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向东 | 好 吃 菩 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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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向东
自贡人管会品尝菜品会做菜的人叫好吃菩萨，盐帮美食美味飘香世代相传，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我父亲，拉黄包车出身，除货币上的几个洋码码符号外一字不识。因为脚板上踩着铁钉后生顽疾，三天不修脚寸步难移。1956年改行做炊事员，在当时的自贡市公共汽车站煮饭。从此每天围绕弄吃的忙乎。
烧火做饭千家万户没有哪家人不会做，鸡牲鹅鸭泥鳅黄鳝猪牛羊肉鱼类时蔬，食材没有现在这么丰富，煎炒火爆清蒸黄焖炖烧炝熘翻来覆去就那些板眼，只不过一行服一行，凉糕服漏子糖，鲫鱼服韭黄而已。
稍为考手艺的是一些诸如点豆花、做胡豆瓣、蒸醪糟、做姜豆豉、酱肉、腊肉、豇豆牛肉、毛牛肉等。
我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比我兄弟妹子吃得好，锅台边上父亲随便铲点汤汤水水我就满嘴油光光的。人们都说饿死的厨师都有三百斤，我父亲不胖，干瘪一老头，从不贪吃，就爱喝酒，没钱买酒，工业酒精他也敢兑点儿水，每天喝几口。也爱抽烟，成天吧嗒吧嗒地抽叶子烟，叶子烟叶买不起了，我和母亲经常把叶子烟骨头给他捣弄成粉末，用纸包起来抽。
父亲几乎没有任何爱好，一天到晚都在厨房里，我经常看见他摆弄刀具，一根胡萝卜都要切半天，萝卜丝切成头发丝，天长日久父亲的刀工可不得了，做蒜泥白肉，那肉片切得巴掌那么宽大。一斤多大的鲤鱼，除头部外它可以把骨头剃光还原整条鱼。那时味精稀少昂贵，他做菜几乎不用味精，他做的许多菜都美味可口。在我的印象中他用红辣椒仔姜焖的鸡丁、剔骨兔肉炸的酥兔肉炖粉条，我的战友们品尝后赞不绝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父亲身边难免也看到了一些烹调方法，但是他从不教我做吃的。他说当厨师没出息，他希望我多读书别走他的老路。
说他不教也不是绝对的，记得我六岁那年，母亲买菜回家后，父母亲有急事外出到下午一点多也不见踪影，妹妹饿了要吃饭，我拿张小凳子垫着上灶台，学着煮米、滤米、再用甑子蒸饭，将母亲买回的猪肉割一块，用水煮熟后切成小块做回锅肉。直到近三点钟兄妹俩刚端上饭碗，父母亲回家了，母亲说我晓得弄吃的了很高兴，父亲则说：“瓜娃子，你直接将肉切成小块炒不就行啦，何必煮一遍费时间呢？”我说，我看你们做猪肉都是先要煮熟再回锅嘛。我还经常见家里无人，就捣弄吃的。一次我将灶台上所有的佐料汇聚在一起，勾芡下去成了一锅粥，不知道是啥子味道，叫人开不了口。父亲见了骂我一顿，说红味白味所放的佐料不一样，不适宜勾芡的菜你勾芡了糊起糊起的即难看又不好吃。
1977年我在农村参加社会主义基本路线教育工作，吃住在农民家里，房东大妈周末给我改善生活推豆花。我自告奋勇说，我来点豆花。大妈见我轻轻地将“胆”水洒在豆浆上面，柴火慢慢地加热，点出来的豆花不老不嫩，加上自制的豆花蘸水麻辣鲜香。大妈说我会搞整，我大言不惭说我还会做魔芋，大妈说他家有魔芋粉子，我说好，下周我就做。川南的农村淒清寂静，满山遍野难得见到人影。工作之余，我们常去水库捉虾子，没有油也不要紧，背干背干撒几颗盐巴，撒点儿花椒面胡椒面一样的当下酒菜。一次我们弄到一条三斤多的大蛇，大妈说吓死人啦！我一刀将蛇头宰去，提起蛇身接下许多蛇血，然后将蛇胆取出，蛇皮刮下，除去内脏，我用白酒泡下蛇胆、泡下蛇血，将蛇皮炸脆蘸干碟子，蛇肉剔下炒鸡丝豆芽，蛇骨头炖鸡汤，来了个一蛇三吃，和大妈一家人开了个洋荤。损失了大妈一只鸡，大妈一点儿不觉得可惜，一直在夸好吃好吃。
结婚成家后家里弄吃的，难免我就包揽下来。那些年由于公务在身，经常在外就餐，家常菜系之外吃了不少五花八门的菜品。随着与时俱进，食材山里水里可食之物越来越多，随着食材的种类增多，烹调方法也工艺改进。我经常去后台观看厨师们如何配料烹调。渔溪鱼、江津酸菜鱼、璧山兔、牛佛蒸笼、大安烧牛肉，一世胡子一扒拉回家后热炒热卖，我家的菜谱因而经常多一些名堂。弄吃的也真是一种享受，从选材、配料，佐料的搭配以及入锅的先后次序，火候的掌握均要从色香味形整体考虑，决不能偷工减料，差之一步失之千里。菜品弄好后，最舒服的是家人以及朋友连声叫好带来的富有成就感的享受。
民以食为天，美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弄吃的现在可讲究的东西太多了，妻子特别关心养生学，少油低钠，免用许多刺激性香料，弄得我经常摸不着头脑，你辛辛苦苦做了半天，她左挑右挑象征性吃几筷子剩一半多。看来老操作不行了。几十年的饮食习惯也得改改了，荤素搭配，清淡为主，不能一味图口福，贪嘴也得贪出些道理，好吃菩萨越来越不好当了哟！
题图、插图：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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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向東——
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自贡网络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著有詩集《樹下的薔薇》；散文集《鯊魚墳》；文集《雪青色的蔷薇花》；与人合著散文集《三角梅九重葛》；散文集《捧起生活的浪花》；灯文化专著《中国灯彩与自贡灯会》；诗集《雪青色的火焰》，作品收入多種選集、獲多种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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