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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毕节故事 | 那些年毕节人是怎样过年的

周昭贵 云上毕节 2020-08-25


转眼2018年的春节就要来到了,进入腊月二十三,超市、水果批发市场、集贸市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现在物质生活日益丰富,生活水平不断提高,鸡鸭鱼肉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用老百姓的话说现在的日子天天都是过年。


过年了,在外地工作的、打工的千里迢迢往家赶,为的是那份亲情,友情和乡情。现在的毕节人过年形式多种多样,花样百出。有邀请亲朋好友出去旅游过年的;有在海南那些热带地方有房产的,举家去领略异地年味的;



现在预订年夜饭的人逐渐多起来了,生活节奏和价值观念发生变化,大年三十没有必要忙忙碌碌去准备年夜饭,年夜饭还必须提前一二个月去预订,亲朋好友在一起快快乐乐高高兴兴地吃年夜饭,反正在馆子包厢大厅里面吃,热热闹闹快快活活,吃了拍拍屁股走人,不用收拾碗筷杯盘。


然后聚在一起打麻将、斗地主、吹牛皮和看电视。还有的因为馆子坐不下了或觉得家里气氛好,就在附近馆子预订年夜饭,到时候抬到家里吃,这样更温馨自由,浓浓的家庭聚会,不受外面时间地点的限制,任意吃喝玩乐。



但是大部分毕节人还是自己动手操办年夜饭,反正现在食材食料应有尽有,市场还有成品,半成品出售,稍微加工就可以了,还有喜欢自己选购食材,细烹慢炖,轻炒重蒸,过年了好好大显身手,犒劳犒劳自己。现在是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了,与四五十年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了。


六十年代,斗私批修,提倡过革命化的春节,文化革命热情高涨,讲过年过春节是享乐主义,小资情调,封,资,修全部砸烂。七十年代,文化革命接近尾声,国民经济在崩溃的边缘中慢慢地恢复,生活水平低下,物资供应匮乏,老百姓斗怨倦了、斗怕了,也慢慢地注重自己的小家庭生活了,中国进入了票证时代。



那些年一到过年,天气特别冷,低矮的房檐都结起厚厚的冰凌,一年到头了,有些家庭准备置办衣服、被褥和窗帘。每个城市居民一年的布票一丈五尺七,指定在百货大楼凭票购买,花色品种很少,只有灯草绒、卡其布、蓝布、花布和劳动布。


选好买好以后,扶老携幼到裁缝店请师傅量身定做,许多的孩子一年到头,也没得穿一件新衣服,身上穿的尽是大哥大姐穿不了,才下放老二老三,洗了补,补了洗,补巴摞补巴的,大哥大姐穿的是父母亲脱下来的。



天冷了,总希望有一双暖和的鞋子,当时商店里面有布鞋、棉鞋、反帮皮鞋和黑色皮鞋,成年人穿的黑色皮鞋,一双要20—30元钱,约为父母一个月的工资。童鞋也有,价钱不少,好像不结实。我们几兄弟穿的是母亲纳的鞋,鞋底配轮胎底,用布壳做鞋帮塞进棉花,缝好叫“抱母鸡鞋″,不好看,但是很结实,很暖和,脚不冷,身上就更加温和了。


生活用水是必不可少的,毕节人在倒天河取水的地方不少,双井寺、水井坡、猫猫城水井、北门口涵洞都能维持居民的生活用水,后来自来水公司在每个街道设立了供水点,一个低矮的小砖房,里面一个票箱,一张小板凳,一个闸阀开关,供水员坐小板凳上,收取钱票,操纵闸阀,发行的有水票,8厘钱一挑水,你拿一分钱去,他补你2厘钱的水票。有些孩子挑不起一挑或者水桶小,算半挑,先讲好,8厘钱挑两次。



我在家里排行小,身体单薄,挑水尽是两个哥哥辛苦,记得有一年过年,家里等水用,大哥挑水半天不见回来,母亲着急了跑去一看,原来他和插队挑水的人打架,水桶都打烂。


快过年了,家家户户水缸必须装满,洗衣服,洗菜做饭,打扫卫生,都离不开水。那时候没有洗衣粉,用的是肥皂、土缄和皂角,肥皂是凭户口供应的,一个季度才一条,半条就是现在洗衣皂那么大,肥皂是贵阳生产,模压的肥皂上面印有‘贵阳’两个正楷大字。


