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冬梅《法度与人心——帝制时期人与制度的互动》出版
书名:法度与人心——帝制时期人与制度的互动
作者:赵冬梅
页数:460页
出版时间:2021年1月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
目录
前言001
历史中国的空间、时间与中国人001
上篇:典章经制下的理乱兴衰025
引言:游戏与规则025
一、皇帝的权力与矛盾031
二、如何决策?如何纠错?066
三、帝制国家的地方治理093
四、选官与用官的那些事儿118
五、利益配置的矮化与隔离145
结语:陛下与谁“共天下”?177
下篇:王朝政治省思181
引言:文化与历史的交错塑造181
一、观念隔膜下的古今代沟186
二、主流政治文化的变迁211
三、帝政兴衰的北宋故事237
四、传统政治文化何去何从?265
结语:历史并不永远向前293
外篇:中国古代史读书笔记297
代后记——中国古代史读书笔记297
作者简介
赵冬梅,北京大学历史学博士毕业,现为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宋史研究会理事。
英国牛津大学圣安东尼学院访问学者,美国斯坦福大学北大分校客座副教授,德国维尔茨堡大学汉学系客座教授。
曾于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栏目讲述寇准、司马光等历史人物。出版有《千秋是非话寇准》《司马光与他的时代》《文武之间:北宋武选官研究》《大宋之变:1063—1086》等作品。
主修宋史,在官僚制度、官僚生态、社会生活等领域有着深入的研究。对晚唐至北宋军事、政治、社会生活,以及对制度中特定人群的生存状态、制度与人群的互动关系关注密切。
前言
学史三十年,同行学友之外,我有幸结识了很多喜欢历史的朋友。因为不掺杂诸如发表压力、职称追求一类的功利杂念,他们的兴趣更显真诚,立场更显超脱,或者说更为纯粹,更加接近以史学为志业者对于历史原初的冲动与热爱,因而是严肃的。业余爱好者真诚严肃的兴趣,应该获得职业研究者诚挚的回应。这便是本书的缘起。
传统的写史方式,是循沿时间线索以朝代为主体讲述兴亡故事,中间穿插重大事件、重要人物与关键制度。自先秦以降,秦开帝制,汉固一统;魏晋以降四百年“五胡乱华”,朝分南北、国裂西东,战乱纷扰,复统于隋;李唐雄张,赵宋文弱;元朝以蒙古而治“中国”,虽国土广大,然汉化浅而治力弱;朱元璋“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为明太祖,明朝政治,废宰相、下西洋、迁都北京、抵御蒙古、特务政治、宦官专权,张居正改革之志未遂,满洲之兵锋已起,李自成入京,崇祯帝吊死,吴三桂开门,多尔衮入关;清朝虽异族统治,汉化诚深,知以中国之法治中国,专制加剧,国家机器日益僵化,应变无能。而已经进入工业化时代的西方列强,又岂能容忍老大帝国之画地为牢、抱残守缺?洋枪洋炮硝烟散去,幸存之中国踉踉跄跄地走上了现代化之路。此后,国人之历史记忆被一断为二,前此之中国遂为“古代中国”“传统中国”“封建社会”“中国古代史”。既有之通史,虽内容之丰俭有不同,而结构之方式概出一辙。
重复无趣。回到初心:人们为什么喜欢历史?
细审其故,大致有二:其一,喜欢历史的人,是真正的聪明人——他们懂得反思的力量,时常会停下奔忙向前的脚步,回望走过的路;在明静澄澈的反思中,他们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历史机遇与个体命运之间的交织互动。今天之所以为如是之今天,乃由无数之昨日渐变累积而来。无论人们是否愿意承认接纳,事实就是,历史塑造了现在,并将影响未来。
其二,喜欢历史的人,是看过了世界或者对外部世界有着强烈好奇与融入欲望的人。我们从外面的世界所获得的所有刺激,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群体的、个体的,自觉的、不自觉的,主动的、被动的,最终都会指向我们在这里最初所获得的浸润、教养、学习和体验,指向一个有着深厚过往的不一样的中国。了解世界越多,人们就越想回过头来看中国,越想深入了解中国的过去,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过去,它流淌在我们的血脉中,生生不息。
我决定换一个思路,集中关注那些真正塑造了传统中国,并对当今中国影响至深的历史要素,以这些要素为线索,换一种方式讲故事。
我所关注的第一大要素是政治制度。与事件、人物相比,制度是历史发展中更具根本性的因素,因为它的作用是结构性的。制度是人类社会的组织规则,它规定人的活动范围,影响人的选择,注定其结局。
