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健将军传-五,六。
五
一九三一年一月二十日,湖北省麻城县福田河。
红四军十师手枪队,在福田河驻地进入整训。手枪队两个排六个班,共60多人。钱钧队长针对新调入同志多的情况,制定一个二十天训练计划。内容:手、步、机三种枪支射击、拼刺和刀法基本动作训练、识别使用军用地图、用指北针判定夜间方向和方位角、徒手攀登与技击格斗、爆破与土工作业及熟记敌军编制序列表等。喻安良对上述科目,大多陌生,因此兴趣很浓。加之刚刚担任班长,责任处使他加倍努力,白天黑夜,没命的练。对全班六名战士要求特严,各科考核成绩,都名列前茅。
二月初,*鄂豫皖特委举行扩大会议,决定:乘第一次反围剿胜利,敌军龟缩各据点不出的有利时机,集中优势兵力,逐一拔除。争取把东起六安、潜山,西至应山、枣阳,北起罗山、固始、霍丘,南抵蕲春、广济、黄梅地区,建设成巩固的苏维埃区域。
红四军前委根据特委指示,认真分析研究敌情,决定首先拔除麻城以北的重镇磨角楼。集中红四军主力十师十一师,采取围点打援的作战方式,包围驻磨角楼敌夏斗寅部一个营,吸引麻城敌夏斗寅十三师主力增援,围而歼之。
十师手枪队没有参加磨角楼战斗,留在驻地继续训练。二十天训练结束,钱钧队长组织考核,七个科目全队总评成绩优秀,训练效果明显。钱钧队长非常高兴,当晚杀猪会餐。钱钧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拿出一沓纸,晃了晃,说:“大家练的不错,但是,训练与实战必竟有差别。怎么检验实战成绩呢?队里决定,各班班长抽签,抽到什么科目,去完成什么科目,队里不指挥,不过问,班长负责,各自为战,这也是手枪队打仗与作战部队不同的地方。怎么样,谁先来?”
钱钧队长一席话,引起全队浓浓兴趣。各班交头接耳,相互商量,争吵声不时响起。喻安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端起酒碗,同全班战士一口干了。走到钱队长面前,抽了一张纸,头也不回,看也不看,回到座位与战友们喝酒吃肉。钱钧笑道:“四班长抽完了,谁来?”其他班长纷纷走上去抽签,场面有些混乱。
由于有战斗任务,会餐草草收场。喻安良集合全班,打开签纸,上面写着:“打土豪,起浮财。时间三天,地点麻城县内。北面不能去,以免干扰磨角楼战斗。”
麻城、宋埠西南,气候温和,雨量适中,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鄂东北有名的富庶之乡。因此,喻安良与战友们,选定距驻地西南八十多里的林店,作为打土豪的战斗地点。喻安良命令战士们换上便装,各带手枪一支,手榴弹两枚,备足干粮,凌晨出发傍晚到达林店,行动非常顺利。喻安良带领全班,选中一家姓唐的大地主为动手目标。晚七时,喻安良带领战士,悄悄摸进唐家大院。两名战士翻墙入院,打开大门,留下两人守在门外,其余冲入院内。座北朝南五间砖瓦正房,灯火通明,喻安良站在院中,命三名战士持枪冲入房中。瞬间,拖出一个身着黑绸马褂,头发灰白的老财主,房内传来惊叫和哭泣声。喻安良用枪指着老财主,骂道:“红军打土豪,快把银元交出来,不老实,一枪毙了你。”老财主战战兢兢地说:“红军老爷饶命,家里实在没银元啊。”喻安良一听,火冒三丈,正待骂时,从东厢房内窜出一个人,端着一支步枪,朝喻安良开了一枪,向大门逃去。
喻安良觉得左臂一麻,右手一捂,血顺着手指淌下来。喻安良气的骂道:“狗日的,敢打老子黑枪”。命令战士抓住他,抓不回来枪毙。战士们忙冲过去,院内院外,追堵合围,没费多大劲,把打黑枪的小子捉了回来。喻安良命令战士仔细搜查各屋。半晌,从东厢房搜出两支步枪,三把大刀。喻安良问老财主:“这些武器是那来的?”老财主吓的不停磕头作揖,说是为防土匪招了三名护院家丁,从武汉买了三支步枪,三把大刀,那两名家丁今晚回家了。喻安良操起一把大刀,转身一脚,踢翻护院家丁,高声骂道:“老子最恨打黑枪的人。”说罢,一刀劈下,鲜血四溅,半个脑袋滚到一边,吓的老财主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喻安良七人,赶着唐财主家两辆马车,一辆拉满稻谷,一辆拉了四头肥猪,带着搜缴的两千块银元返回驻地。路上,战友们查看了喻安良的伤口,血流不少,伤势不重,是擦皮伤,包扎后并无大碍。天大亮,喻安良走进队部,向钱钧队长汇报战斗经过。钱队长笑着说:“头一个完成任务,有钱有枪,有米有肉,战果可观啊。”说完,脸一沉,训道:“喻班长,杀俘虏是犯纪律的,必须检讨”!
