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陈实践|初探独自完成内乡博物馆展陈设计方案的可能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业余琢磨 Author 王伟彬
独上高楼
初探独自完成内乡博物馆展陈设计方案的可能
什么都值得一试
everything gives way
——韦奇伍德
博物馆展陈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学科，博物馆展陈设计建设项目实际运营中需要前期商务、文案策划、设计执行、施工布展等相关环节。特别是在项目展陈方案阶段，需要特定的专业人员和技术人员在相当长时间范围内的顺次搭接，逻辑缜密的完成文本策划、展陈大纲、概念设计、扩初设计、施工图设计等工作。
这些环节往往会在设计工作的全生命周期中以项目部的形式进行。项目部的组建有利于整个任务的分解，小组成员不断完成预定里程碑事件，进而完成整个项目。这个过程也可能会出现前后工种衔接不紧、工序混乱的局面，但多工种、流水线式的“工作流”无论是大公司还是小公司在面对大项目还是小项目时习以为常的做法，我经历的很多项目，也是这样按部就班执行的。
在公司的日常运营中往往面对项目非周期性暴增而会出现专业人员局促的状况，出于对运营成本、项目进度的控制，公司不太会因为某一个项目而临时招聘专业人员，那么在很多情况下，设计人员往往扮演着多种“角色”，比如整理文字、对接文案、策划构思，但是这些工作往往是设计人员协助此专业方面的同事去完成，而不是一个人“自助”或“自主”完成所有的非本专业领域内的工作。就内乡博物馆装饰布展项目而言，项目部也是按照惯例进行了组建。但是在实际工作开始后，项目部负责文案策划及方案执行的同事因为其他在建的项目都无法实质性的参与到工作中，项目推进到此甲方也不太可能允许延迟既定工作进度，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自己就在这个项目的施工前的工作流中有了“一人饰演多种角色”的实践。在此我将整个设计阶段的“工作流”再现，抽取内乡博物馆隋唐五代及宋金部分重点阐述，其中的利弊供有类似处境的业内朋友作以参考。
图｜工作状态下的内乡博物馆展陈相关文字史料
图释|“砖”“钻”“专”，才能奠基叙事平地进而构筑内容的万丈逻辑高楼
图|内乡县可移动文物专家鉴定表
图释|该鉴定表上所列三十件文物中，其中一级文物只有一件，且属于元代。依表所示，隋-唐-宋-金“物证”的缺失
还有一个严峻的现实问题，内乡现有另一所全国知名的博物馆：内乡县衙博物馆，全国文物保护单位，该馆可类比“精微”版的故宫博物院，“龙头在北京，龙尾在内乡”的术界定论可见该馆的历史地位与社会地位非同一般。
图｜内乡县正堂
图释|内乡县衙集署衙文化、官德文化、楹联文化大成哉
阶段问题：
➔文物欠佳
➔只有布展简纲➔布展内容脚本待完善
解决方案：
文物欠佳➔搜寻文物
布展脚本待完善➔转向基础性资料的搜集（文献访谈）
破
图｜《中国内乡窑》
图释|《中国内乡窑》以陶瓷史窥探湍河荡涤六千年的菊潭大地
我想有了李白的《南都行》，受众定会想象到隋唐其恢弘强大的国家背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色彩斑斓、歌舞升平，进而联想到内乡美景名地竟让放浪癫狂的诗仙为之倾倒；有了皮日休的《煮茶诗》，受众定会想象到土火造诣，千秋万业，唐代瓷器“南青北白”的制造格局；有了蔡襄的《端明集》，受众定会想象到内乡窑（邓窑）承制皇家工程的高超制造工艺水准；有了叶寘的《坦斋笔衡》，受众定会想象到宋代“青瓷”取代“白瓷”形成独霸两宋的辉煌局面；有了《重建十方普济宫碑》，受众一定会想象到十里内乡窑（邓窑）金代仍窑火中天，再叙辉煌…...
