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捍卫“不握手的权利”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 l 微信公众号“魏道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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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 文字客魏剑美

我一直特别欣赏野性的事物，几乎对一切离经叛道的人与事都怀有莫名的好感。与此同时，对“驯服”则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天性的警惕。

读研究生那会，一个我原本很有好感的女孩，仅仅因为对是否无意中开罪了研究生会的主席而忧心忡忡，我一下子就在内心里看扁了她：我靠，得罪了就得罪了，你还怕他怎的？

而一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甚至还带点羞涩的女孩，却回怼了习惯耍威风的领导。那是我当时的女友，那一刻，我明白了爱情原来并不是无缘无故的。

这部关于自由和爱的电影，看得人热血沸腾。

老友和上司发生冲突，他怒不可遏地用墨水瓶砸了上司，我第一个为他拍案叫好。道理很简单，如果连他那样一个与人为善的伙计都动粗了，那只说明对方真的很欠揍。

事实上老友是委屈得哭了的，因为他没想到人到四十还要靠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来维护可怜的自尊。

我为他喝彩是因为他人到四十了还葆有这种野性。

人都是在不知不觉中习惯鞠躬，习惯匍匐和下跪的。更彻底的人，他们还会跪舔，还会因为享有更近距离跪舔的优势而沾沾自喜。

犹记得我研究生毕业留校的第二年，就和一个副职领导起了激烈冲突。当时本来也想忍了，我甚至都已经离开了学院，但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忍？人他妈的忍了这一次就会忍无数次。于是我转回身去怒踢了领导办公室的门。

当时的一把手说十年后你会为今天的冲动后悔的。我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预先为十年后的魏某人感到羞辱和悲哀。

现在事情过去了远不止十年，如果说有什么后悔的话，那就是后悔没有当着全体员工的面给那几个装逼的货一个难堪，让他们没办法继续装逼下去。

权势的飞扬跋扈，其实都是卑微者所谓的成熟与隐忍造就的。没加入任何党派的我，最欣赏老马的一句话：别人之所以看起来伟大，那都是因为你自己在跪着。

你不跪着，人家怎么能骑上你的脖子？你若刚强，哪来什么装腔作势和拿腔捏调的混账上司？

“我像狗一样带着锁链，像驴子一样挨着鞭打！”——古罗马奴隶的血泪自述。

事实上没多久我就和那个一把手杠了起来。当然，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他既不是我得罪的第一个一把手，也远远不是最后一个。

迄今近三十年的职业生涯中，我得罪过不知道多少一把手。我为无数的事情后悔过，可唯独没有为任何一次的“以下犯上”后悔过。

有时候自己也很纳闷：拍拍马屁，装装孙子，好处肯定是大大的，自己怎么就这么个脾性呢？

我自己也曾在所谓的“领导岗位”上呆过两年，也遇到过“以下犯上”的事儿。当时，一个普通编辑就和我这个执行总编辑顶起来。也正是因为自己有过多次这样的经历，恼怒过后的我从此反而更加尊重那个编辑了。是他让我学会了反思：一个职位更低的人凭什么和上司顶撞？一定是有着充足的理由和道义自信。

那是我当时的一种理解。现在的我进一步明白了：很多时候，其实也可能仅仅是人家的自由意志不想被人损及。

《勇敢的心》：用我们苟活的生命来换一次自由的机会。 

我们今天讨论的很多热点事件，譬如丰县的“八孩妈”事件，说这说那的都有，甚至还有所谓的混账“著名作家”抛出“村庄生存论”，唯独很少有人触及恶的本质：无视人的自由意志。

尼玛的能不能娶上老婆你的村庄消亡不消亡，关人家一个弱女子一毛钱的事？

任何人爱干嘛干嘛，不爱干嘛不干嘛，只要是在法律框架内，他就只需对自己负责，任何干扰这种自由意志的都是恶。

无论他用着什么名义。

任何损害他人自由意志的行为，本质上都是对人的工具化运用，都是对人格的侮辱和践踏。

而在看上去完全自由的现实生活中，却很少有人在意这种“自由意志”。

我曾经在最低级别的机关报社呆过，非常惊奇于区区一个科级总编辑居然可以随时骂任何员工的娘，除了我和另外一个借调的。

按理说借调的算是“临时工”，最边缘化，最没地位。但最没地位的最不怕失去什么，所以反而比什么办公室主任、编辑部主任、印刷厂厂长更有人格。

事实上也只有我和另外那个借调的真正和他冲突过。人一旦清醒意识到人格上的自由，他就一定会努力捍卫这种自由。

看电影《被解救的姜戈》，很多人都会纳闷：老谋深算的“赏金猎人”舒尔茨医生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握手而失控，乃至于在虎穴狼巢中拔枪射杀不可一世的庄园主？

最震撼人心的场面。

是啊，人家拿枪指着他的脑袋，逼着他天价买下女奴，无情地嘲讽他和姜戈的谋划，他全都忍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忍最后一秒，接受人家“必须握手”这么一个看上去最简单的要求？

不是从奴隶时代过来的人当然无法理解，“不握手的权利”事实上就是一个“自由人”最高贵的自持。被人强迫握手，甚至比被人拿枪指着脑袋更羞辱，所以舒尔茨医生的冲动和失控完全是一种本能，是源自内心深处的一种高贵。

这世界再也没有什么比看上去优雅文明，但却要求其他人放弃自由意志更恶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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