红四军磨角楼战斗打的不顺,问题出在指挥。蔡申熙、许继慎、徐向前和曹大骏等将领认为,围点打援,围点是虚,打援是实。应用两个营及地方游击队包围磨角楼,围点佯攻,虚张声势。主要兵力用于歼灭麻城援敌。而军长旷继勋、政委余笃三则认为,红四军主力两个师六个团共一万多人,兵力占优,围点打援应一并解决。命令:两个团打磨角楼,三个团打麻城援敌,一个团为预备队。平分兵力的部署,显然违背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原则,结果,打援不成,攻城未果,引起许继慎等人的强烈不满。并对新任红四军首长的指挥能力,深表疑虑。战后,红四军兵分两路,十一师由师长许继慎带领,在平汉铁路信阳至广水段,寻机作战。军首长带十师,挥师北上,攻打黄安以北的重镇--新集。红十师手枪队,参加了新集攻坚战。
新集城方圆五里,三面环山,东临潢河,城高十米,以长方形岩石筑成,坚固无比,易守难攻。城内以曾、刘两姓恶霸地主为主,纠集黄枪会、红枪会、蹦子会和保安团近两千人,奸淫抢劫、鱼肉百姓、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加之黄安、麻城两县的大土豪劣绅为逃避打击,纷纷躲入城中。一时,新集成了光山南部的顽固堡垒,*气焰十分嚣张。
二月上旬,红十师包围新集城。军首长命令,28团、30团从西、南两个方向攻城,29团为预备队。红十师首先集中数十门迫击炮,猛烈轰击城墙,用近百挺机枪火力掩护,然后架起十几副长梯登城。新集守军虽是民团匪徒,但武器优良,凶狠膘悍。依仗新集城墙坚固,用机枪、手榴弹、大刀、长矛,拼死反击,战斗力丝毫不逊于国民党军正规部队。红军攻势不减,敌军坚守不退,战斗越打越激烈。红军发起一次又一次冲击,伤亡很大,攻城不见起色。战斗持续一个星期,蔡申熙、王树声、潘皈佛、倪志亮等师团首长,建议暂停攻击,遭军长政委痛斥。并下死命令,攻城不破,决不收兵!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的参谋长徐向前实在看不下去,主动对旷继勋说:“军长,是不是换种打法?”旷军长没好气地问:“你说怎么打?”许向前参谋长说:“挖条地道,运炸药直达城下,只要炸塌城墙,破城有望。”旷继勋想了想,叹口气说:“就按你的意见办吧。”
部队撤出战斗。徐向前问钱钧:“手枪队前段训练,搞没搞爆破作业?”钱钧报告说:“练了,喻安良的四班爆破与土工作业科目,考核成绩最好。”徐向前点点头,说:“让喻安良想办法,弄口大棺材,再搞几百斤炸药装进去。由29团负责挖地道,手枪队负责把棺材送进去,装置炸药并引爆。城墙炸塌后,28团、30团负责城内战斗。”
29团在离新集城50多米远的山沟旁,开始挖掘地道。喻安良带全班战士,在附近村子的祠堂内,找到两口大棺材,用一百块银元买下来,抬到地道口。又从各团收集了500多斤炸药,1000多斤火药,100颗手榴弹,八发迫击炮弹,准备制作炸弹。29团用两昼夜,挖成地道,直达新集城下。喻安良带领全班,先把两口棺材推到地道尽头,又把炸药、火药、手榴弹和迫击炮弹装进去,用七寸大钉把棺材盖钉死,用七道铁丝箍紧。并在两口棺材上,各挖一个碗口大的洞,插上一束线香。“棺材炸弹”完成后,喻安良让全班战士退出地道,独自一人坐在地道里,抽了一支烟,又仔细检查两遍,冷静地点燃两束线香,待线香燃烧正常,才慢慢爬出地道。
手枪队在28团后隐蔽,准备入城参战。喻安良端着二十响驳壳枪,双眼死盯着新集城墙,静侯“棺材炸弹”起爆。五分钟过去,没有一点动静。钱钧爬过来,问喻安良:“四班长,炸弹不会出问题吧?”喻安良信心十足地说:“队长放心,我们是按教程装的炸药,我又检查两遍,不会出啥问题。”话音刚落,只听新集城下,传来一声闷雷似的爆炸声,大地猛烈颤抖,一股黑烟冲天而起,坚固无比的新集城墙,刹那间被撕成两段,随即被尘埃笼罩。城砖、土块、碎石、木料,如同天降冰雹、暴雨,倾盆落下,新集城被炸开一丈多宽的缺口。司号员吹响冲锋号,撑旗兵摇旗呐喊,红军战士如同潮水般冲入新集城。
新集战斗胜利结束,手枪队长钱钧升任28团一营营长,部队安稳过春节。此时,活动于皖西的红四军直属独立团连战连捷,并与共产党员魏孟贤在敌四十六师发动兵变起义的两个营会合,二月底奉*中央命令,扩编为中央教导二师,师长周维炯①,政委康荣生,共3500人。同时,以鄂豫边六个教导队为基础,组建为军委警卫团。
三月二日,活动于平汉线信阳至广水段的红十一师,在师长许继慎指挥下,袭击李家集车站,截获并击毁敌运兵车一列,全歼敌新编十二师第一旅大部,击毙旅长侯镇华,缴获大批军用物资。三月五日,红十一师再次袭击柳林,李家集车站,歼敌新编十二师一个营,击溃援敌两个团。红四军十师、十一师集结于三里城地域,直接威胁豫南重镇信阳。