我对制度最初的敏感起于户籍。1976年唐山大地震,母亲抱一个、牵一个,带着我们姐妹坐了三天三夜火车,从河北到广东去投奔在海军服役的父亲。第二年我进入学龄,可是没有户口,邻居吴老师说情,班主任王老师接纳了我,附加条件是“学不好就不要了”。我一直努力学习,这句话是第一推动力。没有户口就没有粮本,幸好父亲管理部队农场时跟附近的老百姓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所以,我们家才能吃上以平价买到的新米。1981年,父亲为国服役期满,母亲和我们姐妹随军,农转非,获得城市户口,母亲也有了正式工作。1988年,我考上大学,户口迁入北京,上的是北京大学的集体户。1990年暑假,我因选修中国现代史课,要回老家的村庄进行农村社会调查,其中一项是“女性的择偶标准”。母亲说:“还问别人干吗,我就能告诉你,那个时候找对象,‘一军二干三工人’。干部、工人有工资,只有军人能带家属,随军吃商品粮。”而所有这一切,都源于1958年1月9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上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户口登记条例》。短短几千字的条例,把城市和农村隔成了两个世界,让“到城里去”成为农村人长期以来特别大的心愿。
制度的根本性特征还在于它的延续性或者说继承性。对此,宋元之际的史学家马端临在《文献通考》中有非常敏锐的观察:
窃尝以为理乱兴衰,不相因者也……无以参稽互察为也。典章经制,实相因者也。……爰自秦汉以至唐宋,礼乐兵刑之制,赋敛选举之规,以至官名之更张,地理之沿革,虽其终不能以尽同,而其初亦不能以遽异。
“理乱兴衰”“不相因”,唐朝有唐朝的故事,宋朝有宋朝的遭遇,彼此独立,互不相干,“无以参稽互察”。“典章经制”“实相因”,自秦汉以降,无论礼仪、音乐、军事、司法、赋税,还是国家机构的组织运作、官僚的选拔任用以及地方的管理,虽然各朝有各朝的发展演变,不会与前朝完全相同,但是每一个朝代在创立之初,都不得不沿用前朝制度治理国家,所谓“汉承秦制”“宋承唐制”,都是大实话。
就制度而言,朝代与朝代之间,永远是“继承”大于“断裂”。制度本身自有其惯性。隐藏在制度的延续性下面的,是各个朝代所面临的一些共性问题,比如官僚的选任,开国之初通常会“急于人才”;四十年之后则难免“员多缺少”、一位难求;再和平发展四十年,家族背景在官员升迁中的权重必定会大大提高。又比如皇帝周边势力(后妃、外戚、宦官等)的处置问题,士大夫与皇帝的关系问题,官员管理中的效率与公平问题,中央对地方的有效治理问题,兵权的收放与边防的关系问题,等等。这些共性问题才是帝国治理的真正难题,也是“理乱兴衰”的底层原因。然而,令人扼腕叹息的是,在传统时期,这些问题往往被“理乱兴衰”所消解,同时被消解的,还有有关这些问题的宝贵思考——人们习惯了用末代君臣的失德来解释衰亡,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走进新朝代。即便是现代的历史书写,也习惯了在“朝代末期”大做文章。
是时候换个视角,从“典章经制”的视角来审视“理乱兴衰”了,这就是本书的第一条叙事线索。我要讲的,是帝制国家解决上述“共性问题”的努力,以及制度与人之间的纠缠互动。
我所关注的第二大要素是历史文化,特别是其中的政治文化。以历史文化为线索,讲述我们民族性格形成的故事。
在这片土地上,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有的如花开花落,发生、结束,了无痕迹;有的影响巨大,就像板块对撞隆起成山峦、洪水改变河道;更多的介于二者之间,譬如人之气质转移,一日两日,一年两年,似乎毫无变化,然而,年深日久,终有一日,“鸾镜朱颜惊暗换”,变化早已发生,并且不可逆转。那些曾经发生、造成影响的因素累积沉淀下来,塑造了我们民族集体的精神状态和人生态度,这就是我所说的“历史文化”。“历史文化”就像是民族的基因,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不管你是否承认,也不管你愿不愿意,它们就在那里,如影随形。倘若我们积极地了解它,理性地认识它,择善而从,趋利避害,善自保养,历史文化就是我们的财富;倘若我们对它视而不见,那它就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包袱乃至梦魇。
从制度演变看政治得失,说的是国家的故事;从历史文化看民族性格,说的是群体的故事。这就是我要讲的两个故事。
未来会怎样,并不取决于过去发生了什么,而是取决于我们对过去所发生的一切的理解和认知,而历史学者的责任就是帮助群体理解和认知过去。英国历史学家柯林伍德说:“历史学的价值就在于,它告诉我们人过去做过什么,从而告诉我们人是什么。”
让我们开启一段崭新的自我认识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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