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想象吗?
今天一部新片上映,同时集齐金马影帝、金马影后。
然而他们的番位都排在某位新演员之后。
谁?
看名字,不认识。
看品种,噢~
中国顶流,即将是TA没错了——
忠犬八公
Hachiko
看到片名别恍惚。
无论从故事上,还是从基因上说。
——实打实本土改编。
当然,Sir知道你们此时或许都有两种疑惑:
动物题材在国产片很稀缺,但能拍好么?
这已被日本、美国讲述过两次的故事,还有必要再拍一遍?
作为看过本片的观众,Sir一个个回答。
第一,“动物”绝不是限制本片的问题。
毕竟在比“萌”这块。
咱中国田园犬,无论在颜值和表演方面,丝毫不输别人。
哭不意外,毕竟故事的开端、发展、结局都已被焊牢,这就是个经典的感人故事。剧情也简单到一句话就能说完:一条狗在主人死后,等了他10年。电影不是小说/剧本的影像翻译器,电影是用影像塑造一个与故事连接又不等同于故事的高度具象的虚拟时空。换言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时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故事讲了什么),而是我们一同经历着发生这些事的过程,亦即这个故事是怎么讲的。
不管是哪个国家、哪座城市、哪种文化,只要是有人、有狗的地方,它都有抵达的可能。当我们望向那双最澄澈的眼睛时,它会映照出人类自己的模样。于是其大同小异的故事,在不同的时代讲述,被不同的口吻讲述,也就会释放出不同的况味。日版是对当时的冷酷社会绵里藏针的无声控诉,美版是对人类中心主义视角下的忠诚之颂。也提醒我们,当被岁月裹挟着滚滚向前时,我们丢下了什么……(接下来的篇幅里,请允许Sir称这位男主角为“他”)这位男主角叫“八筒”,一个相当本土的名字,正如同他的品种。在大学教授陈敬修(冯小刚 饰)的一次出差路上,他被他从车底下捡回了家。陈敬修对八筒的稀罕,除了天性爱狗,或许也因为他感受到了他跟八筒间冥冥之中的“相似”。陈敬修是北京人,只身一人来到山城重庆工作、定居,娶了个重庆媳妇儿,生了俩重庆娃儿。那次出差前,陈敬修不离身的背包带子没来由地就被扯坏了;正巧,没了它八筒才能冒出头来透气,后来它又变成了八筒脖子上的项圈。出差前,妻子李佳珍(陈冲 饰)给了陈敬修一包自家做的肉脯,让他送给领导,不善人情的陈敬修正苦恼找不到机会脱手呢;正巧,肉脯随即促成了他与八筒的初识。但我们愿意相信这是一种命中注定的相遇,就像我们愿意相信八筒对主人的眷恋。有人会说这是源于“人是万物的尺度”、人类中心主义的“一厢情愿”。这是一种源于生命本源,不可被理性战胜的感性本能,是一种面对这只柔弱的生灵时,我们对冷漠的恕难从命。每天送陈敬修上班的,是八筒;每天按时在缆车站接陈敬修下班的,也是八筒。所以即使陈敬修不想他送,他也会挤出铁栅栏,想方设法送。在美日两版中,男主角八公都被赋予了一定程度的“神性”。他们都预感到了教授的大限将至,在他们最后一次出门时,不安地狂吠、躁动,试图留住他。那一天,他也只是如常追出门去,如常跟教授分别,他没有能力预知、改变任何事情。神秘主义的光环被褪去,留下的是人生固有的真实缺憾。这是八筒不普通之处,也是陈敬修作为重庆女婿的“卑微”之处。还是陈敬修贵为教授和北京爷们儿,也得入乡随俗,逃不出“耙耳朵”(怕老婆)的男人底色。陈敬修一把八筒抱回家,就往书房送,可不仅是喜欢,更因为他知道媳妇儿肯定不让养。所谓纸不包住火,区区一间书房又怎么可能关得住一只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小狗?言下之意很明显:家里已经有两个“畜生”了,哪有多的坑位给外来的畜生。凭借软萌可人的外表,八筒招来了一堆踊跃想当他爹妈的人。但都被陈敬修一一拒绝,借口也的确称得上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家人屋子太小”,“这家人工作太忙,哪有时间养狗”……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不知道究竟是到了第几天,媳妇儿居然再也没提过领养的事儿。一向嘴笨的陈教授,对老婆说了句比土狗还土的“情话”,换来一句“嫌弃”:电影完成了人与狗,到人与人,甚至人与环境的叙事升级。正如老一辈人之间表达爱意的奇特方式,这位父亲跟子女间也是中国社会最普遍的寡言少语,“爱你在心口难开”。陈敬修从北京来,有一天,儿子却要到北京去,他来重庆时孤身一人,儿子到了北京也是孤身一人。直到分离前的最后一夜,父子之间也是无言,甚至陈敬修都不见了踪影。他是给儿子买儿子喜欢吃的重庆烧腊去了,一口气买光了摊主的存货,足足两大袋。婚礼很喜庆,但陈敬修心里不太是滋味,“热闹都是他们的”。儿子走前,陈敬修想送别儿子,但因为吃了药,睡过头了,没赶上。八筒是父亲和子女间的纽带,这条纽带在丈夫与妻子的关系间也成立。那是他与“爸爸”的勾连,后来,喜欢打麻将的“妈妈”把一块被八筒叼过的八筒牌打好孔,系在了八筒的项圈上。亦是这对夫妻间从没宣之于口,也从未褪色过的默契与坚守。聊了这么多,这一版《忠犬八公》最让Sir喜欢的,不是以上那些主干。而是那些与前作、原著无关,独属于这一部电影,唯有中国观众才能领会的各种闲笔与枝蔓。相比美日两版,男主人都把狗狗养在屋外,无形中划出了一条人与狗的界限的做法。他也得以零距离地,以非人的视角窥见、记录人类世界的烟火。比如那个跟八筒是“老乡”,最后因为时代发展找不到活干不得不回老家的重庆“棒棒”。那个给八筒撑伞,并问他“你看这个颜色你喜欢吗?”的报刊亭老板。陈教授不在了,也没有人为报纸付钱,但卖报老板还是十年如一日地给八筒一份报纸,让他叼回家,那个不再是家的家。所以这部电影里反复出现那些经历过无数岁月洗礼的街景,那些在此地热情洋溢打麻将的人们……当陈敬修逝去,当旧房屋开始拆迁,当三峡大坝开始蓄水……也因人类与狗狗对时间理解的落差,再牵引出对这一系列问题的反思。这行为发生在人身上,是“刻舟求剑”;而发生在八筒身上,却巧妙地展现出个体与时间的错位。窥见一代人的来来去去,一座城的楼起楼空,一个时代的潮起潮落。不厌其烦的陪伴,十年如一日地等待,岁月似乎丝毫没在他内心留下痕迹。(要知道,狗的一年等于人类的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