信阳告急,惊动南京的蒋介石。急调敌六师集结信阳,令敌骑一师、三十八旅、九十一旅和六十三旅,由信阳、罗山南下。敌新二旅固守广水,敌三十一师主力和敌三十四师,分别由广水、孝感北上,企图南北夹击红四军。三月四日,敌三十四师从孝感出发,开进较快,三月八日进至广水以东的双桥镇。北面之敌、因多次遭红军打击,畏惧不前,距我军集结地域较远,致使南进之敌三十四师,位置突前,并孤立无援。红四军抓住有利战机,留十一师三十二团在三里城一线,监视阻击北面之敌。集中28、29、30、31、33团和罗山独立团,共六个团一万一千余人,从大新店、三里城隐蔽南下,于三月八日深夜抵达双桥镇,将敌三十四师包围。
红四军首长决心:十师从南向北,攻击澴水西岸敌三十四师100旅两个团。30团正面突击,29团向双桥镇西南迂回,断敌退路,28团为预备队,位于双桥镇以北二店湾。以十一师从东向西,攻击澴水东岸敌三十四师101旅两个团。31团正面突击,罗山独立团向双桥镇东南迂回,断敌退路,33团为预备队,位于余家集以西麻雀岭。
3月9日拂晓,天似亮非亮,红四军两个团,按预定作战计划发起冲击。红四军战士采取偷袭与强攻相结合战法,趁敌疲惫松懈,昏昏欲睡之际,用手榴弹、刺刀和大刀,向澴水东西两岸,猛冲猛打。敌军毫无戒备,见漫山遍野突然杀来的红军战士,吓的魂飞胆破,四下逃窜。不到一小时,澴水东西两岸诸制高点,均被红军占领。担任迂回的两个团,也顺利冲击到位。战斗发展极为顺利,红四军军长旷继勋高兴地说:“看来双桥镇外围战斗,很快就能结束。”参谋长徐向前用望远镜观察战斗进程,发现敌军开始收拢部队,组织反击。徐向前对旷继勋说:“军长,敌人开始组织反击了,敌我兵力相差无几,敌军不会善罢甘休。”澴水两岸枪声炮声,骤然猛烈,浓烟滚滚,杀声震天。一名参谋报告:“敌军反击猛烈,我军正面突击的两个团冲击受阻,担任迂回的两个团压力更大,特别是罗山独立团,部分阵地丢失。”徐向前说:“敌人反击目的很明确,正面反击是佯攻,主要企图是打通至双桥镇的道路,退入镇内,固守待援。应该命令各师机枪连、炮兵连,增援29团和罗山独立团。特别是罗山独立团,武器装备较差,战斗力也不如主力部队。建议让28团一营长钱钧带军、师手枪队和军重机枪连增援。三个手枪队虽然只有200多人,但都是精兵强将,有他们在,阵地跨不掉!”旷继勋点头说道:“按参谋长的意见办,让通讯兵把命令传下去。”
钱钧营长命令,三个手枪队分别配属罗山独立团三个营参战。罗山独立团干部战士,见军重机枪连和军、师手枪队增援,士气大振,立即发起反击,很快收复了丢失的阵地。喻安良带领全班六名战士,配合罗山独立团一营一连作战。他在阻击阵地上,用望远镜四下察看,发现阵地左前方150米处,有座无名高地,巨石林立,居高临下,并靠近公路,一挺重机枪就能控制周围近千米范围,位置极佳。喻安良对一连刘连长说:“无名高地太重要,必须夺过来”。刘连长吃惊地说:“大白天部队怎么通过百余米的开阔地?”喻安良说:“你把钱营长和你们营长请过来,我有办法”。喻安良对钱营长和罗山独立团一营营长说:“敌人马上要进攻,把敌人打退时,扔出一箱发烟罐,用烟雾遮住敌人视线,师手枪队换上蒋军服装,混入敌军之中,跟着敌人往回跑,通过开阔地段,趁机夺取无名高地”。钱钧营长笑着对一营长说:“喻班长的主意妙极。浑水摸鱼,乱中歼敌,是手枪队拿手好戏,就这么干,我亲自带队”。一营长却有些发愁,说:“好是好,可上哪去弄敌军服装和发烟罐呢?”钱营长说:“老兄,你不了解我们,因工作需要,手枪队队员每人有三套服装,除军装外,敌军服装和老百姓的便装,各有一套。另外,十一师打李家集车站,缴获大量军用物资,我带六个班长到十一师手枪队参观见学,弄来三样宝贝。六箱发烟罐,每箱二十筒,每班一箱。六具望远镜,六个班长,每人一个。两条充气橡皮船,每排一条。”一营长听得直摇头,感叹地说:“还是主力部队,富的流油,阔的像财主。”
敌军开炮,又发起进攻。罗山独立团得到军重机枪连加强,火力倍增,六挺重机枪突然发威,轻机枪、步枪、手榴弹一起开火。敌军突遭猛烈火力打击,猝不及防,在阵地前丢下几十具尸体,掉头就逃。此时,手枪队扔出几十个发烟罐,浓浓的黑烟,遮光掩日,二十多米范围内,什么也看不清。六十多名手枪队员,穿着敌军服装,冲入烟雾中,混进敌溃军内,向无名高地跑去。钱钧营长歪戴大沿帽,上身敞胸露怀,双手持枪,边跑边喊:“快跑呀,红军追上来了。”敌军更加惊慌混乱,一窝蜂似地向无名高地逃去。钱钧营长带着手枪队,未遇阻拦,顺利登上高地。高声喊道:“快投降吧,红军冲上来了”!一个蒋军官长骂道:“不许乱叫,扰乱军心者,枪毙!”喻安良骂道:“娘卖B,老子就是红军,先毙了你!”抬手一枪,打倒敌军官。手枪队队员如同蛟龙出海,猛虎下山,六十多支驳壳枪,同时开火,枪枪咬人,弹弹入肉,敌军死伤一片,余下几十人,跪地举枪投降。罗山独立团夺得无名高地,布置两个排和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防守,在后续攻防战斗中,发挥巨大作用。