有些家用的是卤水,就是做豆花豆腐烧开的水,有去污能力,洗过的衣物有一股豆香味。有些家把凡是拿得动的,需要洗刷的衣服被褥,甚至桌椅板凳搬到倒天河边去洗刷,我们家爱去南关桥下洗衣服,手冻的红红的,在寒风中拿起捶衣裳棒,在河边一块平整石头上面捶打衣服,感觉手都是麻木的,时常呵热气到手上取暖,稍不留心,捶衣裳棒或者衣服就顺水而去。回家免不了一顿责骂。



不少人家把红萝卜、白萝卜、白菜、青菜、灰腌豆腐也拿到河里来洗头道,甚至觉得水干净,拿回去直接食用的。那时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得见河底的鹅卵石、沙虫和蚂蟥。后来,自来水公司在每个龙门院坝,安装了自来水,一二十家人公用一个水表水龙头,每家人平摊水费,用水条件在逐步改善了。


猪肉凭票供应,在食品公司供应点购买,当时全城只有五六个猪肉供应点。城市居民每人每月半斤肉,肉分三等,一等卖一块多钱,二三等也就八九角,猪脚属于等外级,卖五六角。


逢年过节,家家都是用平时积攒的肉票多买一点,熬成猪油放好,做汤做菜。那时候要是哪家熬油炒肉,伴随铁锅铲的响声,肉的香味特别诱人,整个院坝都闻得到。有时候猪肉供应充足了点,年底政府就多给每户居民点,加上平时积攒下来的肉票,过年就会有二三十斤肉了,也算是过一个肥年。


记得有一年过年头一二天,大哥与他同学约好,傍晚早早的吃了饭,穿厚实一点,带上小凳去新街供应点排队,以便第二天能够买上肉。第二天一大早,母亲按上班时间带上肉票和钱,把大哥换回来,按排队次序把肉买了回来。据大哥讲排队的人很多,他和同学是数着谁打哈欠最多,才熬到天亮。


过年集市也有活鸡出售,那时候毕节居民,大部分都喂养一二只过年鸡,平时喂残汤剩饭、烂菜、苞谷壳、米糠之类的东西,还别说,自家喂的鸡就是香。


酸菜是毕节人特有的、历史悠久的主要食物,老毕节人都会卤酸菜,把青菜或白菜用开水汆过加酸本保温发酵成酸菜,配上荆豆小豆巴山豆汤,既开胃又提神,易保存而食用,这是毕节人吃菜主食。那时候的蔬菜公司负责全城蔬菜供应,政府指定附近几个公社栽种供应,统购统销。



桂花村,五里坪,天河村是最好的蔬菜源地。蔬菜品种不多,姜葱蒜苗,白菜青菜莲花白菠菜,茄子南瓜西红柿。还经常缺货,去晚了,尽是烂菜脚子。集市上也有零星蔬菜,那是农民自留地的,挑来换一点盐巴钱,时常受市管会限制。但是随着农村逐渐放开,集市蔬菜日益丰富,蔬菜公司日渐萧条。


当时政府为了改善居民生活,每条街自办豆腐厂,供应豆腐豆花,居民凭购粮证领取豆腐票,半斤一斤的票面。我最爱去三街半边街买豆花,小锅小桶一提进去,走过泥泞,穿过一大堆柴火,踏进烟熏火燎的豆腐坊,把家什往大灶台一放,排好队,买上一二斤豆花回家,一家人就着油海椒,美美的吃上一顿,豆花香卤水甜,不像现在有些豆花还加什么消泡剂之类的东西,味道就变了。


粮食是国家之重,没有粮食国家就不安宁。要养活七八亿人口的确不容易,居民的粮食是定量供应,没有工作的成年居民,一个月27.5斤,工作的按工作强度进行定量,像搬运工定量为45斤,记得我八几年参加工作时定量43斤,还是全家粮食定量最高的。


粮食定了量,还必须按照比例分配,细粮百分之30,粗粮百分之60和面粉百分之10,年岁欠收,细粮粘米晚米比例下调,粗粮包谷高粱比例上升,还时常搭配粮食代用品。米价1.38元一斤,面粉1.64 ,苞谷7到8角。


米买回来可以直接食用,苞谷高粱还要加工磨细,人工推磨既慢又费力,只得出几分钱一斤用电磨加工,苞谷多打几道筛出壳才能食用,壳壳可以喂养猪鸡,而面粉加工成面条,或者做包子和馒头。


