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老毕节故事 | 在那大雪纷飞的时候

2018-01-21 费明 云上毕节


浅灰色的天空就这样沉压着,汽车在那压出两道轮痕的泥泞路上小心地行驶着,从威宁县城驶出快到中水的一个岔口,就进入去石门坎的土路,爬上一个坎后,路的坑洼多了,车就颠簸起来。


透过车窗外面是雪白一片,偶尔露出的黑点是倒下的枯树和孤独的麻雀。路的一边已被冰雪覆盖了的悬崖坚硬地挺立,另一边山的松枝權灌木杂草上已铺满浓厚的冰雪,一些矮下的松枝上凝成晶莹的条,像是为这片土地上,还在过着穷苦日子的贫困人们哭泣而淌下的泪水,凝成的冰条。



驾驶员除了用雨刮擦试车前玻璃窗外,还不时用干抹布擦着玻璃窗以免视线受影响,坐在副驾上的何志光局长则一边发烟给大家抽,一边笑着安慰车内的其他同志说:“大家不要紧张,现在雾大,转几个弯,过了这煤山雾就会小,到了去黑土河岔道处,隔石门坎就近了”。这已是九十年代未期市工商局何志光局长带领慰问人员到帮扶点威宁石门坎去的路上。


“石门坎”位于毕节西部威宁自治县石门乡,因乡政府所在驻地附近荣和村民组路旁一扇天然的石门而得名。距威宁县城140公里,石门坎因英国传教士拍格理等人到石门坎传教办学历经几十年努力在这里创造了苗文,创办苗民小学,中学首创苗汉双语教学,修建麻风病院,苗民医院而闻名。成为西南苗族文化复兴地,西南苗族最高文化区而享誉海内外,成为中国石门坎。在历史的进程变迁中,石门坎从贫瘠到辉煌,又从辉煌跌落到穷困。


那年虽是阳春三月的时节,何局长带着我们一行到威宁石门坎,却是在一场大雪纷飞中到的。那天,除了风就是茫茫大雾和冰冷的雨,什么都看不清,原本神秘的石门坎罩在雾里,就显得更加神秘了。


好奇心催逼着我一定要利用驻村帮扶的机会,了解八十多年前的英国传教士柏格里扎根这里传道创业,为这里的人们所做的一切事。同时为什么解放这么多年石门坎的人还唱着过去的歌谣,为贫困而流泪呢!



我们的车在下完一段缓坡后就到了石门乡政府坝子,听见喇叭声从乡政府走出一个穿着深蓝棉袄,身材敦厚,一脸笑容的乡干部,另有一个头发灰白精瘦的人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我们一下车,何局长与他们握手,才知道是乡里的聂书记和党办杨主任,他们已在此等候多时。聂书记将我们招呼在办公室坐下后,就让办公室张国辉带我们上了三楼把住宿的地方安排好,吃完饭后就捂在被窝里休息。


第二天早晨大雾茫茫,张国辉秘书就带着我们深入到帮扶的荣和村,去走村窜户走访调查,了解他们的生活条件,我们就这样开启了对石门坎乡荣和村脱贪帮扶工作了。


我们负责帮扶点荣和村,从乡里出发后要爬过两座山,走差不多两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石门坎乡政府的老秘书张国辉讲,这里是回族住山下、汉人住山腰、苦苗在山上,最苦不过是花苗。


张国辉带领我们进村的那天,虽是阳春三月,但这里仍感寒气逼人,雾罩更大、雾茫一片,能看见的只有手,远方已无法看到。浓雾里既看不到四周的山峰,竟连同行的人只听见说话声看不到人。


石门坎的雾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它是从山沟底部由淡到浓慢慢地蒸发往上冒出来的,这好像蒸包子的笼子里所散发的雾气一般,只不过是冰冷冷的气雾使全身不断的颤栗。