双桥镇外围战斗激战到中午,敌三十四师长 岳维峻带师部和两个旅部的直属部队和炮兵营,冲出双桥镇加入战斗。敌我双方,竭尽全力,拼死冲杀,攻防几度易位,阵地多次易手,枪炮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战场上,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激战中,红十师师长蔡申熙胳膊负重伤,仍顽强指挥作战。消息传到军指挥所,旷继勋问徐向前:“是不是动用预备队?”徐向前冷静地说:“军长,现在动用预备队为时过早。命令部队咬牙坚持一会儿,待敌我双方都打得筋疲力尽时,放出预备队,一锤子砸下去,敌人就扛不住了。”
下午一时,徐向前发现敌军攻势明显减弱,对军长旷继勋说:“是时候了,应该命令预备队28、33团出击!”军指挥所发出三颗红色信号弹,红四军预备队两个主力团,如同猛虎猎豹,杀入战场。敌军招架不住,四处逃窜,溃不成军。
双桥镇战斗历经七小时,红四军大获全胜,毙敌1100人,俘敌5000余人,缴枪6000支、山炮四门、迫击炮十三门。全歼敌人一个师部、两个旅部、四个团、一个山炮营、两个迫击炮连,俘敌三十四师师长岳维峻。双桥镇大捷后,红四军发展到15000人。不久中央教导二师改编为红四军十二师,军委警卫团同光山、罗山、黄安三个独立团合编为中央警卫师。
喻安良经过大半年战火考验,稚气尽退,愈显成熟。他学会打仗,学会带兵,作战勇敢,机智聪明,履立战功。首长信任他,战友喜欢他,二十一岁的喻安良,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红军战士。
注释
1、周维炯,一九二九年商南起义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先后任红十一军三十二师师长,红一军三师师长,红四军十一师师长。一九三一年十一月肃反中,与许继慎同时被害。
6
经历白雀园肃反 见证苏家埠大捷
蒋介石不甘心第一次围剿失败。一九三一年三月中旬,集中三个师组成追剿兵团,六个师又两个旅组成堵剿兵团,共计十二万人,采取“追堵兼施”的战法,对鄂豫皖苏区发动第二次围剿。
四月下旬,红四军开始第二次反围剿作战。由红四军参谋长徐向前指挥红四军十师28团、中央警卫师及地方部队,在鄂豫边苏区,牵制西面之敌追剿兵团。红四军军部率十师主力、十一师、十二师,东进皖西与敌堵剿兵团作战,并于四月二十六日,攻占独山镇,全歼敌两个团,毙俘虏2000余人,缴枪1200支。
此时,敌追剿兵团两个师从光山、罗山南下,一个师由黄安北上,企图南北夹击围歼鄂豫边红军。四月三十日,敌先后占领新集、七里坪。徐向前指挥中央警卫师及28团,采取游击作战,调动敌人,寻机歼敌,予敌以重创,迫敌南下两个师于5月2日退回光山、罗山。此时敌军才发现,红四军主力并不在鄂豫边,而在皖西作战。即调追剿兵团光山、罗山的两个师,向豫东南商城、潢川集结,企图与皖西堵剿兵团敌军,合围红四军主力于皖西金家寨。敌变我变,红四军主力避敌锋芒,隐蔽脱离敌重兵包围,迅速西进,返回鄂豫边苏区,与徐向前部会合。5月9日,红四军进抵新集以北的浒湾地区,击退敌五十二师一个旅,毙俘敌1000余人。5月28日,攻占黄安县桃花镇,歼敌四十四师一个营。随后,在十里铺设伏,歼敌四十四师两个团,毙俘敌三千余人。
红四军一个多月反围剿作战,灵活机动,大范围调动敌人,集中优势兵力,避强击弱,机动歼敌,牢牢把握战争主动权。迫敌处处扑空,又处处挨打,饥饿疲惫,损失惨重,于五月底全面收兵。蒋军对鄂豫皖苏区第二次围剿,以失败告终。
一九三一年五月下旬。红四军发展到四个师十二个团,共二万余人。战争年代战斗不断,部队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连、排干部减员很大。鄂豫皖军委为加强部队基层干部储备,决定由彭杨干部学校举办一期基层军事干部培训班,共三个区队。一区队为连干部。学员由优秀的排长、副排长组成,编为三个分队,每队10人,共三十人。二区队为排干队,学员由优秀的班长、副班长组成,编为六个分队,每队10人、共六十人。三区队为参谋队,学员由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优秀士兵、班长组成,编为一个分队,共20人。红四军十师手枪队四班长喻安良,做为优秀班长、预提干部被选调入学,并担任二区队三分队分队长。