图｜《中国陶瓷史》
图释|叶喆民对内乡窑科学入理的考古判断奠定了整个叙事的走向
加上叶喆民《中国陶瓷史》对于内乡窑（邓窑）遗址范围的界定更加坚定了以“陶瓷”视角去作为内乡隋-唐-宋-金古代历史展陈叙事的突破口的构思，叶先生科学入理的考古判断为隋-唐-宋-金部分作了整个叙事展陈规划的最后动员。
阶段问题：
➔文物依然欠佳
➔隋-唐-宋-金部分内容中的“隋”叙事素材缺失
➔布展脚本逐步完善，但缺乏相关行业专家的论证
解决方案：
布展脚本“史”“实”“真”的客观程度➔转向业主方组织的文博专家论证会➔吸取专家意见修改完善➔继而递交给更高理论层次的专业机构评审
急
《后汉书》：南阳郦县北八里有菊水，其源旁悉芳菊，水极甘馨，……此菊茎短花大，食之甘美。异于余菊，广又收其实，种之京师，遂处处传植之。
《内乡县志》：隋开皇年，改中乡县为内乡县，郦县为菊潭县。
《忆崔郎中宗之游南阳遗吾孔子琴抚之潸然感旧》：昔在南阳城，唯餐独山蕨。忆与崔宗之，白水弄素月。时过菊潭上，纵酒无休歇。泛此黄金花，颓然清歌发。一朝摧玉树，生死殊飘忽。留我孔子琴，琴存人已殁。谁传广陵散，但哭邙山骨。泉户何时明，长扫狐兔窟。
《菊潭》：琐琐南阳菊，秋潭岁自开，孤根拥红叶，落蕊媚苍苔；正以参苓药，因之植紫台，愿兼金掌露，同入柏梁材。
《内乡民俗志》：西天瑶池王母娘娘寿诞欢庆时，喝了百花众仙为她特酿的“百花琼浆”，仙颜大悦，分封众花仙领地，当菊花神飞临人间选挑封地时，看到伏牛山南内乡山青水秀，景色宜人，分外喜爱，就在这里广撒花种，又挖一泓碧潭浇花，这就是“菊潭”。菊潭的水甘冽醇美，水面上常漂着菊花，若用碗或杯舀水，碗或杯中就会显现一朵盛开的菊花……
《内乡县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传说有菊花仙子与瘟魔搏斗，血成丹水，泪成菊潭。佚名诗人面对”菊潭”美景所作诗句：湛冽菊潭水，繁香飘楚村。霜寒金不凋，月晓花犹存。
通过对上述材料的整合，联想到普利策奖得主扎哈·哈迪德在珠江歌剧院设计的叙事法则——探寻珠江的由来➔是谁驱船到江心，天为羊城镇古会➔阳燧宝珠➔海珠石➔圆润双砾。扎哈通过寻找空间纬度和历史纬度叙事的交叉点，精心打磨出两颗璀璨的“宝石”，成为任何一位广州市民都无法排斥而有着深刻归属感、认同感的方案。这给了我很大的勇气去铸构“隋”这一历史维度中的“菊花仙子”的叙事情节，同时内乡县域还有一座年代久远的菊潭公园，对于开馆后潜在的第一参观受众——内乡县县域居住民来说，“菊花仙子”这个叙事情节定会获得极大的心理认同。
图｜《康熙内乡县志》
图释|《康熙内乡县志》所述八景皆出有源，沿袭至今
《菊潭秋月》
构建《菊潭秋月》叙事节点，空间上利用原建筑结构，设置地面互动展项：地面上多媒体投射的丝丝花瓣随着汩汩泉水聚散开来，内嵌高清AR结合背景沙幕、竹林、雾森系统，梦幻般的演绎菊花仙子传说。
图|菊花仙子脚踏金菊飞升投月
图释|菊花仙子与瘟魔搏斗，血成丹水，泪成菊潭图|《菊潭秋月》叙事
草图-1
图释|背景纱幕、茂林修竹为叙事的开展做了背景性准备
图|《菊潭秋月》叙事草图-2
图释|菊花仙子与瘟魔搏斗，亦善亦美，亦幻依仙
图|《菊潭秋月》叙事草图-3
图释|血成丹水，泪成菊潭，脚踏金菊飞升投月，花瓣随着潭水汨弋，当空明月暗合中国古代神话故事的“圆满”
图|《菊潭秋月》叙事效果图表现
图释|沉浸式的氛围，抓取观者的心理情绪，“戏外”瞬即“戏内”
《雾里看花》
