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山新青年丨在殡仪馆工作的“90后”
“年龄不限，高薪保证，实际劳动时间极短。诚聘旅程助理。” 当失业的大提琴手小林大悟兴冲冲地拿着这则招聘广告来到NK事务所准备应征时，却被老板佐佐木告知，这是一个误导——他们是要找人给去那个世界的人当助理。“旅程助理”其实就是入殓师，负责将遗体放入棺木并为之化妆。
每次开始遗体清洗工作前，都要换上新手套
这是电影《入殓师》的故事开场。好的艺术创作大多源于生活，荧幕里的故事未必遥不可触。时逢清明，我们带着在心里建设中膨胀了N多倍的胆子，一路向北，来到隆阳区殡仪馆，和肖洪、蒋双伟、李恒3位“90后小哥哥”聊了聊他们的工作。试图为“Hey保山”版的《入殓师》故事，描出一个轮廓。
部分用于遗体整容防腐的工具
文丨弄弄
编辑丨渔童
图片丨董清
【因为工作，开车都变得更小心谨慎了】
肖洪今年25岁，最近从事的两份工作都是以车为工具。对他来说，在4S店做汽车销售和在殡仪馆负责遗体接运这两份职业间最大的不同，主要与工作中的心情有关，具体表现为，接待客户时“一路平安”的祝福，变成了接运逝者时“一路走好”的祈祷。
用于接运遗体的车
遗体接运并非只是从A地出发到B地，再从B地回到A地这么简单。值班不一定都会遇上出勤，但只要警方或家属一个电话，作为“摆渡人”的肖洪和同事们的工作就开始了。
交警来电，意味着是车祸现场。接到这样的任务，除了平时的装备，他们还要多带一些工具，用来应对可能是残破的遗体收整。
“摆渡人”肖洪
肖洪记得，他在上班的第一天晚上，接运了3具遗体。
“摆渡人”在整个殡仪服务过程中最先接触遗体，职业的特殊性要求他们光有强大的内心还远远不够，除了勇敢，更要细致。尤其是当碰到比如离世很久才被发现，或是已呈“巨人观”的遗体时，“专业素质”四个字，才会从抽象的概念，变成具体的表现。
在将遗体从车上运到担架车上前
向遗体鞠躬成为了工作步骤之一
肖洪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逝者有尊严地离去。”
这不是一个病句，很多时候，当生命已矣时，“离去”却往往未完。在肖洪的理解中，将遗体最大程度的完整运回，是“让逝者有尊严地离去”的基础。
谈及工作对自己最大的影响，他的回答依旧与车相关：“可能是看过太多交通事故现场了，我会特别注意提醒家人朋友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就连自己平时开车都更加小心谨慎了！”
【不管什么工作，都要有人做的嘛】
23岁的蒋双伟与人聊天回答问题时习惯直视对方，眼神从不闪躲，对话过程中始终腰背挺直，正襟危坐。从部队退役后，他回到家乡，进入殡仪馆工作，负责遗体整容防腐，成为人们口中的“入殓师”。对蒋双伟来说，给逝者以尊严，给生者以安慰，是这份工作的意义所在。
蒋双伟换衣准备工作
因意外事故导致离世的人的遗体往往令家属“不忍直视”，碰到此类情况，蒋双伟要做的就是让逝者的面容与外观尽可能复原。
工作之初，面临为遗体清洗、换衣、整容、化妆的具体任务时，蒋双伟还是会感到紧张与忐忑。
正在进行防腐整容工作的蒋双伟
“第一次清洗的遗体是出交通事故的，遗体损坏程度很高，缝合了很久才让做到了看起来不那么残破。那天上午，我根本吃不下饭。”
比突发意外更棘手的情况来自时间作用，遇到为高度腐败的遗体进行整容防腐处理，对感官的挑战就变得立体起来，其难度系数也并不能随戴口罩的层数而有丝毫降低。“令必行、行必果”的军人气质在这时成为帮助蒋双伟对抗“不适感”的最强力量。
运送遗体到火化场所
依旧是在时间的作用下，入殓师蒋双伟逐渐完成了从“害怕、紧张”到“平静、坚毅”的心路转变，对此，他总结为：“不管什么工作，都要有人做的嘛！”
【我们的工作，因尊重而有温度】
李恒喜欢跳街舞，与蒋双伟同岁的他作为“嘻哈青年”的历史超过六年。身为舞者，李恒最享受“那种随意和自由的感觉”，这刚好与他在工作中的状态完全相反。不用出事故现场，也不用为逝者整容，李恒在殡仪馆里负责遗体火化。
开始前操作机器，过程中观察情况，完成后扫拾骨灰、装盒，这同样也是一份要求规范、需要经验和耐心的细致活。
防腐整容工作完成后准备火化
隆阳区殡仪馆每天需要火化10多具遗体，假如工作一整天，李恒要面对的逝者家属少时十余位，多时过百人。
火化令人体的物理形态发生变化，许多家属的情绪随之达到崩溃的临界，痛哭悲伤难止。每当这时，尽管共情，李恒所能做的，也仅限于怀着不显于面的同情和难过，庄严肃穆地将装好的骨灰盒交到家属手中。待对方接稳后，再缓缓抬起手，轻轻拍拍他们的肩膀。安慰是相互的，有人会在啜泣中对他说谢谢；也有人不说话，只深鞠一躬或是浅浅点头，这时，李恒便能够从家属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慰藉。
李恒观察遗体火化情况