五月二十五日,彭杨干部学校基层军事干部培训班,在新集东南的一个寂静山村开学。鄂豫皖中央分局书记、军委主席张国涛,对本期培训班非常重视,亲自参加开学典礼,并发表重要讲话。张主席从基层军事干部的重要地位及作用、强化基层军事干部军政素质提高的重要性及紧迫性、培训工作的内容及要求、战斗作风及革命纪律的养成和当前鄂豫皖苏区政治、军事、经济形势等五个方面,做了明确指示。张主席的讲话,条理清晰,口若悬河,激情浩荡,魅力惊人。学员大多第一次见到张主席,无不为他充满激情的演讲折服。喻安良也不例外,不但佩服,甚至有些崇拜。张主席讲完话,在学员热烈掌声中退场,带领部队东进商南皖西作战。
紧张的训练开始。喻安良所在的二区队,第一阶段训练科目是;战术、射击、队列。
战术的教材,是苏军步兵战斗条令。侧重单兵与连排战术动作。进攻,以战斗组织、冲击队形为主。防御,以防御阵地构筑,障碍与雷场设置及火力配置为重。此外,对连排行军、宿营常识、山地作战的战术动作特点,也进行学习与探讨。战术训练是第一阶段重点,由从苏联军事学院毕业回国的李特任教官。李特脾气火暴,教学呆板教条,但一丝不苟,学员稍有差错,非打即骂,决不手软。
射击的教材,是黄埔军校自编的射击教程。侧重手枪、步枪、轻机枪、重机枪四类武器分解结合,战斗性能了解,卧、跪、立三种姿势正确规范的射击动作,及对移动目标、夜间射击实弹打靶考核。同时,了解掌握制作使用炸药包的一般常识。射击教官由几位黄埔生军官担任。
队列训练的教材,是日本士官学校的步兵操典。从“立起”开始,直至“队形方向转换”。同时,对拼刺的突刺、防反刺和打击刺及少林九路刀法、日本刀术、勤练不辍。教官由在日本士官学校留学的被俘蒋军军官担任。这种融贯中西,土洋结合的训练方式,颇有特色。
喻安良学习认真,当分队长也很负责,没想到却挨了教官李特的批评。一天上午,李教官授课,科目是《防御战斗中的步兵排》。讲到防御阵地设置时,他挥舞教鞭,摇头晃脑地说:“步兵排防御正面为300米,在防御阵地前250米,布设防坦克与防步兵雷场。在防御阵地前150米,铺设两列桩铁丝网及障碍。防御阵地的纵深是…”李特一低头,发现坐在前排的喻安良,双手扶膝,腰板笔直,坐姿端正,瞪着大眼,听得入神,铅笔放在笔记本上,却一个字没写。李特不禁大怒,用教鞭指着喻安良,训斥道:“张主席为了让你们好好学习,亲自安排武汉地下党同志,冒着杀头的危险,为你们弄来铅笔和笔记本。你一个字不写,一句话不记,对得起党,对得起张主席吗?”喻安良马上起立,大声说:“报告李教官,你讲的我全记住了。”李特一听,火气更大,说:“你背给我听听,背错一条我枪毙你!”喻安良老老实实,准确流利地复述了李教官讲课内容。李特听完点点头,表示满意,脸色好了些,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作笔记?”喻安良回答道:“报告李教官,我不会写字。”李特一愣,问道:“不会写字?没上过学吗?”喻安良迟疑一下,说:“我没上过学。”喻安良没上过学是假,不愿意上学是真。他五伯喻成智就是私塾先生。喻安良生性顽皮,好动不好静,看见书和笔头就大。跟五伯学了一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混了一年,没正经读几天书,被父亲暴打一顿,回家种田磨豆腐,终生不再摸书和笔。李特听喻安良说完,也没办法,但总得惩罚他一下,说:“吃完中午饭,二区队搞步兵排防御战斗训练,由你当排长,训练搞不好,照样枪毙!”喻安良立正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二区队六十人在喻安良带领下,选好防御阵地,开始分配任务。喻安良让四十人,挖二百米战壕。十人到村里找麻绳、马槽子、树桩子,拉铁丝网、设障碍。十人到河沟里,搬盘子大的圆石,充作防坦克地雷,到村里搬砖头,充作防步兵地雷。在防御阵地两翼,各挖两个轻机枪掩体。在防御阵地后三十米处的高坡上,挖一个重机枪掩体。在重机枪掩体后二十米处的高地反斜面,用白灰画一个大圆圈,表示预备队藏身集结地。两个多小时,步兵排防御阵地设置完毕,喻安良派一个学员回去,请李特教官检查。
