开时,也应该让权力行使的对象有更好的体验。我们希望通过课程制度的设计让同学们体会到这一点。
· 尾 声 ·
在教育的过程中,“制度”是不可缺少的方面,也是一切引导的前提。然而,马啸老师也指出了大学生需要面临的挑战。“大学生活和高中生活的一个本质差异是,在大学没有政治学上所谓的‘晋升锦标赛’或者‘标尺赛’,因为不存在统一的标准去评价一个人。”在马啸老师看来,本科生的焦虑来源于确定性生活的丧失,而为了重建确定性,建立起志同道合的圈子就是极为重要的。“把自己放在一张支持网络中间,用共同的目标互相增添动力”,让我们就以这句对本科生们的诚恳建议结尾。
马啸老师在稻城亚丁旅行
对访谈原文有删改
来源 | 政府管理学院
访谈 | 张逸凡
编辑与排版 | 钱羽然 陈一芃 张正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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