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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本 | 一个整容成瘾者的自白

2017-10-11 女性阅读新力量➤ 半城

【半城大话】家庭聚会上，年轻女郎们互诉自己对五官和身材的不满与苦恼，长辈们百思不得其解：“我们年轻时，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丑，也没觉得身边有什么特别漂亮的人，大家都平平常常，你们现在是不是都和明星比？”

这个时代，户外广告、时尚杂志、电视、互联网，目光所及是全球范围内精挑细选的顶级美女。于是，所有现代女人，都以这些极品美女作为参照群体进行频繁的社会性比较，时时刻刻和绝色美女争奇斗艳，集体容貌自卑油然而生。

此时，整容、病态减肥和美颜P图就成了塞壬的歌声，引导都市女性往迷雾森林的尽头越走越深。

一个整容成瘾者的自白

文 | 西羽

你是否有这样的焦虑？我不能有一点点赘肉，每天只能像猫一样吃一点点，千万双目光正盯住我腰间那一点点赘肉，我宁可营养不良，也必须消灭赘肉，那是罪恶！

《零度诱惑》里的女主人公尤嘉霓和你一样，有着同样的焦灼。她拒绝吃肉，晚上只吃一点白煮鸡脯和青菜，不加油不加盐。但是，她又拼命在胸部涂上刺激胸腺发达的精油，因为——她认为，在女人自己的竞赛单元里，女人竞赛着谁比谁更瘦，在取悦男人的竞赛单元，女人又竞赛着谁比谁胸大，一加一减，完美女人就这么诞生了。

尤嘉霓一直渴望成为完美女人，她眼中的完美女人是这样的：迷人的锁骨，纤细的四肢，D罩杯的胸，像芭比娃娃。芭比娃娃，一个儿童世界的玩偶，精致的娃娃脸与丰隆的双乳，充分满足男人的性幻想——思想的白痴，肉体的淫荡。

尤嘉霓下意识地按照时尚界的的模型塑造自己，《零度诱惑》里的男主人公陈逸山看着尤嘉霓，戴着紫色美瞳，翻翘着浓长睫毛，突然觉得她越来越像充气娃娃。如今，真实的女人越来越接近充气娃娃，僵硬的微笑，塑胶般的面容，刻意夸炫的性特征，随心所欲摆出的亵玩的姿态；而充气娃娃也越来越接近真实的女人，不仅树脂材质的触感与真人肌肤无异，还能模拟真人的呼吸、心跳及性器官。她们彼此超越真伪。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对尤嘉霓说，让你的诱惑保持在鲜活中！

然而，尤嘉霓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她宁肯牺牲情人欣赏的目光，也要活在他人嫉妒的目光里！在《零度诱惑》里有一段男女主人公有趣的对话：

“锥子脸就一定好看吗？镜头是凸的，锥子脸或许更上镜，但在平面的现实世界，尖尖的锥子脸缺乏圆润柔和的线条，并不具有美感。”
“可这是时尚。”
“在美和时尚之间，你选择哪个呢？”
“时尚，肯定是时尚。因为，时尚意味着标准、榜样，时尚认为美的就是美的，认为丑的就是丑的。我不能背离时尚而行，我不愿意被边缘！”
“被边缘？有点意思，我一直不明白女人为何宁肯损坏自己的胃，也要换来病态的纤体，原来是这个道理，怕被边缘？”

生活在城郊结合部的尤嘉霓从小都怕被边缘，她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高学历，别无所恃的她唯有将自身作为晋身的台阶。她一直渴望进入主流人生，进入众人所认知的成功范本，因为，只有在他人设定的固定框架中才能获得认同的安全感。

其实，我们每个人何尝不像尤嘉霓那样害怕被边缘？被边缘就意味着身份的退场，游戏的出局。男人通过思想和行为的一致趋同进入成功人士行列，女人要对自己的赘肉斤斤计较，按照时尚界制定的范本模式，进入控制下的麻醉。