李特到阵地一看,就发现战壕长度不够,问喻安良:“你排防御正面多少米?”喻安良说:“报告李教官,我排防御正面为200米。”李特大怒,骂道:“混蛋,讲课时我告诉过你们,步兵排防御正面为300米,你为什么减了100米?”喻安良回答:“苏联红军有飞机、大炮、坦克,我们根本没法比。我们一个排只有四十多人,有一挺轻机枪就不错了,基本靠步枪、手榴弹、大刀片作战。还要保留一个班的预备队,在一线打仗不到30 人,200米能守住,就算烧高香了,我们过去打防御仗,一个步兵排也就守100多米。”李特听喻安良说完,低头想想,确是实情,就没说什么。走向轻机枪掩体,问道:“你说排里只有一挺轻机枪,你挖四个射击掩体干什么?”喻安良说:“敌人炮火很猛,机枪是火炮打击的重点,多挖几个,便于机枪转移阵地。”李特点点头,表示满意。一指后方的重机枪掩体,问道:“这个掩体干什么用?”喻安良说:“如果上级能加强火力,配属一挺重机枪,就用这个掩体。从高处往下打,超越射击,伤不着自己人。”李特笑了,说:“不错、不错,你还知道‘超越射击’,不简单。”说完,又绕到山后,看看预备队集结地,说;“位置选的不错,要挖两条进入主阵地的通道。”喻安良答道“马上挖”。李特又走向阵地前沿,看了麻绳作的铁丝网,石头砖头作的地雷,大加赞赏,表扬说:“就地取材,形象教学,这个办法值得提倡。今天训练到此结束,队伍带回。”说完,独自走回驻地。学员们见李教官走了,一通大笑,躺在地上,打滚撒欢。有个学员问喻安良:“分队长,雷场和铁丝网,打仗时有用吗?”喻安良阴沉着脸,瞪他一眼,小声说:“有个屁用,上哪找去。”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抽起烟来。喻安良真说准了,此后,打了二十多年仗,只在山东抗战时,组织地方部队、民兵,埋过几次土地雷,铁丝网却从来没用过。破铁丝网障碍,倒是经常干。
一个月过去了,喻安良在教导队按部就班,努力学习。加之张主席特殊关照,教导队伙食特别好,有鱼有肉,每人还发一块银元。休息时,偷着约几位老乡战友,买点酒喝,日子过的愉快。可是红四军在豫东南和皖西作战,却极为不顺。第二次反围剿胜利后,红四军军、师首长曾中生、余笃三、许继慎等,向军委主席张国焘建议,根据地粮食奇缺,红四军主力应南下蕲春、黄梅、广济富庶地区,获取给养,扩大红军和根据地。可是省委书记沈泽民则极力主张兵出商南、皖西。沈泽民从苏联回国,书生气十足,马列主义学了不少,军事上却一窍不通,且性格固执,听不得不同意见,双方吵得很凶。张国焘对沈泽民和陈昌浩极为倚重,当然支持他的意见。红四军在商南、皖西转了个把月,因敌军和民团搞坚壁清野,逼迫老百姓进山逃难,红四军一无所获,只得退回鄂豫边苏区。七月上旬,鄂豫皖军委在商城西南余家集举行会议,张国焘主席决定,红四军主力南下,攻克英山后,出潜山、太湖,相机占领安庆,威胁南京,支持中央红军第三次反围剿作战。七月中旬,张国焘任命十三师师长徐向前任红四军军长,刘士奇任政治部主任,原军长旷继勋降为十三师师长。这个决定深得人心,旷继勋军长指挥能力太弱,打仗败多胜少,红四军高级将领对其颇有非议。随后,红四军由新任军长徐向前、政委曾中生率领十、十一、十二师五个团南下作战,十三师留皖西活动。八月一日,红四军南下作战部队攻占英山,歼敌五十七师一个团,共1800人。此时,红四军军、师首长一致认为,出潜山、太湖,夺取安庆,直逼南京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200多公里征程,敌军兵力雄厚,红四军所到之处均为白区,一无党组织帮助,二无人民群众支持,劳师远征,孤军奋战,绝对死路一条。决定改变作战计划,继续南下,攻占蕲、黄、广地区,并上报鄂豫皖军委。红四军留十二师一个团守英山,主力四个团于八月八日攻占苏水,十二日攻克罗田,十九日攻占蕲春县城,全歼敌新编第八旅,俘敌旅长王元宗以下1600人。随即,进攻广济,威逼武穴、黄梅。九月一日在洗马畈地区,又歼敌援军武汉警卫旅、四十一师121旅和四十八师142旅共四个团。红四军主力南下作战一个月,攻克县城四座,歼敌七个团,毙俘敌8000余人,缴枪4000余支,迫击炮28门,扩红800人。获缴黄金二十余斤,白银1800斤,大洋七万块及大量给养物资。并恢复扩大了英山、罗田、蕲春、太湖之间的苏区。
张国焘得知红四军违背他的决定,擅自更改作战计划,万分恼火。他命令红四军南下部队,立即撤离新建苏区,火速返回鄂豫皖苏区整顿待命。迫不得已,红四军南下部队于九月四日,撤至鸡鸣河休整。红四军几乎所有军、师将领对张国焘主席的决定,均持反对态度。主张联名上书*中央、*鄂豫皖分局及军委,申述南下蕲、黄、广的理由。会议中,只有十二师政治部主任吴焕先同志表示反对,认为公开对抗分局及军委决定,从组织原则上讲是不妥的。他的意见,在群情激愤的场面下,显得苍白无力,没人重视。结果,一封联名申述信,成了红四军对抗反对*鄂豫皖分局及军委的罪证,被张国焘抓住把柄。他严令南下部队继续北撤,无奈,红四军于九月十三日,又撤至皖西麻埠。当日,陈昌浩带多名警卫人员,赶到麻埠红四军军部。召开军、师高级干部会议,宣布*鄂豫皖分局决定:撤销红四军政委曾中生的职务,由他本人接任红四军政委。随即以“通敌罪”逮捕十二师师长许继慎,十一师师长周维炯,部队撤至豫东南光山县白雀园。一场血雨腥风般的肃反运动,骤然爆发,红四军全体将士,几乎无人幸免,个个受审。