粮食局在每一条街道都设立粮店,城市居民凭购粮证按规定购买。一般年关才有糯米供应,没有糯米粉卖,勤劳的毕节人大都自己会做,想吃汤圆得自己加工,把米浸泡几小时后凉干,用石碓加工舂细磕绒。


当时没有电磨加工,好在每条街都有几架石碓,跟主人讲定,约好时间,泡好米排队,长长又沉重的碓杆,有脸盆大两尺深的石碓,利用杠杆,一头一两个成年人一踩一放,碓杆头撞击石碓,将米舂细。有几回我们家排队到深夜,一觉醒来,父母亲和哥哥已经把雪白的糯米粉加工回来了。听哥哥讲舂碓把脚都舂软了。



毕节人过年喜欢做甜酒,糯米的,苞谷的还有高粱的,我家做的是糯米甜酒,父亲做酒很拿手,香醇可口,酒糟不棉不沙,泡米上笼蒸熟、摊凉、和曲装罐、保温发酵、出酒,都是他一手操作,做酒的时候父亲很忌讳,不准我们乱说话,做年酒预示来年家运的幸福吉祥。


父亲总是在蒸熟摊凉的时候,给我们兄弟姊妹一人一碗亮晶晶,香喷喷又热乎乎的糯米饭,任我们拌上厚厚的白糖,美美的吃上一顿,第二天嘴巴都是甜的。


甜酒经过三四天的发酵就可以了,不能再保温了,这时候,舀上一瓢甜酒糟加水一煮,满屋清清酒香味,打上一两个鸡蛋,或者加入糯米粉团的疙瘩,甜而不腻略带一点酸味和酒的香味。要是再加上一碗用热水冲好的炒面,就更加惬意了。



说到炒面,也是毕节人过年时候的一道美食,主要原料是苞谷、高粱、天星米、黄豆小麦等等,没有一定的比例,看各家的口味搭配,只是把这些食材炒熟好了,混合在一起,去打面房电磨而成。那时候只要经过打面坊,闻到刚刚打出来的炒面香味扑鼻,就知道快过年了。


记得有一年过年天冻路滑,我哥背起炒好的粮食去打炒面,结果滑倒在老法院门口,粮食倾囊而出,虽然尽力捧装回来,免不了一顿责打,母亲花几天的时间漂洗晾干炒制一番,又拿去打成炒面,那一年炒面的口味就差了点。


过年了,糖烟酒是必不可少的,当时由糖烟酒公司统一凭购粮证供应,烟一个季度供应一条半条,烟是贵阳烟厂生产的朝阳桥和蓝雁,两种烟是搭配供应的,朝阳桥一角八分钱一包,蓝雁一角三分钱一包,不抽烟的家庭留着待客或送人,抽烟的远远不够。



父亲是不抽烟的,却喜欢喝酒,供应的那几斤不够喝,有时用烟去换酒喝,还时常去三板桥良种场,去购买里面酿的白酒。白糖一年到头供应很少,居民们都是买一种做工粗劣的叫瓦儿糖的红砂糖食用,或者购买糖精,糖精跟味精一样的颗粒,放几粒在开水中就化出了甜味,多放了就泛苦了,糖精的甜味没有白糖纯正。


毕节人都是把白糖留着过年做汤圆的糖芯,糖芯是由白糖、猪油、花生米、芝麻、核桃、橘皮等混合而成。作为糯米粉包成的汤圆芯子,这是毕节有名的美食。有一年父母借几个购粮证买了一二十斤白糖下乡拜年,每家才送一斤半斤白糖,那湾子的人家都兴高采烈的。



那时毕节居民的生活用煤主要靠垭关煤矿、灵峰寺以及附近小煤窑出产,人背马驼的运输,或者一大家人或几家人联合用板板车拖运来,做饭取暖全靠它。经常是热天少用,冷天多用,烧柴火代替。


我们这一发的孩子大人,绝大部分都捡过残煤炭补贴家用,拿起撮箕,挑箕在机关单位大食堂厂矿的灰堆里,去刨捡没有烧完的残剩煤渣,簸一簸灰垢,用河水冲涮干净,乌黑的煤炭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烂木材、烂木枋只要是能够发火的都在必捡之列。即便是后来政府成立煤建公司供应煤炭,捡残煤炭的大军还是有增无减。


