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与仗马,冯化成们的困境
那天有读者问了这么一问题:怎么才能把孩子教育成遇到事情,目标明确,且一切思考,围绕目标的性格。
她显然是被我那天普信男式的自夸打动了,我那只是自夸,那可不是什么西风独有的品质,不是的。那东西很普遍。
我告诉你,这东西有名字的,就四个字:理科思维。
这里要注意,不是所有的理科生都有理科思维,也不是所有的文科生就没有理科思维,这取决于他们的经历。
其实我能够写什么深度的内容不取决于我,取决于阅读者。我一句话出去,听不懂的占多数,那我只能越写越浅,反之,就可以越写越深。
言归正传,要知道怎么培养一个孩子身上的理科思维?很简单,看透《人世间》里冯化成身上缺点的形成根源,在培养的过程中避开,就可以了。
《人世间》里面有个男N号,叫冯化成,是个诗人,也是周家的女婿。
冯化成的岁数比周家二闺女大很多,会写诗,会泡妞,70年代下放到贵州深山里去了。周家二闺女寻爱,一路寻到了深山老林,陪他一起流浪,这就相当于私奔了。
那么到了70年代末,身份恢复了,周家闺女考上了北大哲学系,去念书,后来又继续念硕士。
诗人冯化成也去了北京,但是混得不好,始终没房子。于是两口子一合计,回女方的东北老家了。女方评了副教授,分了一套筒子楼里的小隔间,冯化成就顶着一个作协成员的头衔,跟老婆一起挤在这里。
他们唯一的女儿,一直都是小舅子帮着养,养了十几年。因为他们家地方也不够。
冯化成这人,最大的特点是好面子。他很想活在被追捧,被崇拜的那种环境中,这就是好名,当然,也好利。否则,就不会心心念念房子很多年。
根据小说的情节,最后这个人火了,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成了大V。然后就和无数女的发生那关系,如今有个很通俗的词,那什么粉,你懂得。听不懂的去看星爷《审死官》,梅艳芳写的那份状纸。
于是,跟他同甘共苦很多年的周家闺女认清了他的本来面目,就和他离婚了。
再之后,冯化成没人气了,跑去法国,想要东山再起,还把女儿给带过去了。没想到在法国,文人圈的竞争太激烈了,根本没人搭理这货,他最后蜷缩在马路旁的垃圾箱里,成了一个流浪汉,害得女儿也跟着流落街头。
当然,最后孩子她妈赶过去,救回了女儿,后面的事就不提了。
我之所以拿他举例子,是因为我陪太太追剧的时候,关于电视上还没演,但小说里有的这段剧情,发生过讨论。
用我太太的话说,她最看不起这种什么都不会,还矫情,一股子酸劲的渣男。
我调侃她,你也是学文的哦,你就这么说你们的前辈?她白了我一眼,我识趣地转移话题了。她这人很双标的,女人可以文科思维,男人必须结果导向。
站在同为男性的角度,其实我比她更容易理解冯化成的不容易,或者讲,他的困境在哪里。
我不太相信宿命论,也就说谁天生就是渣,很多时候,都是命运,或者讲各种因素的叠加,产生的化学反应,把人弄成那样了。
你看,我这一张嘴,理科思维就暴露了。
在我看来,冯化成这种文人,在一个商品经济发达,科学技术发达的社会形态下,留给他们的存在以及成长空间非常小。
下面这番话,这个比喻,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一个很著名的文人,我提人名字会给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会让人家得罪他的同行。
所以我斗胆,我直接占了C位,你们就当是我想出来的这个比喻好了。
一个高科技社会下的文人,他手里有什么选项呢?仗马与公鸡而已。
所谓仗马,是古代仪仗队的马,这种马就是用来做摆设的,你长得漂亮,站在旁边,供观赏,不允许叫,叫起来太乱了,就不整齐了。
可是仗马的缺儿,就那么多,不是每一匹马都能混成仗马。作为一匹无用之马,又混不到仗马的缺,或者仗马做太久,压抑了,你让他怎么选?
