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鲁迅不骂蒋介石?为什么蒋介石不杀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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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喜欢骂人。往往骂得非常“刻薄”,刻薄到入木三分。但鲁迅从来没有骂过蒋介石。为什么鲁迅从来不骂蒋介石呢?有人说,是因为鲁迅不敢。这,就太小看鲁迅了。事实上,鲁迅骂人的胆子非常之大,他骂过北洋政府凶残的虐杀学生,骂过袁世凯称帝是“攘夺国柄,以遂私图”,是“假革命的反革命者”……他谁不敢骂?
那么,鲁迅为什么从来不骂蒋介石呢?由此引出另一个问题:蒋介石为什么从来不抓或不杀鲁迅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得先从这两个浙江老乡留学日本的经历,以及他们同为刺客的身份,一一说起。
鲁迅和蒋介石算是同龄人,鲁迅比蒋介石大6岁。1902年,21岁的鲁迅前往日本留学,并加入了以推翻满清为主要目的、以暗杀为主要手段的革命团体“光复会”。就在鲁迅加入光复会的1905年,比鲁迅大6岁的浙江籍女侠、已经成为光复会重要首领的秋瑾,再次来到日本,并给鲁迅安排了暗杀任务。鲁迅以“家中老母无人赡养”为由,拒绝了暗杀任务。鲁迅认为,在执行任务之前,应该先解决如何赡养他老母亲的问题。秋瑾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问题,认为鲁迅是借故临阵脱逃,所以对鲁迅大为不满。不久之后,日本政府应满清政府要求出台了《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旨在打压满清留学生在日本从事推翻满清政府的革命活动。此举在满清留学生中引起极大震动。对于是否退学回国继续革命的问题,鲁迅跟秋瑾又发生了尖锐矛盾。鲁迅是公费留学生,主张留在日本继续学习;而秋瑾是自费留学生,主张退学回国继续革命。被鲁迅激怒的秋瑾,甚至在陈天华(因为抗议《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而投海自杀)的追悼会上,当众宣布判处鲁迅等人死刑,并拔出倭刀大喊:“投降满虏,卖友求荣。欺压汉人,吃我一刀。”
虽然秋瑾如此羞辱鲁迅,但鲁迅从来没有骂过秋瑾。秋瑾被满清政府捕杀后,鲁迅还多次在文章中提及秋瑾,对秋瑾赞赏有加。由此可见,在很多人眼里睚眦必报、自称“一个也不宽恕”的鲁迅,对他所认可的勇士,哪怕曾经互生龌龊,也是敬重有加。
就在秋瑾因为抗议日本出台《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愤而回国的1906年,19岁的蒋介石东渡日本,加入了另一个更著名的革命(暗杀)团体“同盟会”,并和同盟会元老陈其美结拜为生死兄弟,由此在留日的中国学生中引起关注,也由此进入鲁迅的视野。
更让鲁迅侧目或敬佩的,是蒋介石作为刺客或勇士的生涯。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蒋介石立志为革命牺牲,于是立刻从日本赶回上海,组织敢死队并担任总指挥。临行前,蒋介石拍好遗照,并给母亲写下诀别信,称:“儿弃学景从革命,非为报一家一姓之仇,乃为天下人求自由谋公正也。儿誓为革命牺牲,虽死无憾,勿以儿为念。”在杭州起义当天,蒋介石身先士卒,浑身绑满炸药,率领敢死队冲入浙江巡抚衙门,活捉了浙江巡抚曾韫,一举光复浙江,遂成为革命党人的榜样。
1912年,革命党两大巨头陈其美和陶成章发生龌龊,蒋介石为了替义兄陈其美出头,暗杀了和陈其美积怨已久的陶成章,天下人为之震撼。要知道,陶成章以暗杀起家,是当时天下闻名的第一刺客,曾经多次单枪匹马前往北京刺杀慈禧太后;被蒋介石刺杀时,陶成章的身份是当时中国第二大革命(暗杀)团体——光复会的创始人兼会长。而鲁迅,当时仍然只是光复会的普通成员。