构建《雾里看花——中国内乡窑展》叙事节点，该叙事内容以大窑店窑址为坐标原点，通过蒙太奇的创作手法，跨时空串联内乡窑唐、宋、金发展脉络，同时以原料开采、炼制➔拉胚成型➔注浆成形和捏塑➔刻花、印花和释釉➔窑炉及烧成技艺的科学制作流程为依托融合场景、投影、实物展柜、制陶体感互动多维展览形式。（内乡窑明代也有烧造，但不在此时间段阐述）
大唐长安城华灯初上，皇宫高处。利用投影及环绕音响营造梨园弟子在芙蓉笙歌中翩翩起舞，璀璨了苍翠山峦，朦胧了烟树龙榭...伴着悠扬的鼓声，将我们带回那尘封的历史画卷之中。同时中央设置核心独立展柜展出腰鼓残片。
图｜腰鼓残片
图释|此类型器物云霞飘渺，似水墨浑融
二幕叙事场景：
以北宋理学家邵雍乘小车出洛阳游历内乡的视角推动故事情节发展。芳菲四月春时节，桃李吐妍。繁花缤纷的内乡天春园内，春风舞翩纤，歌声娓娓听。到访宾客与县伊悠然自得，觥筹交错，微醺几何，不禁吟唱出：不知当此际，傍邑更谁知...
图|邵雍游学内乡情节动态演绎
图释|红入桃花嫩，青归柳叶新——步入展区随风摇曳的花瓣宛如画中游
通过对北宋理学家邵雍生活背景以及所作《内乡天春园》《内乡兼隐亭》诗篇的挖掘，最大限度的还原内乡在北宋作为“官窑”烧造地，以瓷器作为财政收入来源，繁华的世俗生活，宽松的人文环境。《内乡兼隐亭》：兼隐诧来书，於时特起予。民淳无讼听，县僻类山居。簿领杯盘外，官联谈笑余。不知当此际，傍邑更谁知。从诗中“簿领”可感受到内乡窑在当时作为官办机构，政府对其产品登记造册行使行政管理职能的情景。
图释|效果图原设计右侧为一辆小车陈设。据载，邵雍久居洛阳，出游时必坐一小车，由一人牵拉
以宋仁宗重修开宝寺琉璃塔为视角延续故事情节发展。自佛教传入中国以来，封建帝王将其作为统治大众社会意识的精神辅助工具。宋朝自太宗时修建开宝寺舍利塔。至仁宗庆历四年，舍利塔遭火焚毁。搭建历史场景切入到庙堂之上，宋仁宗避开谏言舆论，重修宝塔。并要求设计者把木塔改为砖塔，把所有建筑材料变成琉璃构件。内乡大窑店作为当时官窑的烧造地之一，材质上乘、作工优良，作为宝塔建造所需琉璃塔砖的不二之选。
以明代李廉所有著《汴京遗迹志》刊载的《上仁宗乞罢迎开宝寺塔舍利》和《上仁宗乞罢修开宝寺塔》两篇奏本作为史料支撑，通过对塔上琉璃砖的“邓州窑制”铭文及胎质、釉色考古发现，为邓窑（内乡窑）作为北宋官窑重要地位提供了有力支撑。
四幕叙事场景：
以南宋叶寘《坦斋笔衡》记有“本朝以白瓷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窑器，故河北唐、邓、耀州悉有之，汝窑为魁。”作为故事转换切入点。同时将陆游《老学庵笔记》：“故都时定器不入禁中，唯用汝器，以定器有芒也”。的故事情节穿插其中。以南宋陈设为背景，塑造情绪转折点展现叶寘与陆游关于北方瓷烧造隔空对论的观赏情景。
图｜《老学庵笔记》
图释|“唯用汝器”佐证了“青瓷”取代“白瓷”形成独霸两宋的辉煌局面
南宋叶寘隐居九华山，以著书自娱。在《坦斋笔衡》中有这样一段很著名的记载：“本朝以定州白磁器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窑器,故河北唐、邓、耀州悉有之,汝窑为魁。江南则处州龙泉县窑,质颇(粗)厚。政和间(1111 - 1118 年)京师自置窑烧造,名曰官窑。中兴渡江,有邵成章提举后苑,号邵局,袭故京遗制,置窑于修内司,造青器,名内窑;澄泥为范,极其精致,油色莹澈,为世所珍。后郊坛下别立新窑,比旧窑大不侔矣。余如乌泥窑、余杭窑、续窑,皆非官窑比。若谓旧越窑,不复见矣”以“唐、邓、耀州悉有之”作为内乡大窑店作为官办烧窑机构提供了史料依据。
五幕叙事场景：