他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做一只公鸡。
所谓公鸡就是那句玩笑话,公鸡指着太阳,说那是自己叫出来的。
说这话的人,原本是调侃公鸡的,但是请允许我为公鸡说句公道话。
身为一只公鸡,它如果不说太阳是自己叫出来的,它存在的价值不就没有了么?
《是,大臣》里有过一句职场名言,一个部门,无论创立之初是为了什么,到最后,它做的所有事都会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是必要的。
公鸡也是如此。
公鸡必须要强调 ,太阳是我叫出来的,否则它就没饭吃了。不仅如此,它还要强调自己相比较于仗马之间的道德优越感。
你看,我叫了,仗马不叫,所以我鄙视他。
这里面又有一句话,公鸡名言,那就是如果批评不被允许,则表扬毫无意义。
这话我给你翻译翻译,就是说,你看,夜里鸡不叫,太阳可不就不出来了么?
呵呵。
公鸡的这套理论,无论表达的花样有多少,到最后都是职场里那句名言:给自己的存在找一个必要性。
我曾经好奇的问给我打这个比方的那位著名文人,我说,您真的很坦诚,我敬佩这种袒露心声。
但是我也很好奇,我实在不明白的是,管你什么思维,从事什么工作,咱都学过物理呀。太阳出不出来,和公鸡没关系,和仗马也没关系。
他笑着跟我讲,你不理解我们这一行的困境,这个困境叫做:无法自证。
一瞬间,我就懂了。
下面的都是我的理解,我用我自己的工作经历来给你解释解释,他在说什么。
以前我做软件的时候,最初是内核工程师,写操作系统的。我们经常骂芯片,说你们这帮做硬件的,做的都是什么XX玩意儿,XX是脏话。
你们毛都没有的时候,我就得在那个破FPGA上验证,等我把程序跑到尽善尽美了,回头你流片出来,一堆的问题,你的问题,你发现不了,我帮你发现;你的问题,你定位不了,我帮你定位。
这些我都不说了。
你的问题,给你发现了,给你定位了,你解决不了,还得我去改软件,帮你掩盖,掩盖不住的那些,还成了我的不是了?我哪儿讲理去?
我那时候脾气很暴,天天冲上楼和芯片的人吵。有一天,我的上司跟我说了一番话,我想通了很多。
他是这么说的,他说,其实做芯片的人,比我们可怜。
咱们想验证,想知道自己的软件哪里有BUG,很容易呀,编译一把,跑啊,跑得通跑不通,我们是可以天天测的,他们能么?
他们流片一次,几十万。流得起么?三次流不出来,这个项目就黄了。三次,一共就三次机会。
如果你写代码,只许跑三次,你给我写个操作系统出来,我倒要瞧瞧你有多能耐。
我不吭声了,因为臣妾真的做不到。
那帮文人,他们有个困境,无法验证。甚至比做芯片还糟糕。他们没有方向,没有标准,没有验证,一次机会都没有。这就叫文无第一。
人都是一样的,你要吃饭,人家也要啊。人家不做仗马,就只能做公鸡,他自己也知道,都没用处。但总得选一样。就像王家卫电影里欧阳锋哄骗洪七公的说法,快点做决定,很快肚子又会饿了......
吃饭是人的本能需求,人还有一个需求就是被认可,或者说,获得成就感,得到正反馈。
我们把代码写出来跑通,是可以卖钱的,还能上市,还能套现。我很快乐啊,有鲜花,有掌声,还有很多钱。
他们呢?作为一只公鸡,怎么才能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怎么?