当走过泥泞的山路爬上峰顶,雾气逐渐散去,只看见的是远山,近景却是小山坡,进入村口时,一大股浓烈牛粪味扑鼻而来,地上稀泥漫鞋,村头零星的几棵榆树仍然还保留冬天的光秃,树枝上只有零星的枯叶,那一垛垛的苞谷草,像孤独的茅草屋七零八落歪斜在屋旁,“汪汪汪”的犬叫声传来,那黑色的土狗就从苞谷垛子后突然冲出,向着我们狂叫不停,若不是张国辉边用木捧敲吓,边大声吼住了疯叫的狗,说不定还会扑上来咬人。


张国辉说:“这寨子里的土狗凶球得很,最怕的是不叫的狗,最爱咬人。以前到寨子里抓计划生育,怕的就是狗,所以为啥每人拿一根木棍子,就是为了防狗!”走完一段稀泥的路后,村里那修在土坡上东一间西一间的土黄泥巴房就在眼前,地上是稀泥,裹着稀泥的鞋走起来更滑。



敲开老乡的门,开门的村民大多是年迈的老人,家里偶尔也有小孩。进入屋内,四壁黄泥巴土墙上挂满了灰尘,有的土火上挂着一些干包谷,上面蒙上一层层火灰尘,显得黄黑黄黑的,家里有几只土木小凳,墙角堆放着裹着泥巴的洋芋,说是留来栽种的种子,还有一些与毕节栽培不一样的大白萝卜,像一些干鱼的尸首乱堆在屋角,说是吃剩下的,就用来喂猪。


偶尔有的家里摆放着小木桌,桌上摆放着还粘着苞谷饭的土碗,还有煮过的洋芋。还好,当走进有一家的时候在门外闻到肉香,进门后我们还开玩笑地对着开门的村民说:“你家不错,还有肉吃,不错不错”那中年的村民指着柴火上烧着的罐子用威宁话说:“啥子肉,这是猪皮子炖萝卜”走近揭开锅盖仔细一看,真的是用去年腌制的咸猪肉皮在炖萝卜。


张国辉说:“这家是汉人”。的确,让我们感到最为奇怪的是,几乎每家墙上都贴着一幅基督耶和华画像的日历。走访中,大多的村民当我们问及了解其生活情况时,他们似懂非懂,张国辉说,他们讲的是苗话,汉话听不懂,因此,我们的走访只能全由张国辉用苗语翻译后,我和工作组的叶浥才记在本子上。


在石门坎的四十五天日子里,白天到处走,当时的聂书记,王乡长,刘副乡长还带领我们到柏格里高志华的墓去拜谒,到麻疯村、石门中学、足球场、游泳池等地参观,还看了石门和柏格里与村民修的通往云南的古驿道。


柏格里


晚上就喝酒,然后看张坦的《窄门前的石门坎》、《柏格里日记》等书籍,在听了张国辉、杨波等人的摆谈后,对柏格里到石门坎的故事有了一些初浅的了解。


只不过石门坎的人讲的,与书上描述的不太一致而已。他们讲,柏格里1905年没来石门坎,以前是在云南的昆明,因北京闹起义和团的消息传到柏格里耳朵后,柏格里为了躲避抓捕外国传教士的风头,有一天到了昭通,在昭通一个小馆子就餐时,遇见恰好送猎物的石门坎张姓猎户兄弟俩,于是与之相谈,了解石门坎的情况。当得知石门坎还是一片原始的自然风貌,苗族居多且思想混沌,生产力十分落,山寨的人只知巫师而无教可言,就萌发选择石门坎作为传教布道之地的念头,然后,就与张姓兄弟一道骑马到石门坎进行考察。经详细考察并设法取得当地土司的信赖,并与土司商量在此建设教会,土司只答应给柏格里一头牛皮的地方使用,聪明的柏格里将一头牛皮划成细细的线条,在量出了的地方先修建了礼拜堂,随后修建了住宿的地方。从此,柏格里就在这个贵州黔西北与云南滇东北接壤的边远贫穷,苍茫荒野的地方开始传教。直到1915年9月15日,因救治当地苗彝族学生不幸感染,病逝在这片他开垦拓荒的热土上,年仅51岁。英国传教士柏格里与高志华牧师等人在石门坎的十年间不仅说苗话、穿笠衣、吃苗饭,而且首次创制苗文,结束了苗族无母语文字的历史,首次创办乌蒙山区民族学校,首次实行男女生同校,实现汉话、苗语教学,首次在西南地区创建足球场和游泳池、医院、孤儿院、麻风医院。