以河运码头为大背景，商船依水行进，沿河两岸熙熙攘攘，贩卖瓷器的商贩络绎不绝，远处窑场技艺娴熟的窑工炼制原料，拉坯捏塑，刻花施釉。同时此处设置代入感极强的互动体验展项。高分子蜡像形制的窑工通过语言及肢体动作向参观游客隔空传授制瓷工艺，游客可上手拉坯、刻花，亦可将梦回宋朝自制的内乡窑磁器在博物馆烧制完成邮寄留念。落幕投影画面随着商船远航淡去，在历史的长河中沉淀下来的瓷器为参观者带来了无限想象空间。
以时任河南省博物院保管部副主任杨爱玲以及故宫博物院陶瓷大家耿宝昌对丹江沉船内乡窑瓷器的考证为展览依托，将淅川古码头作为空间接入点。再次向世人力证：内乡窑生产的瓷器作为大宗外销商品，并在金代仍处于烧造高峰。
因为方案设计完成之后我就离开了项目，没有像以上内容那样及时的自我“思辨”，思辨整个工作流中的“利弊”。回看一角饰演项目部多种角色的前提就是项目的周期被拉长，让我充分的投入了精力去研究、去实验、去探索。如果这个项目给到的时间只有一个月的话，我想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完成的。整个“工作流”整理文字、考察访问、策划构思的时间大概是三个月，手绘草图、软件建模、渲染出图、现场对接的时间大概是两个月，都由我一个人完成，好处就是工序搭接不存在脱钩的情况，工作效率最大化的呈现，坏处就是事无巨细，难免会漏掉一些内容。单兵“作战”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我现在仍未得出结论。
回顾整个“工作流”，最为庆幸的就是整个方案策划、设计工作成为了一个整体，内容与形式不再是割裂的，一体两面的去构建了整个内乡博物馆的展陈设计作品。
图释|天地之间，浩渺万象，波谲云诡，吾欲求索不待
在很多次与业主方的对接的时候，我都是独自一人早上从郑州开车去到内乡，对接完工作，下午返回到郑州，在路上会看到尧山的风景，春天的，盛夏的，早晨的，中午的，傍晚的，雨天的，艳阳下的...也许正是这个项目让我领略到了这不一般的浩渺万象…
以上是我对该项目的初衷，由于时间仓促和水平所限，虽努力难免立意有种种局限，行文的方面也需要进一步推敲。一晃已是四年有余，我依然没有精力和时间细致雕琢，趁着想法还有些价值，就先拿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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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讲嘉宾张振华 北京清尚建筑装饰工程有限公司 副总设计师、设计总监嘉宾简介二十余年从业经验，主持过各类型设计项目，先后取得高级工程师和高级室内设计师等职称，专心展陈设计方向，多年间积累了丰富的展陈项目设计实施经验。回顾过往，与团队共同协作下，完成各类展陈项目近百项，多个项目获得十大精品陈列奖奖项和国优等奖项。主要代表作品有《美好中华》国家考古成果展、长江文明馆·自然厅、卢浮宫珍宝大展、4·20芦山强震纪念馆、阖闾城遗址博物馆基本陈列、安吉生态博物馆历史陈列、中国资本市场二十年成就展、中国法院博物馆、武汉自然博物馆、军博长征纪念展、北京档案馆基本陈列、中国园林博物馆、故宫博物院·永和宫御医药文化展、中国营造学社旧址纪念馆、三苏祠博物馆·纪念馆、中国建筑科技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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