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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中国第一男神」

毒Sir Sir电影 2023-07-28

到底,还是被看见了。


上映5日,票房3亿,最重要的,豆瓣评分从开分的8.0上升到了8.1,成了追光动画历史上评分最高的作品。


《长安三万里》。



电影本身,Sir在上映当天就聊过(戳此回顾),但这几天来,关于作品所延伸出来的话题,又层出不穷。


比如电影院里的“童声诵读”古诗词。


比如电影本身对史实的改编。


但Sir满脑子装的,其实只有一件事,一个人——


李白。


一个被传颂了许多年,与盛唐乃至大唐海拔相齐,但却又在我们热衷于歌颂的时代,鲜有人去触碰的人名。



君不见。


当我们搜索豆瓣。


最出名的一套《李白》还是部纪录片,豆瓣评分8.4,但是看过的人只有1284人。



君不见。


那套陈建斌主演的电视剧《李白》。


2010年就杀青了,13年过去,依旧未能播出。



当然,Sir也知道艺术家濮存昕演过人艺话剧《李白》,与《茶馆》等经典同选入中国“百年经典”话剧之列。


但,看过的人也是寥寥。



为什么?


除了文人题材的“老大难”(参考《黄金时代》)。


更多的,恐怕是李白“自己”的“问题”。


近十年来。


影视剧里最成功的关于李白形象的输出恐怕就是2017年陈凯歌的电影《妖猫传》,戏骨辛柏青,出演一个小配角。



自然他的表演在电影上映时博得满堂喝彩,把关于唐玄宗、杨贵妃等历史人物相关的名场面在极短的时间里展示得淋漓尽致,也的确符合国人的想象——脱口成章、才华横溢、潇洒不羁、物我两忘。


正如杨贵妃所说,大唐,有你才是真的了不起。



但,这却只是符号化的李白。


是工具化的李白。


历史上,李白其实是个很复杂的人,复杂到,他可以“破坏”许多人的想象,甚至于,挑战某些约定俗成的历史观。


举个例子。


《长安三万里》中有一个细节:李白去干谒,被吃了闭门羹。


为什么?


对方的理由是,他是商贾之子,是贱民中的贱民,连农民都不如。


动画片里用数秒的时间展示了李白的“发疯”,狂笑,与空气对打,然后才调整情绪,故作轻松地邀请高适去饮酒(自然,高适的出身是好过于李白的,落败的将门之子,庸俗的讲,也是“蓝血”)。



这一笔发疯让Sir动容。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李白第一次干谒了。


甚至可以说。


他的一生,很长的时间,都是走在“求人办事”这条路上。


在朝廷面前,李白本质上是有一些讨好型人格的,他希望通过出卖自己天赋的诗才来换取功名,实现自己青云大志。


但与此同时。


他又希望保持着自己的文人风骨。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他越挫越勇也越失去情商,以当时的眼光来看,李白在大人物面前,是显得很可笑的。


这还是我们印象中那个“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洒脱的李白吗?


但事实上。


其实所有的这一切,都为他中年之后的人格变型埋下了伏笔。


比如两次迎娶退休相府的孙女、上山拜道门实际上是接近玉真公主的飞升路径、天宝年间尬吹杨国忠,安史之乱之后又稀里糊涂投奔叛军,还以为是匡扶朝纲的正义之师等等等。



如果按照现代的心理学来看。


这其实就是因为他从出生那一刻起被打上“贱民”的烙印,成年之后便要饱尝阶层碾压的痛苦,弹簧的确可以因为压力而弹得更高,但也会逐渐走向变型,最终失去弹力。


这是李白作为社会人格的一面。


可以这么说。


《长安三万里》虽然在剧本上来说存在着不少问题,但其中的一些细节,那些义务教育课本甚至是不少唐朝题材影视剧都不会涉及到的细节,才是真正能打动人的。


毕竟。


在相当长时间里,有一种默契是我们只去展示单向度的李白,那就是他的才华与不羁,而不会再往下写。


比如说,人们不会写他的“臃肿”——


李白邀请高适、杜甫、岑夫子、丹丘生等人在梁园痛饮美酒的一段戏。


李白喝嗨了,邀请高适玩相扑。


衣冠不整中我们看到了年轻时的六块腹肌被酒水冲成平面,酒肚子凸起。



只是描述他的“老态”吗?


不。


影片的意思很明确,青衫一旦进入长安这样的风流繁华地,打个夸张的比喻,就像一块好骨肉扔进火锅里,任谁都会销金蚀骨,面相模糊。


而相比较李白而言。


高适要么长期不得志,在故乡务农读书,或者在极寒之地戍边,反倒保留了不少少年气(距离长安的“三万里”,在某种程度上保护了高适)。



比如说,人们不会写妻子对他的失望——


动画片的结尾,李白的夫人定回庐山隐居,从此不问世事,把李白呼声置于脑后的那场戏。


其实。


后世有李白的粉丝找到他的两个孙女,她们都嫁给当地农民,默默无闻,粉丝说愿意帮她们改嫁给士族,可她们却婉拒了,说以后有什么颜面去地下见大父(即李白)。



李白的后人,的确再也无人从事诗文创作。

闲笔吗?

不。

李夫人出现,是从女性视角去看待以男性为主的长安舞台背后命运悲怆的推演,性格趣味当然也的确是公式的因素。

正是有了这些细节。

我们才脱离了义务教育阶段所认识的李白,他不仅仅只有高光瞬间,他的诗也不仅仅是让我们学会热爱,我们没有沉浸于得意的自嗨中。

我们会隔着历史的烟云向其投以感同身受的同情与共鸣: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讨好来讨好去唯独是将自己抛洒。

我们的文化偶像。

身上,也会沾染一些灰尘。

说到这里,Sir其实想起了另一位文化偶像:鲁迅。

他与李白有非常一致的精神内核:独立、丰富、桀骜、大气。

同时。

他与李白一样,也鲜少影视剧会郑重提及,哪怕是《黄金时代》里,王志文在非常有限的戏份里高度完成这一角色,几乎是让中学课本里的先生活起来了,但与《妖猫传》里的辛柏青一样,遗憾之处也在于戛然而止,完成配角的使命而退下。


近现代的鲁迅、唐朝的李白。


在影视剧里或许能做到一次又一次的神人乍现。

但。

出现的,也往往只是那个我们熟知的,了然于心的,符号化和工具化的形象。

殊不知。

那些来不及写、写不到的地方,恰恰是文人生而为人,凭一己之力影响时代的“好戏”。


所以Sir依然有一个“贪念”:


不要害怕触碰真实的历史。

更不要概念化每一个人。

李白这样的人在历史不是谁的附属品,不是呼来唤去的雕饰符号,他是独立而伟大的存在。

哪怕是他的那些被评为“幼稚”的言行,都不需要掩饰。

因为所有这些,最终都会融入诗人的创作里,成为让世人荣耀、真实而深刻的历史一面。

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更丰满的《长安三万里》。

毕竟。

李白的剑才刚刚出鞘。

酒壶才刚刚打开。

不要停下来,让更多这样的人物登上来成为主角。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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