“有一位因交通意外离世的人，遗体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同事们为逝者洗礼、缝合，遗体火化之后，家属接过骨灰盒，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一直不停地感谢我们，那时我就想，这应该就是我做这份工作最大的意义了！”
骨灰装盒加盖
问及工作中令自己印象深刻的场景，李恒回忆道，某次火化遗体时遇到一位家属，提出逝者老家的风俗是要在棺材旁洒水，所以要求在火化时也得在火化炉旁洒水，火化炉工作需要用电，出于避免触电的安全考虑，李恒和同事们尝试和家属沟通。谁料，另外一位家属着急，端着水盆就准备往里头泼，险些引起事故。最后，经过协调，还是允许家属在火化炉旁象征性地撒了少量水，以尊重他们的家乡习俗。
在闷热环境下开空调办公的李恒
“这是一份因为生死离别而存在的工作，你同意这个说法吗？”
“嗯，同意。这个工作本身是挺沉重的。”
“但是，我相信家属能够感受到我们对逝者的尊重，我们的工作，是有温度的！”
李恒抿着嘴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
【采访手记】
他们也是“平凡”的年轻人
2019年4月1日，在这个充满谎言的早晨，我们来到了隆阳区殡仪馆，阳光明媚，房屋与其他政务大厅没多大区别，但这是一个让我改变对所有殡仪馆看法的地方，一个温暖且充满敬意的地方。
正在扫拾骨灰的蒋双伟
在这里，我遇到了同为90后的三位在殡仪馆工作的哥哥，他们在会议室初见我们时，腼腆且拘谨，可能是因为不熟悉，可能是我严肃的在小本子上记录的样子，或是怕我们的有色眼镜，回答采访的小问题，都结结巴巴，组织不好语言。
好在同为90后，面对我们好奇的眼光与随意的聊天口气，几分钟过后，他们就毫不“客气”的与我们交谈起来。
肖洪在三个人中年纪最大，到殡仪馆上班快满两年时间，问问题时，他总是低垂着眼眸用零碎的语言回答我。他的回答并不官方，也没有什么“为人民服务”的套话。
蒋双伟到殡仪馆快一年了，听他讲述那些工作场面，实在觉得眼前的世界有点虚晃，看到他坚定的眼神，我在小本子上把“军人”两个字涂鸦似的又描了一遍。
在我印象中跳街舞的男生都很开朗，果然李恒也不是什么害羞的人，他在殡仪馆工作也快满一年了，对话过程里，他略显夸张的表情和语气差点把我逗笑。在给我们演示火化机器使用方法时，李恒特别认真投入，连我问他的问题都没听到，转过身来直冲我表示抱歉。
和他们仨聊完，我只觉得，眼前的每个人都很真实，并不是想象中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样子，“普通”的就像一个普通人。
殡仪馆里的工作没有固定时间，辛苦是真辛苦，而每一位工作人员，也并不是看惯了生死离别就变得冷漠的人。
被问到工作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影响，他们就开启了吐槽逗乐模式：
肖：有时候吃饭别人听到你是殡仪馆的都不和你坐一桌（笑）
李：我们点外卖很困扰啊（笑）接单的很少，一般还要多加配送费
蒋：打滴滴人家只送你到山脚路口，快递都送不上来，不在配送范围（笑）
聊天完毕，还需要录一段小视频，这可为难了三个小哥哥。他们可谓是绞尽脑汁想台词，特别是肖洪，NG了不知多少次，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录制过程中，笑场的、忘词的，数不胜数。快到下班时间，还有路过得同事来给他们加油，嗯，作为工作单位的殡仪馆嘛，与其他公司也没什么差别，里面都是一群可爱的人。
肖洪在不断NG
李恒在小草地上跳起了舞
蒋双伟在旁边认真的想着待会要说的话
看着他们的身影，我不住感慨，也许这就是我们90后，是包容的一代人，坚韧的一代人，工作再艰辛，也不发脾气抱怨，努力克服自己的障碍，不为他人添麻烦，该放松时候放松，该认真时一丝不苟的年轻人，是不管生活再怎么打压他们，也会带着不放弃的态度和乐观前行的新青年。
值班结束，李恒离开办公区
中午吃过饭，我们准备离开殡仪馆，他们微笑着挥手和我们道别，从后视镜上还能看到他们离去的高大的身影，可能是快到清明节了，天空又飘起了小雨，保山的天气还真是多变呢！
“保山新青年”栏目，以生长、生活在保山的青年人为主角，记录其言谈感悟。青年之“新”在于个体不同，保山虽然不大，却也闪耀着千万种青春光芒。欢迎提供线索，更欢迎自告奋勇，我们一起来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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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隆阳区殡仪馆、隆阳区天寿公墓开发有限公司对本次采访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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