煤建公司分别在双井寺,桂花桥,清毕路设立煤场供应居民生活用煤。当时让人羡慕的还是运输公司驾驶员,他们利用出差可以携带煤炭回家,大单位可以联系运输部门解决职工用煤困难,大部分购买进城的马车、板车、马驼的煤炭,直到后来许多单位有车拖煤了,大方等地的煤炭也开采,居民用煤的困境得到缓解。



那时候过年最怕停电,黑麻麻无声无息没有节日气氛,由于电力不足,停电是经常的事情,家家都必备煤油灯应急使用。供电所优先保证政府部门大院,大单位厂矿用电以后,才顾及到居民,居民区经常是白天停电晚上才恢复供应。


一二十家人共用一个电表,保险丝经常烧坏,电线经常脱落,每户人家按用灯的瓦数收费,由一家或每家轮流收费。家家都用15瓦的灯泡,又昏又黄,电力不足的时候,钨丝烧的红红的,像没有睡醒的样子。


一到过年那天,家家户户忙忙碌碌准备年夜饭了,仿佛一年的辛劳就是为了今天的享受,称点水果糖、花生、瓜米、葵花,炸好的酥肉粑、豆腐条,各种各样的食物,碗碗盘盘钵钵的装好,热腾腾香喷喷的,杯杯碟碟摆好。

父母把我们这些在外面疯够了玩够了的孩子唤回家,傍晚时分,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围着八仙桌坐在一起,给爷爷奶奶或公公婆婆磕头拜年,给父母磕头拜年,我们便领到期盼已久的压岁钱,一元二元的,最低几角的,我们兄弟姊妹每个人都得到几块钱。


面对着满桌好吃的,大快朵颐,一家人欢声笑语,欢天喜地吃着喝着闹着,父母欣慰的由着我们,有时还参加我们划剪刀帕子、猜谜语、猜单双、猜有无和打牌游戏,那场景现在想起来多么甜蜜和温馨。


那时候没有电视机,收音机,更别说电脑手机了,只有一个小喇叭,还是县广播站安装的,播放新闻、歌曲、曲艺和通知,晚上八点就关机了,经常是线路不好,听不清楚,有时呜呜呀呀几声几气烦死了,干脆关了。


吃完年夜饭,已经是八九点钟,外面冷飕飕黑魆魆的,不如围着火炉热闹游戏,最后睡意带着兴奋上床睡觉,期待明天高高兴兴地上大街、逛商店、看稀奇、看热闹、买玩具、吃小吃,放放心心无拘无束痛痛快快玩过了年。



大年初一一觉醒来,母亲已经包好汤圆在等待我们了,枕头边放好的是新衣服,至少是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穿好衣服吃了汤圆,揣上压岁钱,欢呼雀跃跟随两个哥哥逛街去了。


首先直接赶到百货大楼等开门,那里有个玩具柜,里面的玩具,现在看来和二元店卖的玩具差不多,但当时是毕节城最好的玩具。百货大楼一开门,玩具柜前人头涌动,争相排队选购,我哥排在第三个,给我买了一把黑铁皮打纸花的小枪。


出来一看,南关桥上游玩的人多了,卖东西的人不少,用玻璃吹制的兵兵砰、转转花、拨浪鼓,各种形状的泥哨子,各种颜色的气球和气球哨子。


吃的有麻糖,高粱饴,花生沾,糖糕,印合粑,热黄粑,魔芋豆腐,炒米糖。街上不时有京剧团、川剧团出来展示表演,踩高跷,大花脸,文臣武将,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锣钵镲鼓敲得是有板有眼。



后来和两个哥哥去老工会门口看小人书,那里几家人摆摊子,几大架小人书,自己选看,一分钱看一本二本,听他们给我讲说唐西游封神三国,看到天快黑了,把书一还,意犹未尽的回家了。回到家里一看,父母早已把饭菜准备好等我们开饭。


这是我们一小家人过年的故事,相信当时绝大多数毕节人也是这样过年的,和今天比起来当时的物质生活还很匮乏,生活水平温饱都没有完全解决,但是那些年,过年给我留下深深的印象,有说不尽的温馨和甜蜜,是不是困难时期想过年吃好的穿好的,现在天天过年了有吃有穿,就反而觉得乏味了呢,百思不得其解。(图/网络)



编辑 / 李   茜

编审 / 秦   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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