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国本之争，请你牺牲一下

（《雪国列车》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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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4月9日24时，上海本轮疫情已累计报告阳性感染者超17万人，死亡0，重症1例。

封控形势依然严峻，但疫情之外，人们同时关心的还有封控之下的就医、失业、物资需求，以及内心对亲情和稳定预期的需要，比如父母能不能陪同孩子隔离，能不能被带到方舱医院隔离要按照规范程序。

“国本之争”的宏大命题不过再次引发了理念上的对立，具体问题仍然停止不前，居家隔离是否可以？父母陪同孩子隔离是否可行？急诊医疗服务体系能否保持畅通？核酸检测能不能采用志愿者队伍（医疗力量释放给正常的医疗保障）？

......

须知，设置正确的议题，本来也是良好的公民社会必要的能力。

在“国本之争”的氛围里，我们难以聚焦具体问题；在“国本之争”的框架里，也很难达成有共识的结论。

有人看到全国上千万货运司机都困在路上周周转转，企业倒闭越来越多，有人看到的是外贸数据是增长的；有人看到当前阶段封城的措施可以更细，否则次生灾害是巨大的，但又有人说一旦放开就要乘以14亿。

无论怎样，如果争论一个问题，只要人多就是对的，那科学探讨就没用；如果一个问题是用立场和是非来解决争论，那就没有人真正关注具体问题。

我们可以吵到天上去，但居家隔离能不能试点？医疗急诊能否畅通？父母能不能陪同孩子隔离？民众的公民权利还要不要尊重？这些具体问题还是摆在那里。

关注这些问题，我们不能凭情绪参与。

中疾控对全面封城期间新冠次生影响研究表明，心血管疾病死亡率增加29%，尤其是高血压性心脏病死亡率翻倍；糖尿病死亡率增加83%；自杀死亡率增加66%；除了传染性疾病、慢性非传染性疾病和伤害，所有其他疾病相关死亡率增加92%。缪晓晖医生测算，如果上海全面封城一个月，光糖尿病额外死亡人数可能达到2100人。

https://www.chinacdc.cn/gwxx/202103/t20210309_224557.html

这些牺牲也是必须重视的问题，而不是以国本之争的视角就显得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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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一部电影《雪国列车》，编剧真是鬼才。未来世界，全球极寒，只有一列无休止的奔驰在荒野的列车上还可以生存。人的等级是随着车尾到车头提升，物质保障水平也相应提升。车尾的人吃蟑螂、干苦活、被控制、被压迫，而头部车厢的人可以享用美食大餐，生活环境几乎等同于地球上曾经美好的自然世界。

为什么不能建立一个物质保障更平均的社会？终于，底层人民奋起反抗，一节一节车厢攻到了车头，革命取得了胜利。

一切都可以变得更公正了，但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问题。列车的运行必须依赖动力，但不能实现一切都是自动的。在地板下方，有一个刚好容纳儿童瘦弱身体的狭小空间，必须有一个孩子要时刻重复抓取一把燃料添进炉膛的动作。

打开地板的那一刹那，你看到的无论怎样都不能算是个孩子，他目光呆滞、神情麻木，无论你怎么叫喊，他都不会停下手头的动作，他好似一具僵尸。

这个孩子只是列车能够运行的零件。

你可以救他出来，但是列车就会毁灭。或者，你装作看不到这个孩子，让列车继续跑下去。

你怎么办？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

3

因为要救人啊！强迫一个人牺牲可不可以？

我的朋友们，有人被强迫过吗？

很不幸，也算是有幸（激励个人成长的角度），我竟然曾经处于这样的场景。

2016年，我在海边救过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不知怎么的游到了深水处。她不会游泳，虽然带着一个救生圈，但救生圈脱手了被海浪打到了很远的地方。她开始大呼救命，海浪又不时淹没她的头顶，声音非常微弱了，她双手拼命划水但身体依然在沉下去。

我看到了，我站在那里。我是离她最近的人。

我很犹豫，很恐惧，心砰砰的直跳。我应该去救她，但我不敢上前。我没有救过人，人们都说救水里被淹的人会被他死死抓住，我怕自己真的会死。但岸上的人们开始朝我喊了。你TM快点啊！你s b赶紧去啊！你傻站着干嘛？

虽然只有几秒钟，但我感觉那一刻无比漫长。最后回头看了看岸上的妻子和儿子，以必死的决心快速的游了出去。

还好，最后我们都活了下来。我也知道了，自己绝对没有平时想象的那么勇敢。真正的生死考验面前，人是会怂的。

内心的转变是因为什么？因为那些岸上喊我s b赶紧去的人吗？

当然不是。如果最后我也死了，他们会记得我吗？会愧疚吗？不会的。

最终的改变，只是因为那一刻我觉得，儿子和妻子就在岸边看着，如果我不去救人，我一生都会瞧不起自己。这样活着，我不愿意！

除非职责本身意味着牺牲。否则，任何时候让一个人牺牲（不只是生命，包括基本的公民权的牺牲），都应该是他自愿的。他不应该是被逼的，人数再多，你也逼迫不了他心甘情愿的牺牲自己。

如果有人心甘情愿的奉献和牺牲，我们这些幸存的人要对这些牺牲的人们保持感恩和敬意，而不是将你的无知和冷血掩盖在貌似深刻的宏大说辞里。你不要试图论证这样做活下来的人更多，不要试图论证那些人被牺牲是值得的。

4

任何时候都要讲究基本的规则，一定不是多数人都认同的就是对的。有些权利不可突破，有些程序必须遵守。

那对夫妇没有阳性报告，凭什么要把人带走隔离？

我知道，始终会有人认为在防疫大局面前这些都是小事。与生命的代价相比，权利和程序更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然而，只要我们这个民族始终认为大多数的就是对的，让少数人牺牲一点权利甚至生命是小事，那么无数次轮回，最终一定会轮到你。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题。假定每一次的大多数人群都占了人口的80%，你确保自己连续四轮都在这80%里的概率，从数学上讲只有40%。

于是，每一次被牺牲的看起来都是少数，但放到一个较长的历史长河里，所有人都可能被牺牲。

不要瞧不起那些遵守基本规则的民族。人类近代数百年的历史已经证明，拉长到世代福祉的时间长度看，那些懂得遵守基本规则的民族，他们的和平与安宁是最有保障的。

最后说说《雪国列车》的结局，这部电影应该很多人都看过。

发动革命的柯蒂斯最终决定即使毁了列车也不愿再伤害孩子。

列车脱轨了。

翻转停下的列车中走出来了两个孩子。这时，他们看见了一头北极熊，预示着外面的世界已经正在变得温暖。

原来，维持车厢统治的，正是列车里的人们对外部世界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