当我们在1997年4月的某一日,从那条由柏格里组织修建石门连接云南的古驿道上走着,听到同行的石门坎人讲述着柏格里的故事时,再看看石门坎仍然贫穷的荒芜现状,心里沉闷得像那跌落着细雨的天空,感到十分的沉重和郁闷。


而肃穆地伫立在柏格里墓碑前除了祭祀这位值得敬慕的外国人,还为他为这片土地上苦难的人民作出的思想的开垦、人文的传播、精神的救赎、生产力的开发、文明生活的创造、文化的传播等等而流泪。


伯格理牧师和高志华牧师墓地


至今为什么石门坎的人只要谈起柏格里还一往情深津津乐道呢?这真是值得从历史和人文的角度深思的。如果不是因为1945年发生的那场地震,我们也许还会看到更多的遗址,解放几十年,虽然政府不断地关注采取许多的措施,但石门坎仍还是这样的贫困现状,又是怎样造成的,其根本原因又是什么呢?这真是令人难以理解和百思不得其解的。


就沉浸在这样的思想困惑里,我每晚睡不觉的原因就被这些简单的问题所纠缠着。不过柏格里崇高的精神,高贵的人格魅力和执著的信念,却深深地感动着一代代石门坎的人和一个个到过石门坎的人们。



仰望石门坎的天空,那浅灰色的苍穹里佛仿有伟大的灵魂在时刻地怜悯和关注这片土地。


当时,我们住宿的地方就在寒风嗖嗖的乡政府三楼,旁边是柏格里夫妇的住房和礼拜堂,前面的松树林,深夜里被凛冽的寒风吹得阵阵的呼啸声,就仿佛是听到柏格里先生带领教徒诵读圣经发出诗的音乐!多少个夜晚我多么想在柏格里住的那阁楼上看见先生的身影,在梦里能遇见他,聆听他讲述从1905年只身到石门坎布道传教的故事。


但是,每夜都在酒精的作用下迷迷糊糊昏沉地睡到天亮,从未梦见过柏格里先生。也许出于对柏格里在石门坎故事的感动,凡是去扶贫的同志都深感一个外国传教士的精神是那么高尚,难道我们现在为老百姓做点实事做点好事又为何不可呢!所以,对石门坎的扶贫既是工作任务,又有某种内心驱动。


在石门坎扶贫,我们局先后派出八九个工作组,从进家入户宣传相关政策入手,到指导地膜裁种,从种养殖业发展到资助建设石门坎农贸市场等做了大量工作。


对引导当地村民发展市场经济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同时,还坚持每年春节春耕农种时期开展心连心送温暖的活动。正因为在石门坎开启脱贫之路,从此不管是在黔西沙井、大方雨冲,还是在织金、赫章的脱贫攻坚中。我们始终坚持一手抓输血功能,一手抓职能发挥,开展了红盾护农、合同帮农、商标富农、企业活农、市场兴农、消费维农等机制打赢了一场场硬仗取得实效,受到好评。


当我沉浸在对石门坎扶贫的那些日子的回想里时,看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石门坎近几年来发生翻天覆地新变化的一幅幅动人的画面,心里感觉到无比的欣慰和自豪!


那些年,我们工商曾在那里帮扶过,并让红盾的光茫在那深山寨子里闪耀出绚丽的光彩!现在还真想到石门坎再去看看,那横档在石门乡的天然屏障,那从山沟深处散发出的雾气,那失落在尘埃里的一座座遗址,那浅灰色天空里的飞鸟,那农舍屋前屋后的桃树和荒岭上无忧的野草!(图/网络)



编辑:李   茜

编审:秦   恒

大家都在看

NEWS

老毕节故事 | 那排队买东西的艰辛年代!


老毕节故事 | 写给母亲的十年祭文


老毕节故事 | 杨君明的毕节炭精画


点击文字可直接跳转阅读↑↑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