八月十二日下午,喻安良正在队列训练,值班员突然吹响集合哨,校长蔡申熙宣布:“全体学员明早返回学校。”回到驻地,大家忙着收拾行装。晚饭后,喻安良发现,一些教官神色紧张,三三俩俩凑在一起,小声议论什么。第二天,全队回到鄂豫皖苏区首府——新集。午饭后,喻安良请假上街理发。新集是黄安县最北侧的重镇(今为河南新县),与河南光山县接界。往日店铺林立,行人比肩接踵,热闹非凡。加之,鄂豫皖苏区党政军首脑机关均设在此地,街上身穿灰布军装,头戴大八角帽的红军指战员很多。今天行人明显减少,红军战士一个不见,街面十分冷清。喻安良觉得奇怪,忽听身后有人喊他,转身一看,是军委政治保卫局干事黄骅。黄骅与喻安良年龄相仿,性格相近,又是黄安老乡,平时接触不多,属一见如故的知心朋友。喻安良与黄骅寒暄几句,问道:“老黄,你是大机关的人,消息灵通,最近出什么事了?”黄骅四下瞅瞅,见没熟人,把喻安良拉到一旁,悄声说道:“出大事了,红四军内部有‘AB团’、‘第三党’,要投敌叛变。”喻安良吓了一跳,忙问:“什么是‘AB’团,‘第三党’?”黄骅摇摇头说:“我一个小干事,真搞不清什么是‘AB团’和‘第三党’,反正都是坏蛋。保卫局已经抓了几个人,都是团级干部。”喻安良忙问;“谁被抓了?”黄骅又四下看看,小声说:“有一个人你认识,28团团长潘皈佛!”“潘团长是坏蛋?”喻安良惊叫一声,黄骅一把捂住喻安良的嘴,紧张地说:“你喊什么,不要命了,你赶快回学校,没事老实呆着,什么也别说别问别打听,更不能喝酒。”说完快步离去。
一个星期后,彭杨干部学校的寂静,终被打破。保卫局带走一名黄埔毕业生教官。三天后,又有五、六名教官被抓。一时,校内人人惶恐不安,个个不知所措。喻安良开始也有点紧张,后来一想,自己是个兵头将尾的班长,除了打仗,别的没干,管它什么“AB团”、“第三党”、“托派”,与我有屁关系?该吃饭就吃,该喝酒照喝。又过了二十多天,教官抓的没剩几个,学校陷入瘫痪。九月中旬,全校迁至白雀园,开始肃反甄别。喻安良见到南下作战归来的红十师战友,才知道红四军四个师,多数师团首长被抓,一大批基层干部战士,也被隔离审查。此时,喻安良才明白,肃反不会轻易收场。
部队集中白雀园后,肃反范围扩大。凡是从白军过来的人,家庭出身不好的人,知识分子有文化的人和平时有违反纪律的人,统统关起来审查。随着肃反深入,人人坦白,相互揭发,严刑逼供,上挂下联,两千多名红军指战员及一批地方干部,被捕受审。九月十八日,喻安良随同教导队百名学员,被先后带到保卫局接受审查。由于这批学员身份特殊,都是准备提拔的后备干部,审查更加严格,规格也随之提高。提审喻安良的,居然是军委政治保卫局局长周纯全①及两名保卫局工作人员,其中就有黄骅。周纯全局长坐在桌后,两名工作人员在他身后记录。喻安良被带进来,由于早有思想准备,并想好对策,他神色坦然,胸有成竹地坐在周局长对面。黄骅坐在周局长身后,微微向喻安良摇头,示意喻安良什么也别说,什么都别承认。喻安良头一偏,装作没看见,急的黄骅暗暗叫苦。周纯全局长冷冷地说:“说说你的姓名,年龄、家庭出身、参军入党时间。”喻安良回答:“报告首长,我叫喻安良,今年二十一岁,家里很穷,但能吃上饭,顶多算个中农。我二九年参加赤卫队,三0年七月参加红军,是红十师手枪队四班长,现任教导队二区队三分队分队长。”周纯全局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喊道:“你老实交待,什么时候、什么人介绍你加入的‘第三党’!”喻安良又歪歪头,故作呆状,傻呼呼地说:“我只知道有两个党,一个共产党,一个国民党。‘第三党’是干啥的?如果它跟国民党一伙,娘卖B,老子拿大刀砍了它。如果它跟咱们共产党一伙,专打蒋介石和地主老财,我现在加入‘第三党’行不行?首长算我的介绍人。”喻安良一席话,逗的满屋人笑叉了气。周纯全局长哭笑不得,问道:“你上过学吗?”喻安良挠挠头,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小声说:“报告首长,我一天学也没上过,一个字也不会写,在教导队挨过李特教官骂。首长,我觉得李教官也不对,读书写字有什么好?,我一个字不认识,照样打胜仗。蒋介石又上学又留学,结果越学越坏。”周纯全局长沉思不语,觉得喻安良纯朴率真的言语中,还含有点哲理。一挥手,不耐烦地说:“喻安良,你审查通过了,回十师手枪队听候分配。”