1914年,蒋介石公开声讨袁世凯的倒行逆施,呼吁有识之士捍卫辛亥革命的“民主共和”成果,因此遭到袁世凯的全国通缉。
1916年,一直讨伐袁世凯称帝的陈其美被洪宪皇帝、中华民国总统袁世凯刺杀于上海。革命党人闻之,莫不噤若寒蝉,就连陈其美的亲属都不敢出面认尸。蒋介石闻讯,不但冒死为义兄陈其美收尸,并誓言诛杀逆贼袁世凯,以此为义兄陈其美报仇雪恨。蒋介石的高义薄云,让上海青帮头目黄金荣、杜月笙都引为榜样,并主动结交。当时的天下豪杰,莫不以结识蒋介石为荣。
……从鲁迅加入光复会的经历可以看出,青年鲁迅虽然瘦小,但也是血气方刚,只是最终并没当成刺客或勇士而已。从秋瑾多次羞辱鲁迅,但鲁迅并不记仇,且对秋瑾赞赏有加的事情可以看出,鲁迅是敬佩真正的刺客和勇士的(鲁迅在他的不少文章中,也极为敬佩甚至膜拜刺客和勇士)。而单就刺客和勇士的生涯而论,同为浙江人的蒋介石,其成就明显要比秋瑾闪耀得多。
所以,想做刺客和勇士而未遂的鲁迅,是从内心里敬佩真正的刺客、真正的猛士蒋介石的。
非但心里敬佩,鲁迅还对日渐成为中国政治人物的蒋介石充满期待。
就比如,1926年10月20日,鲁迅在给许广平的信中,旗帜鲜明的站在了蒋介石一边:“现在我最恨什么‘学者只讲学问,不问派别’这些话,假如研究造炮的学者,将不问是蒋介石,是吴佩孚,都为之造么?”很显然,鲁迅的态度是主张学者支持蒋介石,而反对吴佩孚等军阀。
再比如,1927年6月12日,鲁迅在给章廷谦的信中,再次谈到蒋介石:“如暑假前后,咱们的‘介石同志’打到北京,我也许回北京去……”这里的“介石同志打倒北京”,是指蒋介石领导的北伐战争。鲁迅在信中不但希望蒋介石打到北京、一统中国,而且亲切的称呼蒋介石为“咱们的介石同志”,可见对蒋介石的敬佩和认可。
虽然后来因为政治观念分歧,让鲁迅对蒋介石的态度有所改变,但鲁迅一直坚持拒绝批评蒋介石。据冯雪峰回忆,1930年5月7日晚,实际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李立三,前往上海秘密会见鲁迅,希望鲁迅用真名发表一篇文章讨伐蒋介石,但遭到鲁迅当场拒绝。此事也详见于周建人的著作《回忆大哥鲁迅》。
由此可见,不论是对秋瑾还是对蒋介石,鲁迅对刺客或勇士的敬佩,都是有始有终的。
那么,问题来了,虽然鲁迅从来没有骂过蒋介石,但鲁迅经常批评南京国民政府,并成为由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左翼作家联盟”盟主,和国民党争夺宣传阵地,一时势同水火。
但,为什么蒋介石一直都没有把鲁迅抓去坐牢或杀头呢?有人说,是因为蒋介石不敢。这同样是太小看蒋介石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蒋介石一直比较尊重和宽容知识分子。比如:骂蒋介石是王八蛋,并在蒋介石寿宴上当场写诗讽刺蒋介石是秃头的熊十力;当面骂蒋介石是军阀无权对安徽大学指手画脚,并跟蒋介石打架的刘文典;一直嚷嚷要建立批评国民党和批评孙中山的自由,并当面跟蒋介石叫嚣“世界上的所有思想学说,凡是不允许怀疑和批评的,我都要打倒!”的胡适……他们都没有被蒋介石怎么样。PS:有兴趣的读者朋友,可以去了解熊十力、刘文典、胡适这三个人最终的不同结局。
如果说,鲁迅一直不骂蒋介石,是出于对蒋介石的敬佩;那么,蒋介石一直不抓鲁迅,同样也是出于对鲁迅的敬佩。
鲁迅什么时候进入蒋介石的视野,不得而知。但最让蒋介石记忆深刻的一件事情,莫过于鲁迅为声讨北洋政府虐杀学生而写的《记念刘和珍君》。因为这篇文章,鲁迅遭到北洋政府的通缉。
而此时的蒋介石本人,及蒋介石所在的广州国民政府,更是北洋政府想要消灭的头号敌人。可以说,此时时刻,鲁迅和蒋介石,已成不结盟的战友。
所不同的是,鲁迅是以笔锋讨伐北洋政府,而蒋介石是以枪炮讨伐北洋政府(北伐战争)。但此时以笔锋作为枪炮的文弱书生鲁迅,已然为蒋介石所敬佩。