没有办法的。
那就只能去煽动情绪,起码,在煽动情绪的过程中,还能找到一丝一毫的,哪怕是想象中的存在感。而且有钱拿哦。
看到了吧,是环境把冯化成变得扭曲,心理越来越扭曲。
所以冯化成一旦火了,他就渴望和很多的女粉丝发生那种事儿,他是西门庆么?其实并不是。他只是太压抑了,他太需要认可与正反馈了。结果最终还是成了一个流落法国街头的疯子,乞丐。
我曾经很好奇,为啥这些人不去写小说呢?学这个的,不就是职业写小说的么?
这个话题,助理给了我答案。他学文的,此前职业写了十年稿子,比我懂。
他给我做了一个小测试,让我试着写了一个半拉子的小说,给他看完,他就笑了,告诉我,老板,你写的这个不叫小说,这个是程序,或者讲,小说生成器。
按照我的思维,所谓小说就是逻辑段与数据库。先定义很多人物名,场地名,这些都是元素,把头文件搞出来,然后写逻辑段,随机生成各种联系,这就是故事情节。
这的确是在编程,这不是小说。
他告诉我,写小说,尤其是长篇,哪怕是你看过的那种网络爽文长篇,都是非常吃天赋的。根本不是说,谁能够成批培养这种作家。
那既然拿不出作品来,学那个的,最后就跟我助理之前的工作一样,就是抄。东抄一段西抄一段,各种作品抄个遍,没有自己的东西的。
你真让他代笔,替我来陪你们聊聊天,他也做不了。因为他此前选择了一个弱迭代,或者说的更直白一点,没有迭代的圈子。
换句话说,如果今天你让他来写,他只能在牢骚与赞美里选一样 。要么拍马屁,要么发牢骚。
这里是自媒体,他拍马屁,你们给钱么?不给对吧,那他就只能选择发牢骚,煽动你们的情绪,等着讨赏。
我的助理,人品我信得过,如果他来也只能这样,说明什么?说明就不是人的问题。
一个人,长年累月待在弱迭代的环境里,是无法成长的。待多久都和应届生一样,待太久,只会变成一个压抑的,满腹牢骚的,满脸褶子的应届生。
你们看到的满世界的那些文人们的写作风格,说到底,就这么诞生的,要么违心的马屁,要么满腹的牢骚。
没有迭代式前进的经历,就没有有价值地思考,就像程序不跑,绝不会出结果一样。
这里面你要注意,并不是学了文就一定会阻碍你形成理科思维,罗振宇这个读文科读到博士的人,理科思维极强,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商人。
你可以不喜欢一个商人,很多人都不喜欢罗胖,觉得他就是一个贩卖焦虑的商人,这一点你没看走眼,他确实是。
他确实在骗你,可是,一个能在市场里活下来的商人,绝对是反复迭代,验证下的产物。骗子身上亦有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所以同样的道理,一个理科生毕业后,他拒绝高速迭代,那么他就无法形成理科思维。
现在知道怎么培养孩子的理科思维了吧?
再简单不过了,跑呀,结果导向呀。你儿子要是做工程师,跑代码去呀,管你跑几次呢,跑得通你是大神,跑不通,出门左拐,找个网吧去做三和大神。
你儿子要是做交易员,把清单拉出来,等待你的到底是华尔街之狼,还是夜跑的时候,一不留神掉进黄浦江里种了荷花,结果导向。
就这么简单,迭代式前进,步步有反馈,次次给纠偏,你想不进步都难。
最后,为文人说句公道话,我们只是幸运而已。说到底,是科技与商品经济主导的社会形态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不断验证,迭代式前进的舞台,真要穿越到古代,恐怕就反过来了。我们可能就会变成炼丹的妖道,而他们,就成了士大夫。
冯化成也许确实是个渣男,但我不觉得他可恶,我只是觉得,他可怜。
结尾还是用理科思维,人间并不共悲欢,我说我同情冯化成们,也不过是句客套话,俗称惺惺作态。
实际上,值得读者们思考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让自己,后代,家人,避免掉进这种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