喻安良糊里糊涂受审,又糊里糊涂通过,总算逃过一劫。不久,噩耗传来。喻安良的大哥,乡苏维埃主席、赤卫队队长、二八年入党的喻安世同志,被诬陷为“第三党”成员惨遭杀害,年仅三十岁。
北撤白雀园后,红四军军长徐向前心情一直不佳。一大批战友部下被抓,身边的几个警卫员、勤务兵,也被关起来。身为一军之长,想管没权管,想说又没处说,坐在屋里生闷气。政治保卫局周纯全局长走进来,说:“徐军长,根据保卫局掌握的情况,你的几个警卫员都有严重问题。为了保证你的安全,经张国焘主席、陈昌浩政委批准,重新为你选调一批警卫人员,你有什么意见?”徐向前没好气地说:“我的警卫员都是苦孩子,能吃苦,不怕死,个个打仗很勇敢,小小年纪能有什么问题?”周纯全说:“目前斗争非常复杂,敌人诡计多端,无孔不入。你是鄂豫皖红军最高指挥员,身挑重担,我必须慎之又慎。”徐向前无可奈何地说:“按保卫局的意见办吧,人员你们定。如果有可能,把十师手枪队四班长喻安良调来当警卫员,如果他也有问题,就算了。”周纯全笑着说:“喻安良没问题,是我亲自审查的。”
周纯全局长找喻安良谈话,调他作徐向前军长的警卫员。喻安良对徐向前军长非常敬重,但并不愿意当警卫员。一是自己除了打仗,别的不会干,没文化,不爱说话,不会伺候人,脾气又不好,怎么能作好警卫工作?二是当警卫员整天跟着首长转,挎枪骑马,看似很神气,其实没出息,不如在基层当干部,有仗打,提拔快。无奈非常时期,哪敢抗命,只能从令。
两天后,徐向前军长见到喻安良,笑着说:“听说你不愿意当我的警卫员,想留在手枪队当排长。我现在成了光杆司令,身边一个人没有,帮帮我,先干两年,在机关学点东西,想下部队打仗还不容易?”喻安良不好意思地说:“军长,我一定安心工作,完成好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白雀园肃反愈演愈烈,但徐向前军长仍率红四军不停地出击作战。十月三日,红四军在豫东南潢川仁和集,向守敌十二师发起攻击。喻安良与三个刚刚调来的警卫员,跟着军长在前线指挥作战。红四军大部分师团首长不在位,但丝毫未影响部队的战斗力,仅用三个小时,攻进仁和集,歼敌十二师两个团,缴抢1100支。喻安良见仁和集战斗大获全胜,心里有个疑团,不得其解。实在憋不住,晚饭后,趁着没人,悄悄问徐向前:“军长,我一直不明白,这么多红四军指战员被捕被杀,怎么没有一个人逃跑?仗还越打越漂亮,部队越打越多?”徐向前军长看着喻安良,痛苦地说:“鄂豫皖的共产党,都是好党员。鄂豫皖的红军,都是好战士。鄂豫皖的人民,都是好百姓啊!”言毕,泪如雨下。
白雀园肃反到十月底,总算结束。在长达三个月的肃反中,鄂豫皖苏区早期领导人和团以上干部:鄂豫皖中央分局委员舒传贤、鄂豫皖军委副主席郑行瑞、政治部主任王培吾,原鄂豫边特委书记徐人朋、革委会主席曹学楷、鄂豫皖苏维埃文化委员会主席陈定侯、原红一军政委曹大骏、政治部副主任薛卓汉、红四军政治部党委书记胡明政、组织部长禄禹原、红十师副师长程绍山、政治部主任关叔衣、28团团长潘皈佛、副团长丁超、政委罗炳刚、29团团长查子清、政委李侯石、红十一师师长周维炯、32团政委江子英、33团团长黄刚、政委袁皋甫、红十二师师长许继慎、副师长肖方、政委李桂荣、庞永俊、34团政委吴荆赤、36团政委王天明、38团政委任难、独立旅旅长廖业旗、独一师师长徐百川,六安赤卫军司令毛正初、皖西军分会主席姜镜堂等六十余人被逮捕杀害。2500多名营以下红军指战员,蒙冤遇难。有多少地方干部被害,至今也没有准确数字。以至黄安县五区的干部群众,贴出标语,喊出口号,要打倒帝国主义的刽子手---张国焘。
白雀园肃反的血雨腥风,令大别山为之愤怒咆啸,倒水河为之流泪喊冤。秋雨潇潇,难洗冤魂泪,西风烈烈,悲鸣不平声。未战死疆场,却倒在自己人枪口之下的红四军英烈们,至死也不瞑目!
白雀园肃反冤案的制造者,首推鄂豫皖中央分局书记、军委主席张国涛。陈昌浩、沈泽民扮演了不光彩的帮凶角色。白雀园肃反后,张国涛在鄂豫皖苏区一言九鼎,大权独握的地位,再无人撼动。
注释:
周纯全,1905年生,湖北红安县人,一九二三年参加革命,一九二六年入党,参加黄麻起义。*鄂东特委常委,安南办事处主任,*鄂豫皖分局常委,政治保卫局局长,红十师政委,红四军政委,红四方面军政治部副主任,*川陕省委书记。1935年8月任中央政治局委员,红四方面军政治部主任,红三十一军政委。一九五五年,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武装力量监察部第一副部长,被授予上将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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