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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毕节故事 | 走进毕节人记忆深处的卯时飞

李新春 云上毕节 2020-08-25

      

在鲁迅笔下,民国时期绍兴的阿Q、祥林嫂、小栓和老栓等一些市井小人物,都在我学生时代的记忆里,留下了难以抺去的印痕。时值最寒冷的冬季,没事就围坐炉旁,收看一些六七十年代的时代剧,如《我们是兄弟》、《我的小姨》等电视剧,心情随着故事情节起伏的同时,人物的命运与遭遇,总会叩击着我的心灵。



于是,我联想起那个年代,在毕节家喻户晓的一些市井小人物和小公务员,他们虽然都走进了毕节的历史深处,但其个性鲜明的市井人生形象,总挥之不去,仍然鲜活在人们饭后茶余的闲聊里,成为了一个时代毕节人刻骨铭心的记忆。


早在几年前,我就写过一些关于毕节市井小人物的文字,标题叫《毕节市井人物素描》,共包括"晋二伯的背影"、"李矮子的竹鞭″、"喇叭西施的笑脸″、"杨老瘸的盐癸花″、"背尸娃娃的刘二驼″、"弹棉花的夫妻″、″小脚女人的身影″、"会写洋文的疯子″等10个典型化的市井人物。不过,当时仅以白描和幽默的方式,概念化地描写了一下,只突出人物鲜明的个性特征,没有作故事性的展开,仅仅如此,仍激荡起大家的热情,勾起了许多人对这些小人物的记忆,成为了聚餐时,朋友们的一个永久话题,可见这些小人物在老毕节人心中,留下的划痕有多深。


     

梳理了一下,站在老毕节人记忆排行榜首的人物,当属卯时飞其人其事的传说了,贴在她身上的疯癫和骂街两张名片,已永久地走进人们的记忆深处。

     

如今回望,毕节人记忆深处的卯时飞,仿佛总有许多摆不完的龙门阵,她的许多口头禅,还断断续续地被人们绘声绘色地模仿。其实,她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这个平凡女人,在六七十年代的毕节,真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甚至有人还这样调侃,谁不知道卯时飞,他就算不上一个真正的老毕节人。


熟悉卯时飞的老街坊邻居,其实都叫她傅二伯娘,据说是因祖上房产被没收后,才开始骂街变疯的。不过,有人说她是一个疯女人,也有人说她是一个会装疯的女人。至于,她真正变疯的原因,却无人知晓,只知道她和一个叫小乌狗的儿子相依为命,却没有人知道她的男人是谁,去了那里,大家猜,她的男人应该姓傅,一切仍像一个离奇的传说。


     


卯时飞那半疯半癫的形象,已被岁月贴上时代标签,至少成为两代毕节人的一个记忆。她那独特的沙哑之声,穿过十字街及解放路的老街老巷,就是一道独特的风情,她可以从清晨骂到黄昏,也不觉累。至今人们在街头巷尾、饭后茶余或茶馆酒店,仍不厌其烦地谈起她的故事,那些不径而走的遗闻趣事,在人们支离破碎的记忆里,已被时光收藏和封尘,让人们津津有味而不倦地回忆起来。

   

提起卯时飞,人们仿佛就重回到毕节六七十年代,那旧时的久远的时光记忆里,总让人翻耕起褪色且远去的许多陈年往事。

     


卯时飞唯一的儿子小乌狗,应该叫傅善光,是毕节建筑一社的泥水工。据说,少女时代的卯时飞,家境还算富足,读过私塾受过教育,应该是殷实人家的大家闺秀。后来,在社会的大变迁中,走进婚姻家庭,没有谁记得她年轻时的状态,只记住了她半疯半癫的样子。人们对她疯癫前的情况早已淡忘,麻木得不再关心,毕节人只记住这个固化的形象,谁都不愿去关心她内心世界的酸甜苦辣。


久而久之,人们只站在远处观望和听她骂街,不敢与她答腔,不约而同与她保持一定距离,只嗜好在背后议论和传播卯时飞的故事,权当饭后闲暇拉家常的一个恒久不衰的话题。卯时飞的声名,便传播在毕节的街头巷尾,还被一些人带出毕节这个小小的山城,使她的名号演绎成了一个时代的故事和记忆。

       

卯时飞属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老毕节城区一街的一道风景,一个独特而又个性鲜明的市井小人物而已。可以这样毫不夸张地说,在毕节流传的市井人物中,卯时飞的名气自然要荣登榜首,远比同时代的阮家兴、小刚钢、晋二伯、万道光、大脑壳、杨老瘸、李矮子、喇叭西施等市井小人物和小公务员的影响,更深远更恒久,传播更广阔,其名声早就走出了毕节小城及乌蒙大山。


     


每天,天麻麻亮,她就开始骂街,一骂就是几个时辰,典型的精力过剩。她对社会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满和太过激的言行,纯属一种生活精神状态。仿佛不骂街,她的日子和光阴就不好打发。她常常是以自己儿子作骂料,开头就是:"小乌狗!傅善光。你在被千刀万刮的,还不回家吃饭!″,随后就是像"小乌狗穿凉鞋,瞟(偷看的意思)老娘的屁股,公安局门市部,核桃板栗呵(讨好的意思)干部"等等,她用这些口头禅,不厌其烦地唠叨,整天骂骂咧咧的游走在毕节的老街老巷。甚至有人说,卯时飞是毕节第一个倡导反腐的人,她骂街的声音仍然回荡在人们的记忆中:“县革委,武装部,核桃板栗呵干部,强烈要求该政府,严惩之个胖屁股……。”