因为同情学生运动而被北洋政府教育部开除,因此丢掉铁饭碗之后,鲁迅曾经短暂在厦门大学、中山大学任职,但都不甚如意。1927年底,蒋介石的南京国民政府大学院(教育部)给鲁迅送来一份大礼:特约撰述员,不用上班每个月就可以领400块大洋。年薪4800块大洋,到底有多丰厚呢?可以参考的是,1919年,鲁迅在北京买了一套有30多间房子的四合院,只花了3675块大洋。
1930年,鲁迅先后发起成立“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和“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且成为盟主,不但公开反对南京国民政府的统治,更和国民党展开了激烈的舆论战,也因此成为国民党中央党部的通缉犯。(注:柔石、胡也频、殷夫、李伟森、冯铿等“左联”通缉犯,则被逮捕后处决。)
此时,有人向蒋介石告密,说:教育部里的特约撰述员周豫才,就是周树人,也就是鲁迅,就是那个最激烈反对你的“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和“中国左翼作家联盟”的发起人和大头目,还是中央党部的通缉犯。
没想到蒋介石却说:“这事很好。我素来很敬仰他,还想跟他见见面。如果教育部里有谁跟他相熟,去告诉他,我知道了这事,很高兴。”
在蒋介石的关照下,上了国民党中央党部通缉要犯名单的鲁迅,不但一直没有被抓被杀,反而继续在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领了一年多不用上班的高薪(鲁迅总共在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领取了长达4年之久的不上班的高薪)。据鲁迅之子周海婴回忆,同为全国政协委员的前国民党军统干将、国民政府陆军中将沈醉,曾经在全国政协会议上亲口告诉他,当年沈醉带领特务小组监视鲁迅很久,虽然鲁迅是国民党中央党部的通缉要犯,但没有蒋介石的命令,他们一直不敢下手。
1935年,鲁迅病重,蒋介石知道后,指示国民党中央党部宣传部长叶楚伧设法拨出一笔钱,以帮助鲁迅去日本治病,但最终未能成行。1936年,鲁迅病故后,蒋介石敬赠挽联,上书:鲁迅先生千古。
先生千古。大概是中国人对逝者的最高评价了。
鲁迅逝世不久,恰中国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之时。因为战乱之故,鲁迅的书很不好卖。据周海婴在回忆录《鲁迅与我七十年》中记载,最差的时候,长达7个多月时间,《鲁迅全集》只卖出3套。
当时依靠出版和销售鲁迅著作为生的许广平,生活因此陷入困境。
1940年,许广平给郁达夫的信中谈到:“励志社”寄来捐款和信件,指定将全款的一半拨助先生(鲁迅)家属,以充生活费用。
这个“励志社”是个什么机构呢?该社是以黄埔军人为对象,以振奋革命精神、培养模范军人为目的的军事组织,发起人和社长,是蒋介石。
蒋介石竟然以这种方式资助鲁迅遗属,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这不但照顾了逝者鲁迅及生者许广平的尊严,又解决了许广平的实际生活困难。
另据周海婴在回忆录《鲁迅与我七十年》中记载,1942年2月1日,鲁迅原配朱安致信许广平,信中说: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长郑彦芬找到她,代表蒋委员长送给她10万法币,她推辞不敢收;但这位秘书长说:别人的可以不收,但这是委员长个人的意思,一定要领受。最后,朱安收下了这10万法币。
……由此可见,蒋介石对鲁迅的敬佩,不但有始有终,而且有情有义。
如果以武侠和江湖而论,鲁迅和蒋介石之间的彼此敬佩,其实就是两个极其罕见的,中国顶级刺客之间惺惺相惜的江湖之情。一个能文,一个能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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