社会制造了主流人群，确定了一种成功人士的参照模式：上名校，出国留洋，考公务员，当官，开公司，嫁大款；买豪宅，一套不够，还要三套，四套甚至十几套，似乎，人生需要这样无限的空间，才能存放不断膨胀的躯体和欲望。

人人都渴望成为瞩目的焦点，迫不及待地炫耀每一款名包，每一辆新车，每一栋豪宅，迫不及待地在对方的眼眸里寻找自己，在或惊羡或嫉妒或关注的目光里，确立自己生存的价值。

人人都活在他人认知的观点中，真正的自我则消失在众人相同的追求中。

“

每月月底，尤嘉霓都要回报社进行财务结算。从宜都返回上海的火车上，她看到了一则有趣的新闻报道。

某医生因涉嫌通过网络视频进行换妻游戏被拘捕，名噪一时。人们都将关注点聚焦在事件表面的情色和荒唐，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位医生在被刑拘后，曾与记者展开过一段有趣的对话：

“你们总是把这件事情想得多么淫秽，而我对于这件事就像看一朵花静静开放般平静。”

“这么平静？难道你不是在寻求性刺激？”

“性刺激？我没那么浮浅，我不是沉迷于无意义混乱的交媾，而是沉迷于观察并研究——陷入泥沼的灵魂如何在一次次陌生肉体的游猎中，轻松而愉悦地飞扬。”他列举了N多案例，一个失恋后试图跳楼的女孩，通过交换性伴侣，开始忘却了往昔的痛楚……”

“我是在做有关‘性移情’的研究——会有更多这样的案例，我本来可以拯救更多因失恋而自毁的生命，可是——”

医生说他将在狱中继续自己的研究，并计划写书，书名也想好了，叫《性移情——遗忘之花》。这位医生为性移情箍上了浪漫的花边，他富有诗意地写道：“这种性爱没有任何危险、任何伤害、任何烦恼，这是遗忘之爱，逃避之爱，无忧之爱——在一次次陌生肉体的羁旅中，情感的忧愁和悲伤随着肉体的漂移而漂移，你将越来越遗忘掉原初的痛苦，一切都将沉坠于遗忘之河！”

“性移情——遗忘之花”？尤嘉霓对这个标题很感兴趣，不由遐想，思念的痛苦难道真的可以通过身体的转移而消解，哪怕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身体？

性移情？我们还是尝试深入剖析一下这个概念。

性移情：性的背叛始于情的背叛之前。现代社会的宽容和多渠道给身体的放纵提供了无限条件，出轨的便捷几乎等同于打车的便捷，不出家门即可进行视频裸聊，身体在虚拟空间已经漂移到陌生身体之上。

在性移情中，忘却是一个主题。某种情感的记忆令她（他）痛苦，她（他）试图借由另一个陌生肉体，短暂栖息，吮吸新鲜的汁液，希求伤口神奇般地自我愈合，以此缓解并释放自我的痛苦。

背叛是第二个主题，以身体的背叛转移情感的痛苦。她（他）在另一个新的身体上，臆想将被背叛的耻辱、伤痛转嫁并发泄，达到伤痛的平衡：你爱她，那我爱他，尽管他不能完全替代你，但至少可以做你的代偿品。

我爱的是你，但他（她）的某一部分，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渴求新的身体新的激情刺激疲倦的身体，这属于性移情的第三种主题——追寻新鲜的诱惑感；诱惑无处不在。不同的特质或许就是一种诱惑，年轻相对年老，活泼相对沉静，时尚相对古典……美不美不是关键，而是诱惑的差异性，激惹身体不自觉地开始新的探险。

片刻的欢愉是短暂的。身体带着仇恨、伤心、饥渴，开始了流浪之旅，试图于一次次陌生肉体的羁旅中，自我流浪，自我放逐，自我沉潜，追求遗忘之爱，逃避之爱。无忧之爱——这不过是假设性的理想结局。

然而，现实的情境又如何呢？

一切或将取决于新的身体，未知的不确定的身体是否消融掉怨恨、嫉妒和悲伤，否则，必将形成更新的伤痛，伤疤叠合伤疤，直至——冰冷地板结。

——节选自汪明明小说《零度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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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度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