     

卯时飞的男人,当时是死是活,没人敢打听,故而,至今没人清楚。不过,听年长一些的街坊邻居说,她没疯前,人们都叫她傅二伯娘,据此推断,她男人应该姓傅,在家中排行老二。比较可信的一种说法是,毕节快解放的前夕,她男人被国民党军队抓壮丁带走了,她儿子还很小,男人走后,从此杳无音信。解放后,她男人也没回来,可能早已客死他乡,加之,祖产被没收,精神受打击,渐渐地,傅二伯娘就变疯了,成为了现在的这个模样,变成了几代毕节人的记忆。

     

她的命运跨越新旧两个社会,是那个特殊时代的一个典型牺牲品。人们对她的身世和经历,由于不太了解,也只能从内心深处,淡淡地滑过一丝无言的同情感,想关心一下她,也只能是躲在远处,以一种拒而远之的心态,为她祈福了。而大多数人一般都不敢同她接触,谁要是跟她搭上话,结果只能是惹得一身骚,所以,人们的态度只能是冷漠,当时街政府的人,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拿她没什么办法,好像也没有影响社会治安。

   

只有一些半大孩子,时常出于好奇和好玩,就喜欢跟在骂街的卯时飞身后,一边跑一边起哄地听她骂街,图个热闹与好玩,这些懵懂的孩子,仿佛听卯时飞骂街,倒觉得是一种享受,还能从她那些听不懂的只言片语中,拓展出一些对社会和人生的理解与思考。她骂街的内容许多都听不懂,言词也很模糊,自然就记不住几句。好围观看热闹,是那个年代儿时的一个共性,偶尔,卯时飞也会猛然调头,追赶抓扯这些小孩,一般都追不上,只好站在远处,跺跺脚、喘着粗气,眼睁睁地望着这些顽皮的小孩,一溜烟消失在老街老巷里。


       


改革开放后,老毕节解放路一街地段的老街坊老邻居,开始四散而去,很多住在龙门宅院木板房中几十年的人们,开始陆续搬迁到单位福利房,我们家也远离了一街,搬到了五街的地界,八十年代后,我就再没有听过卯时飞骂街了。

   

后来的一段日子,也没有太多人,再提起卯时飞,记忆仿佛已经很遥远了。近年来,可能是怀旧的缘故吧,在一些同学聚会的场所,大家总会捡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借着酒劲,说起卯时飞等毕节市井小人物,但记忆毕竟很模糊了,只有一些碎片化的印痕了。

       

新搬的家庭生活环境,让我远离了记忆中的卯时飞。随着读书升学压力的增大,在我往后的人生岁月里,就没有太多关于卯时飞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是那年离世的,走时有没有人为她送别,都不再重要了。不过,如今回忆起来,确切地说,卯时飞留给我的印象,已渐渐龟缩成一个模糊的记忆了。

       

随着六七十年代的毕节人,开始步入暮年人生,那些儿时的玩伴,走进金秋与怀旧年龄,几十年光阴飞逝后,偶尔老友聚会,浓情地说起,这些毕节过往的人生经历和市井小人物,那些消失的人和记忆又会鲜活起来,但是,对于我们的晚辈人,当他们听说到卯时飞等这些毕节市井人物时,就仅当听一段天方夜谭的故事了,因为,每一代人的经历不同,时光留刻的记忆,也终将不是一样的东西,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烙印,不足为奇。

     

我总想,就这样一个不足轻重的老毕节市井小人物,她的离去,自然就像一片秋叶,飘落在冬日的寒风里,不会再激起太多人同情的泪滴,人们在回望老毕节时,历史的天空,就只剩下一个个被风化的背影了。

   


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切终将会在时间的河流里,把记忆带走。曾经的许多往事,以及那些毕节的市井小人物,刻下的时光留痕,就会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和冬月暮色的萧瑟里,疼痛成为一个古老而悲情的故事。

     

偶尔翻晒一下日子,这些记忆,只能作为一个话题,摆谈一下而已,他们的存在和离去,对于崭新毕节的明天,已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就当给怀旧的人们,留下一点叙谈旧情的由头足矣。

       

后记补遗:在写作卯时飞的过程中,我走访了一些老毕节人,他们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定要写,很是期待。特别是写了很多毕节红色历史和记忆的李东升老哥,他对我说:"新春的卯时飞,从街景中走出了一个记忆中的人物,似水墨画般烟雨视物而朦胧,又似油画般景物凸现而真切。卯时飞是幸运的,能在新春笔下记载,卯时飞是自在的,不被当时因维稳而收容,成天骂天骂地骂政府,骂邻居骂随观者骂街干,走街串巷泄胸愤,日出日落骂整天。可惜,骂不醒麻木,骂不来祖产临街小木楼——当时百花山口的三街街政府。"听后,甚感欣慰,就将李东升兄台的这席话,当作此文的后记了。(图片来源于网络)


编辑:任佳丽

编审:秦   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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